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果然很信守承诺地多练了半小时的舞，风早振就在外面和管家一起看着，直到终于等到她走出来，虽然已经经历了一个小时的高强度运动，但女孩仍然是身姿挺拔的。
管家连忙上前递毛巾和水鞍前马后，风早振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直到大小姐终于想起还有他这号人物，扬起笑脸对他招手，“月裁，过来 。”
管家亦步亦趋，栖霞把毛巾递给他不耐烦地挥手，“今天的日程已经完成啦，你去休息吧。”
管家看向风早振欲言又止，“但是客人……”
“这是我的客人，我会自己招待的。”栖霞扬起下巴，“这是命令。”
“……是，大小姐。“
管家退下了，走之前一步三回头，像极了担忧女儿的老父亲。
看来他说的自己对栖霞视如己出倒不是弄虚作假。
风早振注意到栖霞几乎没有正式称呼过管家，她对他好像只有命令而不称呼具体的名字……他有点疑惑，但还是没有问。
不该问的别多问才能明哲保身，他接受的任务在见到栖霞第一面起就已经有了很大出入了，而他出发前和大家保证过无论如何会把保护好自己放在第一位。
栖霞还穿着练舞的纱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不急不缓，腰间的太刀已经消失了想必是留在了更衣室，这让风早振大胆了一些。
”大小姐。”
“嗯？”
“您……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呢？”风早振问道。
他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明明她根本不喜欢短刀甚至会要求他们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却对他青睐有加甚至堪称宠爱。
单是带他来现世已经很出格了，而看她的安排这似乎并不是放风而是“见见世面”这样的待遇，她甚至还送他交通工具要求他去考驾照……
这样的宠爱实在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如果说栗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雪锋是受她托付才会对他多有容忍，那栖霞呢？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他总该有什么是被图谋的才会被这样优待。
风早振凝视着女孩浅色的眼眸，等待一个答案。
栖霞没有让他等太久，她忽然露出了一个堪称惊艳的笑容，在灯光下仿佛熠熠生辉。
“因为你是我的所有物啊，月裁。”她轻声说道，“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风早振闻言怔忡，好像是他想得太复杂了。
栖霞对他好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只有他是完全属于她的刀，尽管其中别有隐情，但在大小姐看来他就是被她选中后买下的所有物，是完全属于她的东西。
她对他的多有维护一下就有了解释，只是因为娇纵肆意的大小姐见不得自己的小狗受委屈，她会为他花钱和哄他开心都只是因为这个简简单单的理由。
因为他是“自己人”。
风早振对这个真相感到有些诚惶诚恐，但栖霞已经重新转身走了，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我去洗澡啦，你随便转转吧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如果他问了你就说是我让的。”
她说的他好像只有一个指向就是一直表现得对大小姐很紧张的管家大叔，风早振欲言又止，但女孩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远远传来轻轻的哼唱声。
那是个很悠扬轻快的调子，透露出她的好心情。
风早振眨眨眼，转头看向乍一看相似度很高的纵横走廊，还是听话地走了，他有点想去外面透透气，之前进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外面是占地很广的庄园庭院，比他的本丸也不遑多让。
夜风习习，风早振糊里糊涂地走到了后门，推开玄关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偌大的沙地，泳池水面波光粼粼，更远一些的竟然是一大片菜地，正有人在里面忙忙碌碌。
风早振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在菜地里劳作，等走近了才看清是穿着羽织却挎着竹篮的管家，他正满脸严肃地端详着两只红彤彤的西红柿。
“是您？”风早振有点惊讶。
管家闻声抬头，等看见是他时松了口气，轻轻颔首，“客人怎么来了？”
“想出来透透气。”风早振说，“您在干什么？”
“挑选成熟度更高的西红柿，大小姐喜欢在睡觉前吃点水果。”管家温声说道。
“还要自己种地啊……”风早振有点感慨。
本丸虽然也要种地但更多的是因为时之政府倡导刀剑男士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与此同时他们认为说不定能感化一下废柴审神者们辛勤劳动……虽然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以栖霞家目前为止展现出来的财力和用人，似乎没有自己种植的必要也会有万屋那样的准时配送服务。
”这些菜地都有专人打理，我只是偶尔会过来查看生长情况。“管家终于艰难抉择出了果王，伸手托住一只圆滚滚的西红柿小心翼翼一拧，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果实就落入他掌心。
“而且蔬菜水果的话我们认为还是自己种植的更加新鲜而且足够放心，每种果蔬成熟以后都会经过检测才能用来提供食材。”管家补充道，露出一个略带自豪的笑容。
风早振打量着周遭，这片菜地的占地很宽广，田亩间亮着杀虫用的紫光灯，除了管家停留的西红柿架以外还有许多其他的蔬菜水果，有的正在坐果，有的则还是萌芽状态。
”请用。”
“……欸？”风早振回过头对上了递到自己面前的一只西红柿，疑惑得显而易见。
“它的成熟度和给大小姐选的那个只差了几个小时，如果不摘的话留到明天就只能用来做西红柿沙司了，客人可以尝尝，根据我的经验它的风味也绝对不会差。”管家对他笑笑，等风早振接过那只西红柿便站起身握着那只精心挑选的，挎着空空的篮子往回走。
风早振站在原地看着管家转身离开，啃了一口手里的西红柿。
果皮吹弹可破，番茄味也非常浓郁，管家说得没错，这是一个很好吃的西红柿。
本丸也会自己种植蔬菜，但反季蔬菜偶尔也会供应不上，如果烛台切光忠忽然决定做某道菜的话就会向万屋订购食材，尽管烹饪出来差不太多，但在食材阶段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在厨房被投喂过食材边角料的小浣熊很有经验。
他找了个长椅坐下，一点点啃完了手里的西红柿，最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你在这里呀？”
女孩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风早振回过头，看见了穿着齐胸长裙的栖霞，她奶白的长发垂落，手里端着一盘切片的西红柿，身后不远处是挽着毛巾负手而立看向这边的管家。
“大小姐。”他喊了一声。
栖霞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山茶花沐浴乳的香气扑面而来，“吃么？撒了糖。”
风早振想了想，还是顶着管家虎视眈眈的眼神接过了栖霞递过来的小叉子咬了一口，舔舔嘴唇上粘的糖粒，心想还蛮好吃的。
管家的目光更有压迫力了。
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强到无法忽略，风早振捏着叉子转头看了眼管家，问栖霞，“大小姐，您为什么从来不叫管家先生？”
栖霞咬着半片西红柿极明显的愣了一下，片刻后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气哼哼道，“我哪里没叫他？我不把他支使得团团转哪里对得起爸爸给他开的月薪三百万的工资？”
风早振捂着额头反驳，“是称呼，您从来没有喊过他的称呼。”
这次栖霞却半天都没说话。
安静得有点久了，风早振小心翼翼地看她，“是我说错话了吗？对不起……”
“橘光代。”栖霞忽然高声喊。
几乎就是下一秒管家就大步跑过来在女孩面前躬身行礼，“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一边说他还一边看栖霞身边傻愣愣坐着的风早振，霎时间表情狰狞，“是不是……”
“不是。”栖霞打断了他的话冷冷说，“月裁想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演示给他看看。”
管家的表情凝滞在脸上，但很快就重新低下头深深鞠躬，“抱歉大小姐抱歉客人，是我冒犯了。”
留下一句有事请随时吩咐以后管家又小跑着回到了原本的站位，中途不动声色地穿上了落在半道上的木屐。
他刚刚太失态了，竟然犯了一个特别低级的错误，但好在夜黑月晦没人能看清。
但风早振看见了，于是表情更加复杂。
“你看，叫了。”栖霞重新叉了一片西红柿放进嘴里慵懒道，“不好奇了吧？”
“管家先生看上去很……”风早振欲言又止。
“很紧张我？”栖霞反问，又耸耸肩，“他是这样的，只要我喊他就紧张得不行。”
“……”风早振沉默了一下，“大小姐不喜欢管家先生吗？”
“不，我很喜欢他。”
栖霞不吃了，她挪了挪位置坐到离风早振更近的地方，几乎是贴着他耳畔说话，目光放在远处的管家身上轻描淡写说，“从小就是橘光代一直陪着我长大的，一开始还有一个保姆，后来被爸爸辞退了……我人生中一大半的时间都是他陪我度过的，我怎么会不爱他？”
大小姐的语气平平淡淡，风早振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词汇，“……爱？”
“是说像我的家人一样啦。”栖霞说。
远处的管家又开始焦躁不安了，他落在风早振身上的目光格外紧张，视线反复在两个贴得很近的少年男女身上巡回，但没得到命令迟迟不敢上前。
“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栖霞轻声说。
风早振蓦然转头看她，却只看见了女孩侧过去的脸颊，在朦胧的灯光下白得几乎发光。
“但就是这条狗一路陪我多少年，拼了命地保护我教导我好好长大……”栖霞的声音有点低落，“他从来不敢在爸爸面前表现得对我亲近，爸爸妈妈一回家就会向他们汇报我的学习情况，我六岁那年幼托所门口有人无差别报复社会，那天也是橘光代来接我放学，当时家里还没请司机。”
那天小小的大小姐被老师护在身后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吓得魂不守舍，暴徒开车一路横冲直撞撞开了幼托所的大门，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然后管家开着黑色的轿车一头撞上了他们的车尾！
那时的他简直就像天神降临一样下车对歹徒出拳并且试图抢夺他们的刀，最后因为双拳不敌四手身上被砍了三刀浑身是血，警察终于赶来维护秩序，管家走到被惊慌失措的孩子们推搡着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大小姐面前蹲下来伸手说没事的没事的我来了。
然后在周遭众人的尖叫惊呼声中歹徒挣脱警察的压制抄起地上的刀扑上来，管家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用后背接了一刀，安慰她说别怕别怕没事的家主已经接到消息马上就会来了……
其实在那天之前大小姐一直不知道管家的名字，只是叫他管家叔叔，但那天之后她终于在父亲的感叹声中知道了他的真名是橘光代，父亲赞赏他勇武有加是个值得他信重的好下属。
大小姐只是安静地听着父亲的提点，然后在母亲的手机铃声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说那爸爸要给管家叔叔涨工资。
母亲是在社会各界很有影响力的知名人物，那天她无数个电话让电视机里开始循环播放起了打击非法犯罪报复社会的新闻和广告，父亲则用自己的手段轻松提了那些暴徒押着他们跪在地上，然后亲手递给大小姐一把刀说宝贝去杀了他们。
他们都很爱很爱她，但她遭遇危险的时候只有橘光代护在她身前。
“所以我怎么会不爱他呢？”大小姐轻声说道，“但是我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我不能有任何软肋，如果爸爸知道的话就会让他消失。”
风早振听得几乎毛骨悚然，消失这个词用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背后的含义就太过恐怖了。
“您的父亲……”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栖霞说，“他和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但他们并没有再给我生一个弟弟或者领养其他孩子，只把我当继承人培养，月裁，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风早振摇头。
于是栖霞继续往下说，“这就说明爸爸妈妈对我寄予厚望啊，他们太忙也只是因为爸爸想为我培养出足够的班底，扫平继位的障碍，爸爸给我的每个人都会像橘光代一样对我忠心耿耿肝脑涂地。”
但一边这么说着她一边凝视着虚空，嘴角微微下撇着。
“月裁，我生下来就是注定要成为地下世界的女皇的，所以我绝对不能有任何软肋，橘光代只能是爸爸的管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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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西红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