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家的早晨鲜少平静，傍晚也难得安宁。

沢田纲吉坐在一片喧闹的中心，不禁感叹：“今天也是令人头大的‘幸福’呢。”

“不过……妈妈去哪了？”

“笨蛋阿纲，”里包恩放下报纸，一双黢黑的豆豆眼看得沢田纲吉脊背发麻，“奈奈妈妈去给蠢牛买牛奶了。”

话音未落，正和一平争抢奈奈特制厚蛋卷的奶牛蓝波，因抢不到嘴一瘪，豆大的泪珠瞬间盈满眼眶。

“蓝波大人……要忍耐～”

伴随着这句经典台词，无数炸弹噼里啪啦地从他那蓬松的爆炸头里抖落出来。

“蓝波——！”沢田纲吉惊呼，一把护住怀里看不清状况的一平，狼狈地向旁边躲闪。

退路却被门口堵住。他正欲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阿拉，阿纲？”

熟悉的声音响起，但沢田纲吉已收势不及。怀里护着一平，他只能像砧板上的肉，实打实地摔向门口。肉畏畏缩缩地缩成一团，想象中的刀尖寒光刺眼——

光？

沢田纲吉下意识抬眼看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勾起深埋的恐惧。

一双笔直的小腿，纤细中蕴藏着力量。视线再往上移，一条丑陋、暗红色的疤痕赫然横陈在大腿上，如同某种不详的印记。

“笨蛋阿纲，偷看女孩子的裙底。”蓝波稚嫩的童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

沢田纲吉猛地回神。逆光中，少女那张不算陌生的脸背着光，隐在阴影里，唯有耳畔那朵妖艳的海棠花格外醒目。

她正对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沢田纲吉这辈子都没这么快地从地上弹起来，他连连后退，几乎要躬成九十度：“对不起！非常抱歉！”

沢田奈奈没理会儿子的窘迫，温柔地拉过少女的手：“快请进吧，小林。”

小林被安置在餐桌中央，周遭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让她局促不安。无形的尴尬仿佛凝成了河流，将她包围。

“好久不见，”里包恩将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眸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你看起来很紧张。”

小林的左手无意识地搅动着杯中未融的方糖，低声回应：“谢谢。”

看着少女乖顺的模样，沢田纲吉悄悄拉过妈妈：“妈妈，你怎么把她带回家了？”

“小林她可是救了妈妈呢。”奈奈妈妈双手合十，眼中闪着光。

“您遇到危险了？”纲吉的心提了起来。

“说来奇怪，”奈奈回忆道，“去超市的路上，碰到一群人在打架，好吓人！妈妈差点以为……还好小林出现了，她带着我躲开那些人，一直送到警察局才悄悄离开。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好孩子。”

她幸福地眯起眼：“你是没看到小林带我离开时那冷静的样子，真帅气！”

“那……后来怎么又遇上了？”

“唉，”奈奈叹了口气，“原来小林过得那么可怜。我看见她蜷在一个小纸箱里……她告诉我，那是她‘家里’的游戏。”奈奈的语气充满怜惜，“可这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不是吗？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啦！”

少女此刻局促不安的神情，意外地勾起了沢田纲吉心底一丝怜悯。或许……她杀人也有不得已的理由？里包恩不也……他在心里试图为她辩解。

她此刻看起来如此无辜。那张脸本身就极具说服力——像是阴暗角落挣扎开出的纯白花朵，是学校里优等生的模板，是别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一缕碎发滑落，为她平添了几分罕见的柔和。她的目光抬起，恰好与沢田纲吉尚未移开的视线撞个正着。

无声的对视。

咖啡勺与杯壁碰撞，发出沉闷的轻响。方糖在深棕色的液体中缓慢溶解，混着海棠花若有似无的甜香。那朵红如血滴的海棠，在她鬓边轻轻颤动着。

恍惚间，沢田纲吉竟嗅到了一丝甜腻的血腥气。

少女再次对他绽开笑容，那笑容如同融化的方糖，甜得发腻，又带着湿漉漉的潮意。

她空闲的右手随意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一抹刺眼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污渍，赫然蜿蜒在她的手背上，并随着她的动作，蹭上了额角和脸颊。那红色狰狞地蔓延开，如同肆意绽放的野梅花。

“巴嘎！你把红墨水弄到手上了啦！”蓝波稚气的声音打破了餐桌凝滞的沉默。

她果然是回去……把那些人解决了吧？沢田纲吉心头一沉，他发觉自己的接受底线似乎在不断被拉低。

情况变得有些微妙。奈奈妈妈执意挽留小林：“这么晚了，小林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在家里休息一晚吧。”

玩家（小林）没有推辞。寄宿在 NPC 家中，既能大大降低被其他玩家发现的概率，又能省下住宿费。权衡利弊后，她点了点头。

她没有换上奈奈妈妈精心准备的崭新兔子睡衣，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水手服。

“今晚我要和你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吗？”她面无表情地问，仿佛男女同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当、当然不是！你是女孩子啊！”沢田纲吉大惊失色，“你睡在我隔壁的客房里。”

小林似乎没想太多——毕竟只是一款游戏。她的目光扫过他房间的衣橱，语出惊人：“我和你一起睡这里吧。”

“你……以前也经常和别人一起睡吗？”话一出口，沢田纲吉就后悔自己的冒昧，但他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玩家（小林）疑惑地歪头：“当然不。和别人在一起，被偷袭杀掉了怎么办？”

“那……如果是你的同伴呢？”

这句话问得极不合时宜。

少女的眼睫倏然垂下，沢田纲吉竟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难过与落寞。那瞬间，她的精神仿佛骤然枯萎，如同跌落在地的枯叶，又似沉入湖底、无迹可寻的雨滴。

“大多过去的回忆都是快乐的……如果有一件事，即使已成为过去，回想起来依旧让我痛苦……”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便是真实的痛苦。”

“我的同伴……已经抛弃我了。”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如同枯叶点破湖面，漾开无声的涟漪。

沢田纲吉喉头发紧，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眼睁睁看着少女转身，像寻求庇护的小兽般，缩进了他那片乱糟糟的衣橱深处。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衣橱竟能容下一个少女。

她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萌动。他想，自己大概没有资格去指责她的选择。

黑暗中，狭小的衣橱空间意外地让小林感到心安。在这里，被刺杀的概率再次大大降低。

只是……一个人玩游戏，终究有些寂寞啊。但即使室友愿意一起自杀，最终也还是只能一个人继续玩下去吧？

思绪飘散，她选择了“下线”。

衣橱内一片寂静，听不到丝毫平稳的呼吸声。她……没睡着吗？沢田纲吉对待这位不同寻常的“客人”，行为也变得有些奇怪。他只是规规矩矩地躺回自己床上。

有人说，所有事都发生两次：一次是真实发生，一次是在回忆中重构。

但对沢田纲吉而言，关于小林的一切，似乎已在脑海中上演了无数遍。一闭上眼睛，那些带着淡淡花香、关于她的记忆碎片便呼啸着涌来——像是跌落在层层叠叠的海棠花瓣里，又像一颗洁白的方糖坠入今日的咖啡杯，缓慢地旋转、溶解，漾开一片浓稠而甜腻的、如梦似幻的漩涡。

这个夜晚，沢田纲吉，难得地失眠了。

祝大家今天也生活愉快，开开心心呀！前几天好像很倒霉，但前天遇见一个大姐，她告诉我我很幸运是因为我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要感谢别人，感恩自己。

每个人的快乐都不一样，如果你今天快乐的话，我也为你感到开心，如果你不快乐也没关系，吃一个最爱吃的美食，好好地发发呆，我会为你祝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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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来自地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