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明天是网友的生日,纲吉还在想要怎么通过文字真诚地祝福爱好清奇的网友。
毕竟网友没告诉过纲吉他的地址。
纲吉拐弯抹角试探了很久还得不到答案之后,选择了直接摊牌。
金枪鱼:【青花鱼君,真的不能给我个地址吗?只要你能拿到,随便哪里都可以的qwq】
青花鱼:【不可以哦~人家有超凶的小矮人看护,他不会同意帮我去拿金枪鱼君的礼物的啦,再说明天人家有超级重要的活动和会面,这可是关乎着世界毁灭与否的大问题呢。】
金枪鱼:【请不要这么说看护人先生,他也是在担心青花鱼君的对吧,青花鱼君天天都说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如果我在青花鱼身边,我会比看看护人先生更凶的???】
青花鱼选择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躲避话题,接着便狂风暴雨般催促纲吉去学习。
纲吉:……可恶,这年头网友还要管学习的吗……转移话题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纲吉盯了网友的头像一会,默默打开了课本。
很好,看不懂,一些字母符号像是吃了毒蘑菇的网友一边跳着奇怪舞蹈一边围着他转圈圈,看得纲吉头晕眼花。
要不,算了,明天早上再做?
纲吉这么想着,关机洗漱上床一气呵成。
扶好自己的睡帽眼罩和隔音耳罩,尽力无视掉来自小孩的哭嚎声,闭上眼睛。
直到夜深人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纲吉才感到睡意渐渐蚕食他的理智。
这算熬夜吗?他明明没有像老师说的那样打游戏打到三更半夜,他只是觉浅,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2】
迷迷糊糊的,纲吉发现自己在做梦。
所谓清醒梦大概就是这样吧,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自己瘦弱的背影。
他曾经无数次看到自己的背影,懦弱的坚毅的痛苦的勇敢的。
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很吵闹,纲吉只能固定在一个视角,只能看着自己的背影无休止的敲打着键盘。
他看不到自己在干什么,只感觉那过了很久,久到时间都不在有意义,久到一声巨响把他惊起。
纲吉猛地坐起,心脏咚咚咚地像是要跳出胸腔,他捂住胸口,不规则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脆弱的身体。
颤抖着手把眼罩拉下来,他尽力把视线聚焦的门上,模糊的一片逐渐清晰,疲惫的感觉席卷了整个心灵。
他的门,昨晚锁得好好的门如今倒在房间的地板上,被毁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纲吉:……
所以说小孩子为什么能随身带着热武器。
“你起来了?”
童真可爱的声音响起,纲吉把膝盖蜷缩起来,边揉眼睛边和对方回话。
“早上好,reborn先生。”
“早上好,快一点收拾自己,小心迟到哦。”
“好的,谢谢您。”
奇怪又有礼貌的小婴儿离开之后,纲吉才拿着校服往卫生间走,他路过他可怜的木门的时候给了一点眼神。
他的房间门都被炸了,还是去和家里一大堆人挤卫生间换衣服吧。
早餐是牛奶和烤得正好的面包,纲吉坐上桌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沢田奈奈把果酱递给纲吉。
把他房门炸开的罪魁祸首站在桌子上,抱着牛奶杯一扭一扭地,连体服的尾巴一次次甩过纲吉盘子里的面包。
纲吉叹了口气,把盘子送回厨房。
他姐姐把蓝波——那个小奶牛抱下来,柔声道:“蓝波,你打扰到阿纲吃饭了。”
蓝波咬着手指,脸上有一圈奶白的泡沫,含糊不清地说:“那对不起嘛千代。”
沢田千代摇摇头,纠正道:“要和阿纲说。”
蓝波抬头去找那个男孩时,却发现他已经推门出去了。
那就晚一点说嘛,蓝波不太在意地想。
【3】
纲吉在路上还在想网友的事。
起初他只是在一个详细讲述楼主亲身经历的校园暴力的帖子下回了一句自己的经历,他本不是乐于分享自己私生活的类型,只不过楼主的话触动了他。
但他和楼主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楼主也经受着校园暴力,但她的老师帮助了她很多。
楼主背后有更多的故事,比如那个帮助她的老师和她的父亲是同学,他们那个班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孤立欺凌过老师,老师却并没有随意报复,他秉持着教师的责任,数次为被校园欺凌的学生提供帮助。
哪怕是仇人的女儿。
纲吉那个时候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留下了一条评论:老师真的是很好的人呢,如果我也可以遇到愿意帮助我的人就好了。
这条评论隐藏在各种发言之间,如同一句普通的感慨,毫不起眼。
直到有一天纲吉收到了一条私信。
青花鱼:你还需要帮助吗?我勉强也是个老师呢。
纲吉那时已经忘记了曾经心血来潮的发言,直到这条评论勾起了他灰暗的记忆。
他那时的心情今天回想起来也丝毫不减。
无论是想要帮助他也好,嘲笑他也好,最后掀开面具露出真面目也好……请来一个人听我说说吧,我觉得我的姐姐在欺负我啊。
一个完美的,处处护着我的姐姐,别人眼中温柔贴心的长姐,在我的眼中,她就像一条毒蛇,绝对在觊觎着我的某样东西。
来个人吧,请相信我,我觉得好可怕——
【4】
纲吉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查岗了,有着鸦羽般黑发的少年斜靠在墙上,凌厉地凤眼扫视过每一个战战兢兢的学生。
纲吉也不例外,垂着眼睛和其它同学保持着绝对不算群聚的距离,在上课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课室内传来阵阵笑闹声,纲吉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偏僻但足够观察整个班级。
纲吉默默趴在桌子上,还在想网友的生日。
网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值得所有最好的。
下午的时候纲吉认真上了家政课,可惜成品完全拿不出手,他愣愣地看着毫不意外烤糊了的小饼干,随手拿了一个放嘴里。
纲吉:……
纲吉:送这个的话绝对会被网友说是给他的自杀大业做出伟大贡献的吧。
但他还是包起来了。
至少这是第一次成功出炉的,也算有个纪念意义。
跳得比蜘蛛感应还响的直觉也在暗示着什么。
【5】
纲吉发现自己又被强迫劳动了,对方扬着伪善的笑脸,眼里全是戏谑和嘲弄。
少年安静地擦黑板扫地直到太阳西沉,所谓残阳如血就是这样的吧。
血色般的天空,连云朵都被染上了橙红的金边,巨大的层云迫近了他面前那扇小小的窗户,他看到阳光透过玻璃窗降临到教室里,留下一片余光与更多的阴影。
他把那副压抑的景象看到眼里,千钧重的碎片压着他,从不连续的片段像是有无数台电脑放映着不同的剧集。
是能力……那不知节制的能力卷携着少年满身浸没到洪流中,海浪越打越高,无数暗潮涌现。
纲吉对此有着丰富的应对经历,他尽力把精神和身体分割开,右手慌乱地去碰扫把本该安置的位置。
扫把倒地的声音和突然响起的敲击声把他拉了出来,少年跪坐在地上,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抓住领口控制不住的大口呼吸,散乱的瞳孔想要集中到一个点。
带着压迫感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组成了渺小的锚,让风浪的小船慢慢找回了支点。脚步声停在了身前,从发丝和眼睫间看到了不同的色块,颤着双眼被迫向上移动,冰冷的金属探进衣领勾起他的下颌。
被对方那对凌厉的凤眼盯住,纲吉不再发抖,变得金橙的眼瞳缓慢地凝聚在上方黑色的色块上。
像素渐渐清晰,杂乱的色块再次构成了正常的世界,纲吉用胳膊撑着地面,金属划过脖颈留下不太明显的痕迹。
云雀恭弥把浮云拐抽回来,随口道:“快回去,并盛不允许学生下课后逗留。”他脚步不停,不甚在意少年不太正常的反应,离开这间教室去继续巡视校园。
纲吉沉默着把扫把放回原位,知道对方绝对会以此为条件去和自己的姐姐打一场。
——作为放过自己的代价。
可能这也是对方认为自己平静的原因吧,这一切似乎理所当然,任何和纲吉有关的事情背后都有着和沢田千代有关的言外之意。
仿佛是把和他有关的一切以一种对所有人都很好的方式重新和另外的人关联起来。
小时候的纲吉很感激姐姐,慢慢长大之后他在姐姐善良的表皮背后发现了深沉的阴影。
但这种想法似乎会被归类为他忘恩负义或者是以怨报德。
纲吉的心跳并没有随着云雀恭弥的离开而减缓,他抓着书包,勉强还记得不能在走廊奔跑的规矩,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家。
【6】
路上行人少得过分,纲吉几乎是在祈求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了谁而心慌,只是下意识地在血般的夕阳下向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祈祷。
他停在河边,河面粼粼反射着西沉的太阳,把坠下去的太阳分成无数份。
破碎摩擦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纲吉垂着眼睛,最后一缕阳光擦过他的双瞳,温热鲜红的液体染失了碎发和前额。
来不及了啊。
他蹲下来,血腥味和汽油味撞进鼻腔,眼前变得模糊一片,他听到了惊慌失措的报警声尖叫声和窸窸窣窣的议论。
他本来就不信神的,神明怎么可能给他降下恩泽呢。
【7】
沢田奈奈惊慌地赶来时纲吉已经在警局里坐了有一阵子了。
女警细心地给他擦过脸了,还给他找了毯子。
身形纤瘦的少年被毛毯裹住,缩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宛如空旷的原野。
沢田奈奈抱住纲吉,像给一只猫咪顺毛一样抚着他的后背。
姐姐的家庭教师reborn跳到了长椅空余的地方,漆黑的大眼睛看向他。
纲吉抖了抖,抱住母亲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滚落,他一遍遍地颤着声音:“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救不了他啊……”
reborn收回视线,安静地看少年哭。
他哭起来很安静,眼泪大颗大颗地掉,除了声音的颤抖只余下了细微的哽咽。
跟只小猫咪似的,被突如其来的灾祸吓呆了,直到见到家长才眼泪汪汪的,甚至还要借此和家长撒娇。
沢田家光那只里世界的雄狮还能生出这样的小猫咪啊,难怪千代那孩子那么执着地说对弟弟保密。
reborn并不觉得女继承者一定温和男继承者一定坚毅,不过看两姐弟的性格差异,把黑暗残忍的里世界瞒着这只胆子小的小猫也许是件好事。
列恩顺着主人的心意爬到少年的肩上,变成毛茸茸的玩偶蹭了蹭少年的脸颊。
【8】
沢田奈奈揽着纲吉的肩膀坐上了出租车,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膀。
应该吓坏了吧,突然有人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
为了哄儿子,沢田奈奈说起了家里的事。
“纲君的朋友给纲君寄了快递过来哦,妈妈已经找人修好了你的门,快递就放在纲君的房间等纲君回家就可以打开看看了。”
纲吉嗯了一声,把脑袋抬起来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好的,谢谢妈妈。”
沢田奈奈摸了摸他的头,再把他揽到怀里:“稍微休息一下吧,到家了妈妈会喊你的。”
【9】
纲吉借着困倦的理由先行回了房间,锁好门之后慢慢滑下来靠坐着门扉。
他视线并没有聚焦,涣散着,思绪也混乱成一片,好似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等到隔壁小孩都没有动静了,纲吉才轻轻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把纸箱勾到面前。
他只感觉四周沉沉的黑暗要把他压坏,明明是夏日的夜晚却连蝉鸣都微不可闻,一切都静悄悄的。
这份空旷的寂静给了他勇气,他摸黑找到了美工刀,锋锐的刀片划过手背带来绵密的疼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不用开灯就知道那是鲜红的。
纲吉抛弃了所有的犹豫,刀片划过胶带,纸箱被打开。
首先摸到了光滑的纸面,纲吉拿出来放到地上,继续去用手去探索箱子里有什么。
在血液将离开指尖的时候,纲吉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游戏机。
什么嘛,明明昨天还在催人学习呢,哪有送游戏机的啊,就不怕他玩物丧志吗?
【10】
纲吉房间里没有电话,他轻手轻脚地扶着墙壁下楼。
座机就放在楼梯旁,纲吉再次靠着墙坐下,蜷着身子抬起手放在桌子上。
铃声在午夜十二点时响起,纲吉在它响起的第一秒就接起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轻轻的呼吸声,似乎对方也在想着该说什么。
“你好,嗯……你好。”
纲吉捂着嘴小声说:“您好,先生。”
对方似乎骂了一句,意识到电话里有孩子在听之后又按下性子,努力缓和语气。
他的声音很疲惫:“我是你网友的熟人、下属随便怎么说都好,总之,你以后别和他联系了。”
纲吉用力握紧话筒,无视了手背上重新淌出鲜血的伤口,轻声问:“为什么呢?看护人先生。”
“那家伙……啧,你既然和他熟的话就应该知道吧,他……今天傍晚的时候跳楼了。”
纲吉嗯了一声,仰着头看向黑漆漆的天花板:“我能来参加葬礼吗?”
看护人先生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能,你以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
“为了你好。”
电话被挂断了。
纲吉猜测对方应该是很忙的,但还是任性地回拨过去。
他几乎要把听筒按到耳朵里,耐着手上疼痛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下去。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挂断,再按。
“您拨打的号码……”
挂断,再按。
“您拨打……”
“……”
“……”
“……”
纲吉换了个坐姿,一条腿屈起另一条伸直。
他阖上眼睛,任由自己的精神状态下降,任由不属于他的庞大记忆像是海浪一样冲刷他的记忆。
【海】是不懂节制的,祂是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但祂又有着取之不尽的宝藏,但当你看到【海】了,【海】就来了,携着窒息幽深腐蚀与可怖的压力。
太贪婪了,【海】。
【11】
纲吉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摇他的肩膀,他眯着眼睛睁不开。
耳边响起了听过但不太熟的声音,有谁把他腿全都屈起再绕过腿弯把他抱起来。
突兀地腾空让他下意识挣扎了两下,抱着他的人在他头顶语气和煦但莫名沉重:“不要动哦,沢田同学,生病了还是好好休息吧,千代会帮你处理学校的问题的。”
纲吉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却还是雪花般的黑点。
“好好休息。”是reborn的声音,他站在山本武的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半夜起来接电话的小孩。
本来以为只是打电话打到太晚,没想到人在地板上坐了一夜,手上地板上全是血。
reborn暗中看了眼沢田千代,她在看到弟弟衣服上全是血时的第一反应好像过于平淡了,这似乎不是一个凡事都要为弟弟操心的长姐该有的反应。
算了,再看看。
他重新看向惨白着脸的少年,他似乎没放弃睁开眼睛,从微微开合的睫羽中,剔透的眼瞳轻轻颤着。
显然是没从魇中反应过来。
还得找个心理医生,reborn做出了结论。
【12】
纲吉睡了一个上午,醒来时发现手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他做起来,捱过了低血糖才晃了晃脑袋下床。
踉跄了一下他扶着床头站稳,翻出卫衣和休闲裤换上,找出存的零花钱全部揣在兜里往外走去。
刚打开门突然想起什么折回来留了张字条。
家里似乎没人,大概是妈妈带着住在家里的年轻女性和小孩子们出去买东西了,纲吉带上卫衣的帽子,一头栽进了暗沉的天幕下。
他出门时看了时间发现已经三点多了,便急急忙忙地往车站跑。
为了避开可能出现的寄住在家里的人,纲吉一路上低着头匆匆地走。
直到登上了开往神奈川的车他才松了口气,少年颓唐地靠坐在车上,额上沁出冷汗。
绑着绷带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他缓缓抬起手,却觉得有千斤重。
低血糖形势汹汹的再次袭来,纲吉弯下脊背头垂得低低的,眼前黑成一片。
“你没事吧?”身边有人轻声问。
纲吉轻微摇了摇头,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有点低血糖。”
好心人立刻拿出了杯子,将温热的糖水倒在杯盖里,忙不迭道:“我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这是糖水,你快喝一点我要队员去叫乘务。”对方为了让纲吉放心,一口气说了很多,把自己的身份全都交代了。
纲吉从余光里看到了对方鲜艳的校服,接过糖水一口喝了。
他能听到对方焦急的声音:“……麻烦你快去找乘务小姐,这里有人低血糖犯了。”
【13】
纲吉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优待。乘务给他带来了硬糖,还有乘客提供了巧克力和棉花糖,那个帮助他的学生要在绿川下车,临走之前特地把自己的杯子塞到他手里。
纲吉攥紧了那个保温杯,抬起头只是看到了对方的侧脸。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的身影离开了车窗。
立海大网球部部长?
这之后要记得去感谢一下……纲吉重新闭上眼睛。
临下车前纲吉撑着身体去找给他塞巧克力和棉花糖的乘客道谢,给巧克力的女孩羞涩地笑笑,给棉花糖的外国人倒是热情地和他互加了联系方式。
纲吉拿着对方的line号,默认了对方有空聊天的请求……或者说是要求?对方带点轻微口音的日语口语听起来很理所当然。
纲吉在横滨下了车,滞涩的思维终于开始转动,他在车站拿了介绍横滨的旅游册子,按着简易的地图往那些标志地点走。
横滨最高的建筑是什么?
横滨地标大厦。
付了门票,纲吉搭乘着电梯来到最顶层,这里的电梯速度很快,但纲吉却觉得他的心跳慢得不正常。
在天晴的时候,这里甚至可以眺望到东京和富士山。现在天色昏沉,纲吉透过玻璃,顶灯的亮度大于天空,他将自己几乎是摇摇欲坠的神色收入眼帘。
什么嘛,就像是要去跳楼一样。
纲吉摇晃了一下,旁边有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喂,小鬼你没事吧?”
纲吉:这世上好人真多啊……
他扶住玻璃,回过头去感激道:“没事,谢谢您。”
扶住他的好心人露出一副没眼看的表情:“真是的,年轻人不舒服就不要出来瞎逛,好好在家里休息啊。”
纲吉轻声道:“谢谢您,不过我有必须要来的理由?”
“是什么呢?他是想证明什么吗?”和好心人同行的少年捏着下巴,声音很低。
但这是在封闭的空间里,能听见的都听见了。
他旁边的少女瞪了他一眼:“新一你不要总是随意打探别人的**啦。”
工藤新一双手合十,对纲吉说:“抱歉抱歉,我只是好奇心太重了,没有恶意,非常抱歉。”
纲吉扫过他的脸:“你是那个名侦探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抬起下巴自信道:“名侦探还谈不上,但自认为是个厉害的侦探。”
纲吉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天空,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遥远的天际,“这里是横滨最高的地方了,可以看到很多地方……”
工藤新一凝视着窗外:“的确是这样没错,你在找什么吗?”
纲吉重新看向他,暖色的眼珠被蒙上了一层雾:“我还以为这样的大楼一共有五栋呢。”
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原来不是啊。”
【14】
纲吉并没有和他们同行,电梯到顶之后甚至没有出来走两圈,但他刚准备离开这栋给予他沉重打击的大厦时前台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叫住了他。
“那个小哥,请等一下,刚刚你们这班电梯的人都得去一趟69层。”
纲吉:……?
纲吉没什么出挑的优点,但足够乖巧。
他和另一位前台小姐一起上楼,这电梯不愧是闻名日本的速度快,没花多少时间就重新回到了空中花园。
纲吉走出电梯,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中直接将地上躺着的人收入眼帘。
少年顿住脚步,疑惑地看向目光如炬的侦探。
工藤新一对他点点头,之前和他说话的少女看出他身体不适带着他坐下。
纲吉还接过了对方怜爱的热水。
纲吉:喝热水的吗……为什么工藤新一要看他一眼……
似乎是人到齐了,工藤新一收回酸溜溜的视线开始一一盘问和寻找这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到正中央的位置,朗声开口。
纲吉安静地听他说,从作案手法再到利益纠葛再到凶器的藏匿位置,又看到犯人跪下来泣不成声,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案子解决了,警察请他们去做笔录。
侦探还年轻,乖巧的跟着去,纲吉和其他人也得一起。
等到笔录结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这再多的心绪也要被嘈杂的警视厅给打散了,他看了看天色,想着现在回去等到家了会不会被骂。
似乎是被工藤新一误会了,侦探跟青梅说了几句像他走来,问:“需要帮忙联系你的家长吗?”
纲吉沉默了一下,把家里的座机号码告诉了他。
之前扶了他一下的好心人叫毛利小五郎,大叔虽然满脸不耐烦但还带着他们三个小孩去久负盛名的唐人街吃饭。
纲吉没什么食欲,点了一份普通的扬州炒饭动了几筷子就没动了。
他看着窗外明亮的夜景,灯光下人来人往,行人们洋溢着笑脸,好像是很幸福的样子。
【15】
好心人们体贴地保持了安静,自己解决自己的晚饭,直到有人打破了喧闹中的这份沉默。
“ciao~”三头身的小婴儿跳到了桌上,工藤新一一脸这小孩哪里来的迷惑表情。
听到这夏威夷教过的意大利语,他纠正道:“是chaos哦,小弟弟。”
毛利兰眼睛一亮,把刚送过来还没吃过的冰淇淋递给他,说:“小朋友,你要吃吗?”
毛利小五郎反常地沉默着,举起装了果汁的玻璃杯透过反光的杯壁观察他。
但在座心思各异,除了reborn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reborn没有理工藤新一,摘下帽子用礼帽接过冰淇淋,他用小小的身体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非常感谢你,美丽的小姐。”
小婴儿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少年,说道:“我家蠢纲给你们添麻烦了。”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同时豆豆眼,很有默契地同步歪头:“是沢田君的弟弟吗?”
吃饭之前他们就已经通过姓名了。
reborn意味不明地看过他们,毛利小五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还是和往日一般大大咧咧:“真是的,这小鬼身体一看就不好还让他乱跑,你也有责任吧。”他把玻璃杯放到桌子上,发出“咚”地一声。
毛利兰:“爸爸,不要为难一个小婴儿啦。”
工藤新一:“现在的小婴儿这么早慧吗?”
reborn慢条斯理地戴好帽子,那杯冰淇淋也不知道被他放到了哪里。
他说:“走吧,纲吉,回家了。”
纲吉朝他们鞠了一躬:“非常感谢各位的照顾,有时间我会亲自拜访道谢的。”
【16】
reborn似乎是一个人来的,他没有像跳到山本武肩膀上一样跳到纲吉身上,就这样跟在他脚边走着。
等行人稀疏了,reborn主动搭话:“你让奈奈妈妈担心了。”
纲吉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抱歉,我突然想看看高处的风景,我会和妈妈说明的。”
reborn轻哼一声:“你最好是这样。”
两个人沉默了,比起吃饭时毛利父女和工藤新一体贴的沉默,纲吉和reborn之间的沉默很是窒息。
reborn:“我和奈奈妈妈说了,接下来你在家修养几个月就不去学校了。”他抚摸着列恩,指尖有节奏地轻敲。
纲吉嗯了一声。
“谢谢您今天来接我。”
reborn:“是我要求要来的,你妈妈和姐姐都在家里等你。”
气氛骤然沉寂下去,reborn抬头去看少年,他目光平和,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小婴儿按下帽檐,没说话了。
【17】
回到家的时候沢田奈奈和沢田千代站在门口,看到两个人回来时沢田奈奈跑过去抱住了儿子。
纲吉温顺地被她抱着,透过沢田奈奈的肩膀和沢田千代对视一眼。
沢田千代面上无奈地笑笑,蹲下身抱起reborn,说道:“欢迎回来。”
reborn纯黑的眼睛纯真一片,从她怀里跳到了肩上,正巧看到纲吉垂下眼睛。
【18】
家里人都没问他什么,纲吉回到房间打开灯。
沢田奈奈发现他不在家肯定是要来他房间查看的,网友寄过来的信纸和掌机摆在他的桌子上。
纲吉一时间有些后悔,走得太快他忘记收拾一下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看过了网友寄过来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先去洗了个澡。
伤口还碰不得水,纲吉艰难的给自己抹沐浴露,泡在浴缸里看着瓷砖上水雾弥漫。
他抬起缠着绷带的左手,看向白皙皮肤上显眼的青筋,莫名想到看过的电影。
约翰威克去杀凯伦吉兰时凯伦吉兰没有反抗,毫不犹豫地拿着刀沿着直线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女人穿着血色的裙摆躺在浴池里,这副场景给纲吉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要试一下吗?
脑海里跳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就被纲吉扑灭了,少年站起身不管头发还在滴水,随便擦干身子就套上睡衣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时他还愣了一下,重新退出去再打开,确定自己没走错才问:“您没走错?”
他站在门口看了眼小婴儿在他洗澡期间就安装好的吊床,委婉道:“千代姐的房间在我隔壁。”
reborn穿着可爱的睡衣,小脸上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你的姐姐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作为一个意大利绅士,我不能和一位女士在夜间独处。”
纲吉想了想如何不打击对方的尊严,说:“您之前并没有在意这些?”
对方答非所问:“你还小你不懂,你的姐姐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纲吉:……
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他当然知道女性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母亲也确实说过女孩子来了例假就算是长大了,还说作为男子汉要保护女孩子。
但他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我觉浅,很容易被惊醒,可能会打扰到你。”小孩子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reborn一脸纯良:“放心,我很安静的。”
纲吉不再说话,打算用行动劝退对方。
少年小心翼翼地从吊床下经过坐到自己的桌子旁,把那封信拿到眼前。
信封没有贴邮票却用了火漆蜡,火漆的图案还是条怪模怪样的鱼。
纲吉找出让自己掉血的美工刀,发现刀片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少年停顿一下没去深思,划开了信封的边缘部分将里面的信纸倒出来。
滴在信封表面的鲜血没有渗到里面,纲吉打开折叠整齐的信纸。
白纸黑字的遗书两个字猝不及防地创到了他,纲吉本就克制的呼吸声很明显的停滞了一下,好半天才打开台灯揉着脑袋开始阅读那封该死的遗书。
【亲爱的纲君:】
【当你打开这封信时你已经联系不到我了,我非常高兴我们这奇迹般的相遇,和你聊天的这些年我几乎都有了活下去的意义,我并不是因为讨厌你才决定去死的,而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了现在在做的事,也有了必须去死的理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中国有句古话是这么说的,所以,也许我曾满腹谎言地欺骗你,但这封信里全是我的肺腑之言,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我就不会在忘川河畔暗自哭泣了。】
【我一生诸多算计,大部分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最后让我放心不下的居然是你。也对,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影响你的生活环境,我没什么好叮嘱的,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我多么希望你不要那么善良,大家都卑劣又贪婪,我更是一个恶人。】
【人快死了就喜欢胡言乱语,你的事我没办法干涉太多,只要你坚定自己的道路,那所有的一切都将迎刃而斩,这个世界它不曾爱我,但一定爱你。】
【我的遗志有人继承,但我还有几件事只有你可以做……看到一起送过来的掌机了吗?我特意为你定制的,里面有几个游戏,麻烦你通关帮我看看最后的结局吧。】
【你的知心大哥哥】
纲吉:……好怪哦,这人写遗书会写这些东西吗……感觉里面的有些话有点熟悉……
纲吉把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里,并不忌讳有人在场,直接拿了本书架上的小说把信封塞进去。
黑底红字的标题印在硬纸壳上,明晃晃写着:
【人间失格】
【太宰治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