昏暗的庙宇内火堆劈啪作响,不时蹦出几粒火星,无花细心的将宽大的袍袖搭在英英的膝盖上,以防她被跳出的火星溅到。
“宁兄有礼,在下封牧,这是内子。我夫妻二人赶路夜宿在此,贤兄若不嫌弃,请坐下一起烤烤火,毕竟庙外风雨如晦,想是还要下一阵子。”无花客气的邀请宁采臣坐下,他温文尔雅,气度不凡,一下子就获取了宁采臣的好感和信任。
英英听懂了无花言语间的试探,内子就内子,她都穿了一百个世界了,孩子都不知道生多少个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无花要是威胁到她,该杀还是会杀,不会因为他说个内子就手下留情。
无花见英英没有反驳,心中颇为自得,他一直知道自己这副好皮相为他取得了多少利益,他认为似英英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自然更好骗。
宁采臣连连作揖感谢,放下背上的囊箧,翻看了一下里面的路引和赶考的户籍文书,这都关系着他身份证明!幸好没有淋湿,他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封兄。”
“无妨,宁兄赶考乃是大事,定然不能出差错。”无花语气温和,言语间的体谅让宁采臣十分感动。
宁采臣是个正人君子,英英不开口说话他也不曾开口唐突,毕竟是他人之妻,岂可冒昧?但他眼角余光偶尔扫过也能瞄见这位娘子的鬟髻峨峨,钿饰犀栉,耳璫灿金,流光溢彩,定是位貌美女子,与封贤兄乃是天生一对的佳偶。
想着,宁采臣从囊箧里掏出几个干饼和一壶凉水打算解渴充饥,鼻尖却闻到一股股食物的香气自对面冒出来,勾的他不住的吞咽口水,腹中肠鸣如雷。
“外面风寒雨冷,宁兄来一碗热汤,去去寒气。”无花见对面宁采臣羞耻的脸红的都要冒烟了,便舀了一碗热汤递给宁采臣,“宁兄不必同我客气,出门在外本就多有不便,大家更应互相照顾才是。”若论表面功夫十个宁采臣也不是无花的对手,没看楚留香何其机敏也被他耍的团团转。
果然,宁采臣感动的眼眶发红,就差与他当场结拜了。他接过热汤,就着热汤泡了干饼暖暖吃了一顿,对无花感慨道:“此汤真是玉液琼浆,回味无穷。”
无花笑了笑,他这一笑让宁采臣觉得这破败寺庙竟有蓬荜生辉之感,“这些吃食都是内子准备的,倒是多谢宁兄夸奖。”
“啊!唐突了!”宁采臣急忙道歉,随后又诚恳说道:“不过嫂夫人真是厨艺精湛。”
一直微微低头吃东西的英英这才拿帕子擦了擦嘴抬头,“宁公子谬赞了,这些都是酒楼采买的。”
宁采臣这才在火光映照下看清英英的相貌,一下便愣住了,真是云鬟雾鬓胜堆鸦,浅淡春山盈秋水,恍如瑶池仙子下凡尘了。
“咳咳,宁兄!”无花不悦的蹙了蹙眉。
宁采臣羞愧的低下头,磕磕绊绊的道歉,“对不住封贤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想过封贤兄的妻子美貌但没想到竟是如此美得让人目眩神迷,这两位真是神仙伉俪。
英英被他逗笑,“宁公子不必如此。”宁采臣看她就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除了惊艳欣赏,没有其他污秽想法,那目光清澈的只有“真美啊!”这三个字!
“多谢封贤兄大度,多谢嫂夫人宽宥。”宁采臣太不好意思了,就算人家好看的跟仙女一样自己怎么能这么没有定性!太丢人了!
几人正说着话,这时候庙门再次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外貌清秀的年轻书生,也是被风雨追赶的狼狈不堪,进来见庙中有人连忙过来打招呼,自也是被英英和无花二人的外貌所摄,感叹人间竟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
“在下姓燕,字赤霞。”清秀书生自报家门,说是秦人(陕西人),也是去赶考的书生。
“封牧,字伯长。”无花又指了指英英,“这位是内子。”英英在一旁点头示意,他愿意主导就让他主导,这点虚名她还不在意。
“在下姓宁,字采臣,也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宁采臣一听清秀书生同为考生,自是倍感亲切,连忙招呼。
“主角团就差聂小倩了。”英英心中想道,“但这位燕赤霞是哪个版本的?算了不管了,有了记忆就是麻烦,容易乱想。”
宁采臣、燕赤霞和无花说了会儿话,热汤热饭吃尽后几人才依依不舍各去庙内找个能住人的屋舍休息,但英英觉得无花早就烦他二人了,但又碍于装相不好暴露,只能忍到这个时候。
无花和英英自是一间屋舍休息,两人盘膝而坐,无花打坐念经压下心中邪念,生怕独处一室泄露出些什么,英英则是吸收灵气,此界灵气虽然不浓厚,但也可供修炼。
一夜无话,第二日云销雨霁,寺内庭院石阶苔藓磷磷,荒草露珠斜垂,地上水洼一片,院外枯木色深,更添破败荒凉之感。
下午又有两名赶考书生带着书童住进了兰若寺,英英在屋舍内没有出去,她在抓紧时间吸收灵气。无花挪了些其它屋舍的瓦片搭在他们所住的这间屋顶上,预防不期而至的暴雨。
无花是个交际能手,只要他想就没有人不被他所吸引,毕竟他琴棋、书画、诗词、茶道无一不精,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妙僧”。
一直寒窗苦读的几个书生哪里见过此等人物,谈吐言之有物,气质更是脱俗,让他们几人更是折服在无花的魅力之下。等到他中途回屋在英英这里取了吃食去与他们同食,那精雕细刻的餐具器皿更是让下午来的那两个家族颇为富裕的书生开了眼界,大呼封兄定是出自世家大族。
如此过了三、四日,无花便享受到了不同于江湖的快乐,被人推崇为世家大族的公子,再加上英英随手给他吃用的东西和更换的衣物,在这些书生眼中乃是难得珍品,竟是被他当做普通物件随意取用,那些羡慕嫉妒崇拜的目光更是让他飘飘然,无花觉得什么一统江湖都是假,这种靡衣玉食,珍馐美馔的日子才是他本该过得生活。
就在无花渐渐忘记了第一日晚间他们来时的诡异时,后来寺庙的王姓书生死了,死在他屋舍的床上,掏心挖肺,脚底更是有一个茶杯大小的洞,像是被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吸干血液而死。
其死状凄惨,就连无花这等铁石心肠之人也不住的心惊,更不要提宁采臣和另一个与死者在后院比邻而居的陈书生了。
燕赤霞倒是十分镇定,他仔细的观察着尸体伤口,猜测这人可能是被妖物所害时,英英漫步走了进来,无花连忙上去拦住她,“朱鸾,你……”
英英冷如冰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就让无花放下了手,他突然醒过神来,他是依附着英英才得以在三千界穿梭,这几日没有生母的逼迫和怕被人发现本来面目的舒坦日子让他忘记了身份。
“伤口上有阴气,是被鬼物所伤。”英英越过无花来到燕赤霞身边,看了眼尸体的伤口说道,“心肺精血乃是人类身体的重要之物,当年比干就因为一句人无心不可活死去。”
燕赤霞惊喜的抬头看向英英,“嫂夫人真知灼见。”
“鄙姓英,字朱鸾。”英英拱手,对燕赤霞此等热血侠客她一向报有好感,“看他样子,死时没有什么痛苦,一击毙命,那鬼物出没无声无息定然是就在荒山野庙的附近。”
“燕赤霞。”燕赤霞拱手,两人这才算是正式结识。他同意的点了下头,“英女侠所说甚是,如今也不知那鬼物是如何害人的,但鬼物一般都是夜晚出没,大家还是小心一些,不要跟突然出现在寺庙内的陌生人搭话。”
他的好心提醒让哭的死去活来的死者王书生的书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书童哭的抽抽噎噎,公子在外突然没了,他回去也逃不过一个死,正难过就听见燕赤霞和英女侠两人所说,想起来昨晚公子丑时让自己出去找个地方睡觉,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守夜伺候。
小书童将这件奇怪的事情说给英英和燕赤霞二人听,两人听完一致觉得就是丑时之后王书生便遇害了,王书生定然是被鬼物迷惑了。
英英自然是知道他被谁所害,但是现在他们并不知道黑山老妖和槐树姥姥的老巢在哪儿,总不能去撞运气吧?索性就等聂小倩来找宁采臣,然后再一网打尽。
宁采臣陪着小书童去报了官,才知道兰若寺是附近有名的鬼寺,这么多年这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在少数,官差带人来收敛了尸体,宁采臣又写了封信说明缘由给小书童,让他带回去给王书生家里人,希望能免去小书童的皮肉之苦。
小书童千恩万谢的跟着官差走了,去山下官衙等着主家来人。
当日晚,英英藏匿在王书生的屋内,她等着那鬼物前来,只因她突然想起后院还有个陈书生。
果然被她料中,那鬼物幻化成美人,自称小青,以金银诱之,那陈书生被美色迷惑,他的书童被早上王书生的事情吓住了,连忙阻止,但陈书生哪里听得进去,将他的书童叱骂出去,揽着美人进了屋。
不一会儿屋内便传来颠鸾倒凤之声,英英一直等到那陈书生惊恐喊救命的声音传来才出手,像他这样鬼迷心窍之人,你早早跟他说,他还会觉得你是嫉妒害他,毕竟要让生死面前走上一遭才会知道害怕。
“去!”一柄寒光湛湛的金剑自英英手中飞出,击破木门直穿正伸出鬼爪掏向陈书生心脏的女鬼后背心,只听她哀嚎一声,化作血雾黑影遁去。英英也不管屋里吓得昏厥的陈书生,转身便追着女鬼而去,迎面却被一群乌鸦扑来拦住去路,等她抬手挥退乌鸦,那女鬼已不知所踪。
客场作战就是限制颇多,英英站在院中叹气,无花跟着追了出来,“怎么样?捉到了吗?”他询问道。
英英摇头,“被她逃了,不过她吃了我一剑,回去不是魂飞魄散也是重伤,短时间难恢复,暂且不会出来害人。”
燕赤霞和宁采臣听见动静也跟着来到院中,燕赤霞手中还拎着他的剑和剑囊,“英女侠?”
英英指了指院外,“跑了。这地方是他们的老巢,我追出来就被一群乌鸦拦住,那女鬼肯定不止一只,有其他妖物接应她。”
燕赤霞点点头表示同意,宁采臣吓得目瞪口呆,见他如此,燕赤霞将剑囊递给他,“放在床头护身,多加小心,遇到不妥就喊人。”
宁采臣千恩万谢的接过剑囊,“多谢燕兄!”怀里抱着剑囊,他这才心安些。
英英宽慰他道:“宁公子不必惊慌,这两日他们定然不会再来,你可以睡个踏实觉。”
宁采臣拱手,“那就托付英女侠和燕兄两位了。”
几人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屋休息,转天醒过来的陈书生哪里还敢住下去,带着书童连忙下山住到客栈去了。
如此三日后,宁采臣都要忘记妖物害人之事了,聂小倩终于慢悠悠的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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