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24日,伦敦,科尔尼训练基地
雪是从傍晚开始下的。
14岁的罗伦斯·罗西站在青训宿舍的窗前,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他用袖子擦了擦,透过模糊的窗格望向外面——训练场的灯光已经熄灭,积雪覆盖的草皮像一块巨大的白色画布,只有几串脚印歪歪扭扭地通向大门,那是回家过节的队友们留下的。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养父:今年圣诞我们去曼彻斯特,你自己安排。
罗伦斯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窗外,雪越下越大,远处的路灯在风雪中变成朦胧的光点。他抓起背包,轻轻关上了宿舍的门。
训练场的雪已经没过脚踝。罗伦斯一个人站在禁区边缘,机械地重复着射门动作。
左脚推射,球滚进球门右下角。
右脚弧线球,击中横梁弹回。
再来一次。
他的指尖冻得发麻,鼻尖通红,运动鞋里渗进了雪水,每跑一步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但他没有停,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我以为我锁门了。”
罗伦斯猛地回头。
阿尔塞纳·温格站在场边,黑色大衣上落满雪花,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他的镜片在球场灯光下反着光,看不清表情。
罗伦斯僵在原地,球滚到了温格脚边。
“先生,我……我只是……”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脑子里飞快编造借口。
温格弯腰捡起球,指尖在冰冷的皮革上摩挲了一下。
“你的射门角度比上周好很多。” 他突然说,“但触球点太靠上了,所以才会击中横梁。”
罗伦斯瞪大了眼睛。
温格把球抛还给他,转身走向场边,“再来一次。”
雪夜里,一老一少的身影在训练场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车上,暖气呼呼地吹着。罗伦斯缩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地不让湿漉漉的鞋底弄脏地毯。温格专注地开着车,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
“先生,其实我可以回宿舍……”
“宿舍暖气坏了。”温格目视前方,语气平静,“保安报告说管道冻裂了。”
罗伦斯闭上嘴。他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宿舍暖气的事。
车窗外的圣诞彩灯在雪幕中晕开成斑斓的光斑。
克莱尔·温格打开门时,罗伦斯正躲在教授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怎么才穿这么点,”她连忙把罗伦斯拉进屋,“快进来。”
餐桌上摆着烤鸡、土豆泥和冒着热气的肉汁。罗伦斯坐在客人的位置上,盯着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食物,刀叉悬在半空,不知从何下手。
“吃吧。”温格切开鸡肉,“明天早上九点,我要去球场检查草皮冻结情况,你可以一起来。”
克莱尔往罗伦斯的盘子里又添了一一点蔬菜,“他当然会来,毕竟某人‘忘记’给他准备圣诞礼物了。”
温格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推到罗伦斯面前。
钥匙扣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阿森纳队徽,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晚上,罗伦斯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屋外风雪呼啸。床头柜上摆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底下压着纸条:
“明天早餐有煎饼。——A.W.”
他摩挲着钥匙扣,突然想起六岁那年,生父带他去公园踢球的下午。那是他关于“家”的最后记忆。
窗外,雪渐渐小了。
2003年1月4日,科尔尼训练基地
罗伦斯站在一线队更衣室门口,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
门内传来亨利的大笑和维埃拉粗犷的骂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训练服,袖口已经洗得发白,裤腿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脚踝。
“进去吧,小子。”青训教练马丁推了他一把,“别让他们等。”
罗伦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更衣室瞬间安静,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博格坎普坐在角落系鞋带,亨利正往腿上缠绷带,维埃拉**着上身,肌肉上还带着上午训练留下的红痕。
“这就是教授说的那个小孩?”加拉斯吹了个口哨,“这也太矮了。”
罗伦斯的耳根烧了起来。
突然,一条毛巾飞过来盖在他头上。
“擦干头发。”亨利的声音从右侧传来,“除非你想像帕特里克那样秃顶。”
维埃拉抄起一瓶运动饮料砸过去,亨利大笑着躲开。更衣室又恢复了嘈杂,仿佛罗伦斯的存在再自然不过。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唯一的空柜子,最角落那个,漆面剥落,锁孔有些生锈。
“那是雷耶斯的位置。”皮雷突然说。
罗伦斯僵在原地。
“不过那西班牙小子怕冷,租借去马德里了。”法国人眨眨眼,扔过来一串钥匙,“现在它是你的了,小王子”
午餐时间,食堂。
罗伦斯端着餐盘,犹豫要不要坐到青训生那边。突然有人拎着他的后领,像提小猫一样把他拽到一线队的餐桌前。
“吃。”维埃拉推来一盘额外的炸鱼薯条,“你瘦得像刚来时的博格坎普。”
荷兰人冷冷地瞥了一眼,却默默把自己没动过的布丁推到罗伦斯面前。
“嘿,小王子!”皮雷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打断了罗伦斯的发呆,“吃饱了?该干活了。”他指了指窗外被阳光短暂眷顾的训练场。
一线队的训练强度远非青训可比。罗伦斯的主要任务就是“当靶子”和“做背景板”。分组对抗时,他被分在替补阵容一边,负责在前场搅局,或者回追防守。
“好!贴住他,罗伦斯!别让他转身!”助理教练莱斯在场边大声指挥。
亨利面对罗伦斯的贴身防守,一个轻巧的拉球转身就抹了过去,动作流畅得像德芙巧克力。他笑着拍了拍有些懊恼的罗伦斯的头:“脚步再快一点,小子,别光盯着我的肩膀,看球!”
另一边,维埃拉在中场指挥,偶尔会冲着罗伦斯喊:“小个子,往右路空档跑!”罗伦斯立刻像离弦之箭般冲过去,即使十次里有八次球不会传到他脚下。
作为陪练,他需要给主力前锋喂球,有时也会被要求尝试射门。德国门神莱曼站在门前,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来!用力射!别像磨磨蹭蹭的!”莱曼吼的很大声,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德国门将的传统。
罗伦斯深吸一口气,助跑,摆腿。他脑中想起温格的指点——“触球点太靠上了”。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脚踝的角度。
砰!
球没有飞向理论上的死角,力量也不算大,但角度很刁钻,贴着草皮滚向远角。莱曼反应神速,一个侧扑将球挡出底线。
“哈,差点!”莱曼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草屑,对着罗伦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这次还行,记住这感觉!”
罗伦斯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夸奖是对他最好的奖励。
训练结束后,罗伦斯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他跟着几个一线队员去医疗室做放松。这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膏的味道,理疗师让他趴在按摩床上。
“哦,小家伙,肌肉够紧的。”理疗师的大手按在他瘦削的后背上,力道让罗伦斯忍不住嘶了一声。“放松点,对抗强度这么大,得好好处理,不然明天你下不了床。”
旁边冰浴池里传来维埃拉的鬼哭狼嚎,“该死的!这水是北极运来的吗?!”
亨利泡在另一个池子里,只露出肩膀以上,闭目养神,对维埃拉的嚎叫充耳不闻。博格坎普则安静地坐在治疗床上,让理疗师处理他脚踝的老伤。
罗伦斯趴在床上,听着维埃拉的抱怨和理疗师的低语,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
回家的路上,温格坚持让马丁教练顺路送他回青训宿舍,罗伦斯靠在车窗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扣,冰冷的金属队徽让他清醒一点。
回到空荡荡的宿舍,大部分青训队友还没结束假期,暖气果然修好了,暖烘烘的。罗伦斯把自己摔在床上,床头柜上,温格夫人克莱尔硬塞给他的一小盒饼干他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甜香在舌尖蔓延。
他拿出一个有些破旧的本子,那是他记录训练心得的日记,借着台灯的光,他认真写下:
1月4日
防守亨利:不能只看上半身假动作,重心变化太快。要盯球!
跑位:维埃拉说插右路空档,下次试试左边?
射门练习:莱曼好凶!但他说“还行”?触球点调整后,球速不快但角度好一点了。继续练习!
教授今天好像没注意到我,要更加努力!
最后画个加油的小人,他小心地把本子收好。窗外,伦敦冬夜的寒气依旧,但宿舍里温暖如春。明天早上九点还有训练,他紧了紧被子沉沉睡去。一线队的日常,才刚刚开始。
清晨六点半,寒气刺骨。罗伦斯几乎是第一个到的,更衣室里只有清洁工推着吸尘器的嗡嗡声。他熟练地打开属于他的那个角落里的柜子——漆皮剥落的地方他用从青训宿舍带来的阿森纳贴纸小心地盖住了。那串钥匙,皮雷给的,他一直放在外套最里面的口袋,贴着心脏的位置。
他换上洗得发白但干净的训练服,袖口磨起了毛边,裤腿确实短了一截,露出冻得有点发红的脚踝。他对着模糊的柜门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深吸一口气。
门被猛地推开,一阵冷风卷着维埃拉的大嗓门一起灌进来,“见鬼的天气!”高大的法国人把装备包重重摔在自己的位置上,震得旁边的椅子嗡嗡响。他看到罗伦斯,粗声粗气地招呼 “早啊,小不点!”
罗伦斯赶紧点头:“早,帕特里克先生。”声音还有点紧绷。
“先生?”维埃拉夸张地挑眉,咧开嘴笑了,“叫我帕特里克就行,小子。在这儿,场上只有队友和对手,没那么多‘先生’。”他一边麻利地换衣服,一边朝后面进来的亨利喊道,“蒂埃里,看看我们的小王子,比昨天又精神了点?”
亨利裹着厚实的围巾进来,“那是因为他没像你一样在酒吧待到凌晨两点,帕特里克。”他朝罗伦斯眨眨眼,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熨帖的羊毛衫。他走到罗伦斯的柜子前,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小罐子丢过去,“喏,护踝霜。你这小细腿,别没踢两下就扭了。”
罗伦斯手忙脚乱地接住,那罐子沉甸甸的,印着他不认识的法语标签。“谢谢…蒂埃里。”
“不客气。”亨利已经开始哼着歌换鞋了,“待会儿分组对抗,你要是再敢放倒我,小心我让帕特里克收拾你。”他语气轻松,罗伦斯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并不会真的让队长收拾他。
队员们陆陆续续进来,更衣室迅速被热烈的交谈玩笑填满。博格坎普依旧安静,坐在角落系鞋带,只是当罗伦斯笨拙地试图往脚踝上抹护踝霜时,荷兰人无声地递过来一卷运动胶布,示意他缠上效果更好。罗伦斯小声说了谢谢,博格坎普只是微微颔首。
训练场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罗伦斯和一众青训陪练穿着亮黄色的背心,站在场边等待指令。
“罗西!”助理教练帕特·莱斯的声音穿透冷风,“你今天去右边路,模仿利兹联那个戴尔的速度,别让永贝里舒服拿球!”
“是,先生!”罗伦斯立刻跑向指定位置,心跳得飞快。模仿对手球员是陪练的核心工作之一,他昨晚刚看过利兹联的录像带,努力记住那个边锋的跑动习惯。
分组对抗开始。永贝里的速度很快,罗伦斯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去跟防,试图干扰、抢断。但世界级的边锋岂是14岁的少年能轻易模仿和阻挡的?永贝里一个轻巧的变向就把他甩开半个身位,轻松下底传中。
“太慢了,小王子!”维埃拉在中路大吼,“用身体卡他!预判!”
下一次防守,罗伦斯鼓起勇气,在永贝里准备内切时,提前移动身体去卡位。两人狠狠撞在一起,罗伦斯感觉像撞上了一堵砖墙,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但总算拦住了永贝里的推进。
“好!就这么干!”这次是亨利的喊声。
训练间隙,罗伦斯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白色的哈气在冷空气中一团团散开。一线队员们在喝水、听教练讲解。皮雷走过来,把一瓶运动饮料塞进他手里:“别傻站着,喝点。表现不错,至少没被吓哭鼻子。”他调侃道。
加拉斯也凑过来,捏了捏罗伦斯冻得通红的耳朵:“这小身板,得多吃点肉!下次食堂的炸鱼薯条,我的那份给你一半!”他哈哈大笑。
午餐时间永远是热闹的。罗伦斯这次没犹豫,端着堆满食物的餐盘,里面有加拉斯“施舍”的半份炸鱼薯条,径直走向了一线队那张最大的长桌。维埃拉挪了个位置,拍拍身边的空位:“坐这儿,小不点!跟我们说说,青训营那帮小子最近在搞什么鬼?”
罗伦斯坐下,有点拘谨地分享着青训营的趣事。亨利偶尔插几句调侃,皮雷会问些技术细节,连沉默的博格坎普,在听到某个青训球员模仿他停球动作失败闹了笑话时,嘴角也勾起弧度。
罗伦斯低头吃饭时,看到自己放在桌下的背包拉链上挂着阿森纳队徽钥匙扣。他想起圣诞夜温格家温暖的灯光,煎饼的香气,还有床头那杯热牛奶。
看了不败之师纪录片,我真的永远爱阿尔塞纳温格。
“海布里,我的灵魂
酋长,我的痛苦”
“我的致命缺陷是我深爱着这个地方”
最艰难的岁月咬牙坚持过去,在黎明到来之前你却被迫离开。双冠王的美好开头,不败之师的辉煌,到2006年
一切痛苦来源的酋长球场,你为我们带来了维埃拉,坎贝尔,还有永远的海布里之王亨利。0304赛季所有人都在说你太狂妄,但你就是说了,就是做到了。跨赛季不败,所有人都在狙击我们,所有人都在讨论我们,不败之师,永远的阿森纳,永远的阿尔塞纳温格。
明天就要去面试了,祝我好运!爱你们![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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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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