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父子

「他以为自己只是野狗,却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身反骨不是野狗能有的。」

◆◆◆◆◆

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伏黑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和早就被自己忘到犄角旮旯里的老爹重逢后,又稀里糊涂地和自己亲爹组了队。

虎杖悠仁看着这两张堪称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臭脸,满肚子的牢骚。

“伏黑,你真的不认识他吗?”虎杖悠仁悄咪咪地凑到伏黑惠耳边,压低声音。

“不认识。”

伏黑惠瘫着一张臭脸把虎杖悠仁的脸推开了。

发梢支棱的少年没有在伏黑甚尔身上放置过多的注意力,细长的眼睫抬起,视线略过笼罩在夜色里的塔顶。

伏黑甚尔是从塔顶上摔下来的,看刚才的反应,还有刚才出现的红光,明显是术式制造出来的现象,多半是被宇智波神奈从上面扔下来的。

虽然不知道宇智波神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盘踞在塔顶的诅咒师多半已经被解决了。

“虎杖。”伏黑惠捞起地上的猪野琢真,“我们该干正事了。”

虽然虎杖悠仁接得及时,可是猪野琢真不是伏黑甚尔,在体魄的差距下从那么高的大楼坠落下来,骨头已经断掉了不少,再加上先前在天台上的内伤,再继续耗下去,没死也要变成真死了。

“那猪野先生就拜托你了。”虎杖悠仁说,“我先去车站。”

伏黑惠的眉头拧了起来,翠绿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兵分两路的确是现在最优的选择,可是现在的涉谷明显不适合单独行动。

伏黑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细长的眼睫抬起,翠绿色的眼眸盯着虎杖悠仁琥珀色的眼眸。

“我明白了,不过……”男孩的声音沉了下来,还夹带着威胁的意味。

“「你要是敢死,我就宰了你」,对吗?”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抢答了。

明明是担心的心情,却用凶狠的方式表达。

伏黑甚尔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托这与生俱来的强大肉||体赋予的五感,他把这两个孩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活得不错。

伏黑甚尔收回了目光,看着一副事不关己表情的宇智波神奈。

就算是换了一张脸,也无法更改这家伙的内里。

——这女人依旧如此凉薄。

“你要我做什么?”伏黑甚尔说。

“跟着你的儿子。”宇智波神奈说。

伏黑甚尔瞥了一眼他亲儿子,嘴巴一撇,嘴巴比死鸭子的嘴都来得硬,“我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那就跟着惠惠。”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地微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无视。”

“哪天他要是变成诅咒之王的受肉||体就不好说了。”

冷风穿过茫茫的夜空,宇智波神奈的声音让人心底发凉。

短暂的呆滞过去后,翠绿色的眼眸瞬间散发出野狼一样的凶戾来,男人僵住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笑出了声。

“我死的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啊。”伏黑甚尔的语气填满了无所谓。

死了还要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死而复生之后好死不死还得见到这个臭女人,他的儿子长大了,却被诅咒之王看中了肉||体。

这都是什么屁事。

“五条悟是干什么吃的?”

伏黑甚尔撇了撇嘴,两手抄在口袋里,悠哉悠哉地往他儿子的方向溜达过去,顺手拎起体重超过80kg的虎杖悠仁背后的小红帽,手臂扬起的瞬间,干脆利落地把人往旁边一丢,动作轻松得像是丢掉一只小鸡仔。

“你要做什么?”

伏黑甚尔看着那双和他肖似的眉眼塌了下来,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抗拒气息,连带着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毕露锋芒。

“你叫什么?”伏黑甚尔张了张嘴。

男人再没有做出夹带威胁意味的动作,而是站在伏黑惠面前如同一尊不会动的雕像,全身上下散发着没有生气的冰凉气息,唯独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光泽闪烁。

伏黑惠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开口回答男人的问题。

“伏黑惠。”

马路边的路灯滋啦一下熄灭,须臾过后橘色的暖光重新泼了一地,灯光裹着飞蛾的磷粉扑簌簌地往下坠落。

沉默在停滞的对话里沉淀,夜空上方漆黑的乌云在翻涌。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过去之后,伏黑惠才再次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原来不是禅院啊,那太好了。”

伏黑惠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类似高兴的情绪。

伏黑惠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蓦地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根本不认识,所以压根没有话题。

感伤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出来,还未来及涌上眉梢,伏黑惠瞥见男人的头偏了偏,前方阴影浓重,灯火没有触及的地方,视线无法看清楚任何东西,漆黑一片。

从黑暗里传来的脚步声轻细有节奏,还带着莫名的熟悉。

来人没有开口发出任何一个音节,无形的压迫感却兜头压下。

额角溢出的冷汗顺着皮肤往下淌,直到灯光浸润对方支棱的发梢后,体内的绷紧的神经才慢慢舒展开来。

“你是哪个?”

没有见过对方的伏黑甚尔没有松懈,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危险,比多年前的五条悟还要危险。

不认识,没有敌意,却不能排除对方没有威胁。

青年没有理会伏黑甚尔的问题,目光在伏黑甚尔和伏黑惠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一遍之后,便移开了目光。

“特地跑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他?”宇智波斑的声音不咸不淡。

这话明显是对宇智波神奈说的。

如果真的要伏黑甚尔谈及过去对宇智波神奈的印象的话,一时间说也说不完,倘若真的要用点什么词汇来形容,莫过于喜怒无常,恣睢暴戾。

这个女人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所以当对方哒哒哒地跑到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炸毛面前的时候,伏黑甚尔心中毫无波澜。

当宇智波神奈露出一副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表情的时候,伏黑甚尔下意识地觉得对方要倒霉。

当宇智波神奈把手塞进对方手里,温顺得像只家猫一样,伏黑甚尔疑惑。

手被对方的手回握住的时候,宇智波神奈身上飘出了幸福的小花花,活似一只得到饲主抚摸后冒出舒服呼噜呼噜声的鸡掰猫,看得伏黑甚尔满腹牢骚。

“那女人又在搞什么鬼?”伏黑甚尔耷拉着眼皮。

“什么什么鬼?”伏黑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老爹,“他们一直都这样。”

“哈?”

伏黑甚尔开始根据以往他对宇智波神奈的了解思考她这样做的目的,想了老半天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是她新包||养的小白脸?”

凭借天与咒缚优秀的肉眼视力,伏黑甚尔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楚了那个炸毛的脸。

表情冷漠归冷漠,但这张脸,绝对非常讨女人喜欢。

伏黑惠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超级大白痴,“他们是父女。”

“蛤?”

伏黑甚尔的表情活似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一样。

开什么世纪大玩笑?

那家伙……会有父亲?

宇智波斑的目光恰到好处地往这边飘了过来,正当伏黑甚尔以为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那目光却又收了回去。

啧。

话没说到几句,伏黑惠捞起猪野琢真准备走人,伏黑甚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地方现在不安全。”

路面上空空荡荡,甚至能听到夜风撞击建筑物的声音。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一带即便是到了夜晚,人流量也非常庞大,更别说这满天的诅咒气味。

再加上被降灵术强行带回人世间的他,还有被这两个小鬼打倒的诅咒师,宇智波神奈没有说明状况,可是不用想都知道不对劲。

“我知道。”

式神「鵺」振开巨大是翅膀,影子化作漆黑的墨水,跌回了影子里。

“所以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伏黑甚尔明白了,他儿子长得像他,但是脑子一点都不像他。

这种明显可能会丢掉小命的情况,不溜之大吉还往里头栽。

这海胆脑袋怎么就不知道变通?

小孩的背影在视线里越来越远,汹涌的夜风裹着浓烈的诅咒气息穿过头顶。

伏黑甚尔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在背地里狠狠诅咒用降灵术把自己弄回来的老太婆后,不情不愿地跟着伏黑惠迈开脚步。

“你有事情吗?”

察觉到对方明显是跟着自己过来的伏黑惠满脸警惕,活似个满身尖刺的海胆。

伏黑甚尔气不打一处来,脸却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死人脸,“老子吃饱了撑的散步消化。”

伏黑惠:“……”

“他们果然认识吧。”

虎杖悠仁看着越走越远都父子两个,忍不住吐槽。

话一落音,一只手把他的脑袋摁了下去,白皙的手指在粉红色的发丝间动来动去。

宇智波神奈撸了一把虎杖悠仁的粉毛脑袋,意外手感不错,“胀相在前方的路口等你。”

虎杖悠仁顿了顿,非常有眼力见地垂下脑袋,直到宇智波神奈摸够了撒手,给他指了个路,才嘿咻嘿咻地往他大哥那边跑,临走前还用他的大嗓门跟这父女两个说拜拜。

粉毛高中生的背影没入了夜色之中,宇智波斑若有所思地开口。

“五条悟现在是什么情况?”宇智波斑问。

“「狱门疆」可以封印世间一切的事物。”宇智波神奈的声音淡淡,“但前提是术式对象要在「狱门疆」的有效半径四米之内待上一分钟。”

这一分钟当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一分钟,而是脑内的一分钟。

普通人大脑的思考速度本就比物理时间的流速要快,更别说是要在常年累月里处理庞大信息量的六眼的大脑,脑内的一分钟,可能只是现实里的一瞬间,或者更短。

然而这些只是五条悟的日常。

“地铁站里的人类和咒灵只是保险。”

凉风吹开的话音溢散在空气里,格外凉薄。

“分散五条悟的注意力,同时加快他的大脑思考速度。”

咒灵也好,人类也罢,只是被羂索当做炮灰的作用。

「狱门疆」这东西年岁久远,在时间的长河里颠沛流离,辗转在不同人手中,已有的书面记载里只说明了它的来历,却没有说明作用和使用条件。

清楚情况的天元基本上不理会现世的发展,现在管理咒术界的高层也不怎么管用,情报的缺失加上应对条件落后,怎么想五条悟都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况且「狱门疆」这东西本身——

“换了我也得够呛。”

这玩意儿就是六眼的克星。

这一带的电路被咒灵破坏得七七八八,远方的街道却灯火璀璨,霓虹灯散发出的光芒淹没了高耸的大楼和四横八达的街道。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情况应该比羂索预料之中的要艰难一点。”宇智波神奈摸了摸下巴,“嗯……里梅也在涉谷啊。”

宇智波斑垂眼,视线隔着镜片落在宇智波神奈身上。

“里梅?”

“宿傩的厨子和毒唯。”宇智波神奈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告诉宇智波斑,“里梅是个好人。”

对宿傩这个狗东西不离不弃,重点是做饭好吃!

宇智波斑:“……”

里梅:哈秋!

里梅:???

“伏黑甚尔是怎么回事?”宇智波斑有点好奇。

打从见到伏黑甚尔的第一面开始,宇智波斑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很强。

强者都怀揣着自己独属于自己的傲慢,无论是宇智波斑还是千手柱间皆是如此,不仅来源于对自身存在的自信,更是对自身力量的自信。

可是他却没有在伏黑甚尔身上感觉到这种傲慢,这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更像是混在野狗群里的野狼,很强,却意识不到自己和野狗的区别。

明面上说是“被包养的小白脸”,但宇智波斑有一种感觉,不仅仅是这样。

“这是我过去头疼的地方。”宇智波神奈看着伏黑甚尔离开的方向。

“他以为自己只是野狗,却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身反骨不是野狗能有的。”

所以对方提出要离开禅院家的时候,她毫不意外,禅院家这地方不适合他。

“原本他的妻子应该会让他意识到,他和禅院家那群弱鸡是不一样的。”宇智波神奈的声音平静,“可惜那孩子死得太早了。”

生下伏黑惠没多久就去世了。

“白瞎我一番苦心。”

这好歹是她一千年来第一次撮合人,可惜老天爷不给面子,她死后没多久,伏黑甚尔的妻子也跟着早逝。

没了老婆管束的伏黑甚尔顺理成章堕落成原本的鬼样,对伏黑惠完全是放养的态度,得亏这个孩子命硬,否则哪能活到现在。

天与咒缚对危险的直觉敏锐锋利,在活着这件事情上却是一塌糊涂。

宇智波斑顿了顿,伸手在宇智波神奈的发顶上摸了摸,掌心的温度厚实,宇智波神奈垂下眼帘,蹭了蹭青年的掌心。

“你还有事情要做吧。”宇智波斑轻声开口。

宇智波神奈“嗯”了一声。

“去吧。”宇智波斑垂下眼帘,“把过去了结,我们就回家。”

宇智波神奈眨眨眼睛,苍蓝色的眼眸像极了天空忽闪的星子。

“好。”

……

涉谷收费站

人死了就啥也不用管了。

话是这么说,前提是得死干净了,两眼一闭,啥都不知道的那种,所以眼下的情况是另外一回事。

把伤员交给家入硝子后,伏黑甚尔眼睁睁看着他儿子又要往外跑,恨不得掏出绳子把人绑在家入硝子的临时的医务室。

伏黑甚尔认命地跟着他儿子,“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什么?”

“五条叶月。”

“那是谁?”

“哈?”伏黑甚尔一脸懵逼,“那个女人没把名字告诉你?”

他知道她渣,但不知道她渣到如此地步,居然连个名字都不告诉人家。

伏黑惠登时反应过来,伏黑甚尔说的是宇智波神奈,瘫着一张脸开始给他不认识的亲爹解释。

“如果你说的是名字的话,我知道的名字是‘宇智波神奈’。”伏黑惠看着伏黑甚尔,“你和神奈小姐是什么关系?”

虽然说已经知道这俩认识,但是还是小心为上得好。

“富婆和小白脸的关系。”伏黑甚尔满脸无所谓。

虽然宇智波神奈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但伏黑惠此时心里却莫名火大起来,“请你认真一点。”

伏黑甚尔‘嘁’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开口,“那家伙……勉强算是我的老师。”

伏黑惠:“……原来如此。”

其他的甭说,这两人身上都自带一股浓烈的人渣气息,很难说没点什么关系。

儿子看过来的目光还夹带着看人渣的鄙视,往日这种待遇只有五条悟才有,体验五条悟待遇的伏黑甚尔头一次体会到了被亲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憋屈感。

伏黑惠想了想,斟酌地开口,“如果只是‘名字’的话,她有过很多个,五条叶月只是其中一个。”

伏黑甚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翠绿色的眼眸静静看着伏黑惠。

他想得没错,五条叶月的身上,远不止他知道的那样简单,她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上好几岁,可是学识和咒术见解,甚至要超过禅院家某些老得快要埋进土里的老不死。

“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伏黑惠语气平淡地说,“神奈小姐是生于平安时代的六眼,五条老师的祖先。”

伏黑甚尔:“……”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伏黑甚尔现在的心情,非要形容的话,大约就跟在某天突然被告知,和自己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家里其实是有皇位等着对方回去继承的感觉差不多。

爹咪: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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