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风早振以为自己只能挂在墙上老老实实当一把刀直到时之政府追查到他下落时却昏昏沉沉听见耳边熙攘声一静，他回过神来才看见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地都站着刀剑付丧神，而眼前正站着面上带笑的小乌丸。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什么，小乌丸便抬手把他从刀架上取了下来握在手里，“你们各自分工，为父带新来的孩子在本丸里转转。”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墙上还挂着他们各自的本体刀，但人已经四散而去。

原本空荡荡到能听见回声的本丸一下就响起了脚步声和欢声笑语声，短刀们抱着被单衣物从走廊上匆匆跑过，还有人拿了扫帚正在清扫庭院中的积雪。

风早振几乎被惊呆了。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吧？”小乌丸像是对他在想什么一清二楚似的，一边闲闲信步走在回廊里一边随口道，“主人是个别扭的孩子，但他也从来照顾不好自己，大家只能用这种方式帮他了。”

风早振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大家，不讨厌雪锋大人吗？”

明明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还撕碎了栗花大人的信。

“怎么会。”小乌丸有些惊讶地看着手中短刀，“主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

他想了片刻，“……只是，不擅长应对别人而已。”

无论是善意或者恶意都不擅长处理，所以干脆把所有人都拒而远之。

风早振一下沉默下去，感觉自己好像和对方的观念有些不同。

小乌丸也不在意，只是带着他在本丸里闲庭信步，每到一个地方便简单介绍两句。

“烛台切在煮姜茶？”小乌丸站在厨房门口探头看了眼，“不会太早了么，等主人晚上回来就凉透了。”

“提前处理食材确保一切都恰到好处才能有最好的风味啊。”烛台切光忠捻起姜片轻嗅，然后满意地把切成方片的黄色姜片整整齐齐码放在盘子里，“主殿会喜欢加了红糖的版本么？还是说放些枣片？”

小乌丸已经走了所以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烛台切光忠也不在意，自顾自嘀咕着，“……要不还是炖成汤吧？”

听见“汤”这个关键字的风早振一个激灵。

小乌丸低头看了眼手中短刀，掀开浴室帘子走进去，“怎么了？雪丸也想泡温泉？”

“没有。”风早振并不是很想和不熟悉的刀剑坦诚相见。

“没关系，刚来都这样。”小乌丸习以为常道，“反正主人每天都会早出晚归，以后你想来的时候再自己来就是了，浴衣在柜子里有新的。”

浴室里竟然人满为患。

小乌丸很自然地举起杯子向对面泡着的山伏国广递过去，收到了一声大笑着的“咔咔咔”和满满一杯清酒。

他靠在池边慢悠悠一口一口抿着口中清酒，风早振寄宿的短刀则就在池边木沿上，也被贴心地裹上了一层干爽毛巾。

“提前感受下我们本丸的风气。”小乌丸冲着远处举起杯子的小狐丸遥遥一敬，仰头又喝了口酒才喟叹道，“唔……果然这种大雪天还是泡温泉喝酒比较自在啊。”

风早振完全不敢吱声，小狐丸……小狐丸殿你的毛巾要掉了啊！！

他努力翻了个身滚到小乌丸手边，瓮声瓮气道，“我们……不继续逛了吗？”

“当然要。”小乌丸道，“不过适当的享受也是应该的，放心，主人不会很早回来，如果雪丸希望的话大家还能给你开一场新人欢迎会。”

风早振猛摇头，刀柄磕在泉池木沿边发出磕哒磕哒的声音。

小乌丸端着杯子撑起胳膊笑看他一眼，转手把杯子递给端着托盘从池边路过的平野藤四郎，“拜托了。”

“没关系！”平野藤四郎笑着走开了，临走时冲着毛巾卷挥手，“雪丸好啊，希望你喜欢这个本丸——”

风早振抖了抖刀鞘作为回应。

泡过温泉，小乌丸换了身浴衣披着发继续带着风早振在本丸里闲逛，时不时和来往路过的刀剑打招呼。

“雪丸不喜欢主人吗？”他忽然问道，“我看你只喊他雪锋大人……还是说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风早振吭哧吭哧地说不出话来。

小乌丸想了想，找个已经扫干净雪的位置坐了下来，把短刀放在身边摆正再自己坐好，“为父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孩子们谈心。”

他倒是没说什么，风早振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哪有人谈心是对着一把刀谈的……他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于是也化为人形在小乌丸身边坐了下来，“……是。”

“雪丸是很漂亮的孩子啊。”小乌丸有些讶异地看了眼他，又重新转过头去看庭院中飘落的大雪，“只是为父似乎确实没见过你，你之前已经有一位不错的主人了么？”

话题跨度很大，但不影响风早振筛选出需要回答的问题。

他很谨慎地说道，“……是栗花大人把我托付给雪锋大人的。”

“这样啊。”小乌丸道，“还以为你也是主人买回来的。”

“买？”风早振疑惑。

“嗯。”小乌丸说道，“很多刀都是锻刀池链接关闭以后主人从各种渠道花重金买回来的。”

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主人很喜欢刀。”

过高的灵力天赋使得雪锋其实并不缺其他人哄抢的稀有刀，但叛逃时之政府总是有代价的，譬如后面再问世的刀他就拿不到。

但是其他人总有办法，只需要花钱或者帮忙做些简单的小事他就能拿到他想要的刀了。

原本就不稀疏的刀架一点点被新的刀剑摆满，也总有人并不是第一次现世。

栗花做的其实确实是最对的选择，她把自己心爱的孩子送到了反叛阵营对刀剑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你可以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小乌丸说道，“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注意不要被主人看见就好了。”

风早振捏着手里的一小角纸片，视线没从上面娟秀字迹上挪开，只迟疑地重复了一遍，“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不被看见？”

“嗯。”

“那如果被看见了呢？”

“如果被看见了——”小乌丸拖长了声音，等到风早振脸上表情逐渐紧张起来时才笑出了声，“那就赶紧变回去啊，不然呢？”

“雪锋大人不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吗？”风早振问道。

“可怕的事情？”小乌丸饶有兴致，“什么可怕的事情？”

风早振一时间答不上来，窘迫得小脸通红。

好在小乌丸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大笑着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主人并不是多暴戾的性格，你以后就知道了……”

没等风早振想清楚，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一声尖锐哨响。

“哎呀。”小乌丸面色一下变得严肃，勾了勾嘴角看着他眼神戏谑，“不巧……主人回来了，为父先回去了。”

说着他的身影便逐渐淡去，最后像一阵幻影似的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风早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原本坐着的位置，咽了口唾液，听见脚步声遥遥传来。

……遭了！好像只有他是连刀一起出来的！

要被害惨了！！

紧张之下他下意识四下寻找躲藏的地方，奈何各个房间都是房门大开一览无余，眼看着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时急迫下风早振便翻身钻进了走廊下面的空间。

心跳声急促，风早振趴在地上努力试图安抚自己的小心脏，同时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雪锋的脚步声沉稳，踏在木质走廊上时几乎每一步都能带起阵阵微颤。

而在风早振听来这简直与自己的催命符无益。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他的头顶。

像是头上高悬着一把大刀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风早振不知道雪锋为什么这么准确地在自己头上停了下来，只好祈祷他可能只是注意到了房间门开着……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效果，雪锋当真走向了门扉方向，但只是几步距离。

他又停了下来，过了半晌，风早振听见门扇合拢的“吱呀”一声。

但雪锋没走。

他不但没走，他还重新走回了风早振头上的那块木板上。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风早振脑内疯狂循环，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了雪锋知道他在下面，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求饶还是该先逃跑。

又过了几秒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似的，雪锋的脚步动了一步。

还没等风早振松口气，便看见一只脚落在了眼前，雪锋走下走廊站在了庭院里。

噫——！！！

雪锋俯身望向覆盖着落叶的狭小空间，看见了一振白鞘的短刀安静躺在地上。

他皱起了眉。

风早振即使已经躲回了短刀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一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拖出去折断的既视感。

但雪锋只是皱着眉看了他半晌，然后蹲下来挽起衣袖伸手试图把刀捞出来。

风早振紧张之下躲得很靠里，他够了半天也只能勉强碰到刀鞘尖尖。

雪锋的手缩了回去，风早振听见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没过多久，褪去了外衣羽织的青年俯身钻进狭小的空间伸手握住短刀，再慢慢退出去。

他仍然一言不发，身上沾着落叶和融化的雪水泥土看着有些狼狈，但目光平静，仿佛只是做了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似的。

只是他的目光落到短刀上时皱起了眉。

风早振吓得快喘不上气了，仿佛看到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云层，下一秒就会降下雷霆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但对方还是什么都没做。

雪锋握着刀，没看被他随手脱在走廊上的羽织和太刀，径直走向浴室。

风早振又跟着他回到了温泉池边，只是对方显然不如小乌丸那么贴心还给他裹上毛巾，他只是把短刀随手放在池边便下了水。

泉池边还散落着刀剑们紧急撤离没带走的杂物，风早振眼尖地看见之前平野藤四郎端着的托盘还在不远处，上面摞着两叠杯子。

雪锋显然也把这片乱象尽收眼底，但他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安静泡在池子里，过了许久才起身挑了瓶洗发乳开始洗头发上粘的蛛网和灰尘。

半晌后他挑了张干燥的毛巾擦拭发丝，但动作越来越慢，凝视着水面上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早振巴巴看着他，仍然一动不敢动。

然而雪锋的目光转向了他。

……

刀身离鞘，雪锋托举着短刀打量了片刻，像是很满意似的把它贴近了自己的后颈。

削下一绺湿润发丝。

他一边修整一边时不时对着水面上模糊的倒影调整，直到发尾短到不会扫到衣领时才像是满意似的用手指抹去刀刃上粘的发丝把短刀重新回鞘放在池边，自己挑了个干净杯子捡起放在池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风早振呆呆看着青年自斟自饮，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掌心温度。

是灼热的，并不像他的表现一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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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