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的约翰内斯堡，正值南非世界杯。空调大巴的冷气也吹不散皮特罗掌心的汗。他跪坐在皮质座椅上，鼻尖贴着车窗，看着外面海浪般起伏的阿根廷国旗。“迭戈叔叔，”他扭头拽男人的衣角，“世界杯的草坪会比家里的地毯还软吗？”

马拉多纳正在战术板上画路线图，金笔尖顿在透明塑料膜上。他忽然把男孩扛上肩头，“我们去给草坪浇水怎么样？”

凌晨三点的足球城体育场寂静无声，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皮特罗的帆布鞋。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投射在泛白的球门上。

“看着，”马拉多纳退后几步，旧球鞋在草皮上碾出细碎的声响。皮特罗看着那个发福的身影忽然加速，左脚外侧轻触皮球的瞬间，整个球场仿佛被施了魔法——足球划着诡异的弧线绕过虚拟的人墙，精准地挂入右上死角。

男孩的掌声惊飞了看台上的鸽子。马拉多纳大笑着躺倒在草坪上，运动服沾满草屑。“来，往这里踢。”他指着自己两腿之间，”要是能踢进，明天发布会让你替我系领带。”

皮特罗屏住呼吸助跑，却在触球前被什么绊倒。他扑在男人鼓起的肚皮上，听见胸腔里传来的震动笑声。“作弊！你伸脚绊我！”

“这叫战术犯规。”马拉多纳从兜里掏出柠檬软糖，糖纸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想要吗？得先过五个糖果守卫。"他把五颗糖摆成一排在球门前，自己退到门柱旁。

那个夜晚，皮特罗射失了二十三粒点球，收获了满口袋的糖，还有后颈上渐渐晒黑的皮肤印——马拉多纳总喜欢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里把他拎起来，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狗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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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黄昏总带着探戈的韵律。十岁的皮特罗趴在卡尼吉亚肩头，春风得意。他看着父亲珍惜地将自己拿到的世少赛冠军奖牌放入家里的荣誉陈列室。各种奖杯在灯光下闪烁，像一群跳弗拉门戈的金色蝴蝶。

“我们该出发了，今天迭戈又要来教你踢球呢。”卡尼吉亚最后扫了一眼房间，关灯关门。皮特罗还有些恋恋不舍，却听见铁门铰链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马拉多纳的亮绿色法拉利停在篱笆外，车窗降下时涌出震耳欲聋的皇后乐队歌声。“小快银！”他晃着镶钻的劳力士，“今天教你如何增加脚下速率的同时过人！”

卡尼吉亚笑着把儿子举过围栏：“最重要的还是我的纵向突刺哟！”两个男人交换的眼神里藏着皮特罗看不懂的星图。

训练场的聚光灯刺破夜幕时，皮特罗正被夹在两位传奇中间。“停球要用云朵接雨点的力度，”卡尼吉亚将足球向上抛，夜空中圆满的月亮如一只玉盘。马拉多纳突然用肚子把球顶到男孩额前，“不对！停球该像亲吻姑娘的眼皮！”这两个的区别在哪？皮特罗被搞得糊里糊涂。

他的瞳孔里交替倒映着两种魔法：父亲闪电般的变向在草皮烙下银色轨迹，球王诡异的弧线则切开空气里的隐形帷幕。当月色漫过看台第十排座位，他发现自己的影子时而拉长成风之子，时而蜷缩成盘带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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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秋天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这是皮特罗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不安地攥着诊断书在病房外徘徊，听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穿透门板。化疗让马拉多纳瘦得脱相，氧气面罩下的笑容却和十年前别无二致。

“你的处子秀，”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抓住他的球衣，“不要忘了怎么迅速盘带！”

终场哨响时，皮特罗张开双臂拥抱天空。直播镜头对准他掀起球衣的动作——里面球王的队服上还画着咧嘴大笑的卡通胖天使，底下是歪歪扭扭的西班牙语：“给迭戈的进球”。看台上八万人合唱的《阿根廷别为我哭泣》被北风吹散，化作穿过停尸房窗棂的微弱气音。

监测仪的长鸣仿佛与欢呼声同时响起。皮特罗望着大屏幕上定格的进球回放：足球划着那个月夜的弧线，绕过十年前虚拟的糖果守卫，坠入右下死角的网窝。雪花落在发烫的眼皮上，融成咸涩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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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快银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