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大小姐回头看他，嘴里含糊不清又叼了一枚糖霜山楂。
风早振远眺在重重鸟居掩映的阶梯，长长呼出一口气没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身世和经历的影响，他对神社这种地方有一种本能的异样情愫，仰望鸟居时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想起那片森林和破败的神社，又想起少年模样的短刀手中掷出的钱币。
“我的爸爸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哦。”大小姐忽然说。
风早振一怔，旋即打消了复杂的情绪回头看她，“嗳”了一声。
他的好奇心向来很充足，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显然大小姐也这么觉得，她整理着裙摆在台阶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抱着纸袋远远看向神社的方向。
风早振很自觉地坐了过去，然后又被塞了一颗山楂。
甜的糖霜在嘴里融化得很快，老太太选了很熟的山楂，熟到有些沙了，所以整体倒不会显得非常酸，但还是很酸，酸得他嘴里不断分泌唾液。
现在能在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御神月家主当初也只是个在居民楼里长大的穷小子，也许在当初也算不上穷，但是对比他眼下的生活就实在算不得宽裕。
而他与自己的太太是一次偶然遇上的，那时大小姐的妈妈也是一位大小姐，有担任要员的父亲与同样大家出身的母亲，她对大学时期的御神月平川一见钟情，然后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而很长一段时间御神月家主都认为自己的幸运和成就与神社有些瓜葛，所以在女儿还很小的时候经常带她回来拜祭，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御神月实瑠也一点点长大，他回来的频率也越来越低，直到彻底不再回来。
“爸爸他现在已经不相信神明啦。”大小姐遥遥看着神社的方向语气平静，“不过也对，虚无缥缈的保佑哪里比得过一件防弹衣……他很多次遭遇袭击的时候也没有神明出现为他挡灾嘛。”
“信则有，不信则无。”风早振想了想这么说道。
“但是我是相信的，相信是因为神明保佑爸爸妈妈才会相遇，才会有现在的我。”御神月实瑠转过头看他，弯起眼睛，“而且还有你呀，你不就是刀剑里的神明么？”
风早振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的，于是耐心说道，“付丧神其实算妖怪，所以……”
“我不听我不听耶。”大小姐忽然捂住耳朵大声嚷嚷，眼里仍然是带着笑的，“听不懂思密达！”
于是风早振不说话了，看看她又重新转头看向神社的方向。
“生气啦？”御神月实瑠用胳膊肘捅捅他。
“……没有。”风早振摇头。
他是很好脾气的人，几乎从来不会为什么事情而生气，如果有的话只能说明对方做得实在是过分，大小姐这样的只能算无伤大雅可以一笑置之的小小玩笑罢了。
两人又重新沉默下来，肩并肩坐在草地上原因望着池塘对面的鸟居，绿色树影后隐约露出一个小小的斗拱尖角。
直到夕阳西下巷道里人类的声音多了起来，空气里也多了股饭菜的香气，孩子们的笑闹声由远及近直到彻底跑出楼群，风早振才猛然从回忆中回过神，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御神月实瑠。
却看见她的目光仍然是空茫的，眼瞳里只倒映出霞色的天空。
“大小姐？”风早振戳戳她。
“哎？”女孩像是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个人似的，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揉着眼睛回头，“怎么了？饿了吗？”
原本还不觉得，听她这么一说风早振顿时觉得肚子好像叫了起来，他们今天中午在拉面店简简单单地各要了一份拉面买了饮料就没再过多购买零食小吃，饭后唯一称得上甜点的就是几枚糖霜山楂……而好巧不巧，山楂健胃消食。
“那走？”御神月实瑠站起来对他伸出手，“我记得附近有个小吃街我们这段时间还没去过哦……要去试试么？那里有很多中国人！”
风早振没想明白中国人和小吃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搭上她的手说了声好。
硬要说的话他见过的正儿八经的中国人只有BOSS，是一个温柔又强大的人，平时总是很严肃的样子……东白导师那样的不算，他那种应该叫什么来着？
还有茯苓导师也……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就不自觉耷拉了下来，神情也有些低落。
原来死亡是这么一种东西，当时虽然不觉得有多难过，但事后才会发现对方原来已经融入了你生活中，平日里不起眼但总会莫名其妙地就刺你一下，扎得人不知道什么地方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们找到了停在车站不远处的小汽车，各自上车系好安全带后大小姐慢慢发动了汽车，车辆稳稳汇入晚高峰的洪流中，风早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神社的方向，忽然一怔。
他好像刚刚又看见了那个有点莫名熟悉的背影……只是隔得太远他没能看太清，白色一闪而逝就消失在陈旧的街巷里。
小汽车被迫跟着堵车的潮流停下了，大小姐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摁喇叭，趁这个间隙看风早振，顿时发现了他脸上的异样，也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有些疑惑，“怎么了？还想多呆一会儿么？”
“……没有。”风早振摇摇头。
应该是错觉，况且在他不多的记忆里实在没有认识这么一个人的印象，他在现世认识的人少之又少几乎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还得算上这次出行才遇到的那些。
大小姐疑惑地看看他又转头看过去，夕阳下只能看见一片低矮的建筑物，被高楼大厦包围在中间像极了森林中的凹地，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这里之所以还未开发也有御神月家的手笔，虽说已经不再相信神佛但御神月平川终究还是对这里有些异样的感情，再加上他不缺钱，所以这片地皮得以一直保存下来。
只是不知道随着时代的不断变化城市日新月异，它还能保持这样的风貌多久了。
……
时之政府。
脖子上戴着金色项圈的黑猫炸着毛，而它对面坐着的青年也毫不客气，顶着一张帅脸对猫冷眼相待，时不时飞快地突然出手用刀柄戳它一下，又引起新一轮的疯狂龇牙和猫猫拳输出。
靠近了可以听见一阵阵压抑的猫叫声，如果不论事实的话，这一幕多少有些虐待动物。
黑乌面无表情地又飞快戳了黑猫两下，抽手速度极快地躲过一顿疯狂乱抓。
“老祖宗啊……”夭婳忍不住叹气。
她身边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小男孩轻轻握住她的手掌，把脸颊贴上去蹭了蹭，“没事的，黎启不会在意。”
黑猫顿时一个猛回头，张嘴就是一顿猛烈输出：“喵喵喵喵喵！喵呜呜呜喵嗷——”
在座的三人除了黎蒙没人听懂他说了什么，但看小孩猝然黑下来的脸色指定不是什么好话。
“这次本来就是你的问题，黎启。”黎蒙绷着小脸一字一顿，“对你的处理还没审批下来，老实一点，还有你的礼仪学到狗身上去了吗？”
“喵喵喵喵喵！！”
黎蒙的脸更黑了，最后干脆把头一扭彻底不去听黎启的发言，只一门心思靠在夭婳身边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把脸贴上去偏过头继续看黑乌骚扰小猫咪。
“他说了什么？翻译一下。”夭婳低头问他。
“是脏话。”黎蒙低声回答，“……我不想说，婳婳。”
“可是我想听嘛。”
黎蒙头上的猫耳抖了抖，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看她，被纤纤玉指捧住小脸左右各亲了一口，顿时慢慢红了脸色。
“说嘛，只说给我一个人听怎么样？”夭婳冲他眨眼睛。
黎蒙顿了顿，半跪着立起身体凑到夭婳耳边：“他说……嗯，还是算了……”
夭婳顿时一脸不爽。
黎蒙被她推开了，顿时用死气沉沉的目光扫向正被黑乌连续出招戳得暴跳如雷的黑猫，默默攥紧拳头。
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黎启这小子骂得太脏了……礼仪课导师担当的黎蒙实在说不出口。
……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让家族也断了对黎启的支持狠狠磋磨这小子一番的决心。
黎启尚且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噩耗，所以他和黑乌打得更起劲了，几乎要把这些天的憋屈全发泄出来，猫猫拳挥爪起落如风。
黎蒙看着黑猫炸毛的背影，冷冷地笑了一声。
“哈。”
猫科动物灵敏的直觉生效了，黎启猛地一个后撤步躲开黑乌的袭击跳上椅背左右顾盼面露警惕，但很快又是一刀柄捅了过来……他飞速闪躲开突如其来的袭击，高高举起爪子。
“喵喵喵喵嗷嗷嗷嗷嗷嗷——”
“他又说了什么？”夭婳没忍住又问。
黎蒙看着上蹿下跳的黑猫，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一声怒喝，“黎启你不得无礼！”
“喵喵喵喵喵——”
“婳婳的老祖宗也是你的长辈，给我把嘴闭上！！”
“嗷嗷嗷喵喵喵喵喵喵呜嗷嗷！！！”
中国人一心向外被叫二鬼子，那么日本人一心一意想留在中国叫什么呢……（若有所思）
东白和茯苓，都曾经很想留在那片土地上呢。
……
还请不要空口鉴抄umm……一次两次三次再忍就是我太没骨气了好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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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熟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