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球队的更衣室挺好的。不会有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人际关系毫不复杂,大家基本上都很和谐的接受着Boss的领导。
只是……
“他们只是讲话会有些习惯性的,尖酸的,喜欢嘲讽的,热爱开玩笑的,没心没肺的,罢了。”
图恩这样辩解道。
我感受到她为什么是公关人员了。她似乎能给这里发生的好的坏的一切都找到堪称赞美的借口。
直接说就是嘴毒嘛。但好像也没什么,很符合球队的刻板印象。
不过我们那位新7号,还自我封闭在语言的焦虑里,没来得及想他会被怎样对待。
在引导下,18岁的卷毛小孩踏进那间更衣室,好像一只幼猫捻手捻脚地进入一片幽深的丛林。他的傲然暂时被藏在茸毛之下。
先是警惕地对一切触碰表现出惊恐。
小孩试图用稚嫩的爪子去试探一下那些带刺的木丛,但刚被蛰了一下便将他吓得后退半步。接着,他发现不用自己冒险,他已经被一团粗大的树枝缠住了。
一只强壮的胳膊上来环住了他的肩膀。
“嘿!孩子,欢迎啊。我们该怎么叫你好呢?是克里斯提娜还是罗纳尔多?”
原来是里奥。
“我看后者还是算了。省得里奥有心里阴影。”
加里冷不防地一发暗箭,顿时一片哄笑。
里奥站在房间中央尴尬了一秒。卷毛小孩则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僵在里奥的臂弯里,眼睛较为柔和地转了转,好像在打量一群外星怪物。
玩笑开得差不多的时候,加里走上前,扒拉开里奥,友好地和小孩握了下手,他十分郑重其事地说:
“欢迎来到曼彻斯特,要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说。”
卷毛小孩在青训队的时候多少领教了一些更衣室的人情世故。他在脑中默默将经验总结为“解决问题要抓大头,所以一定要跟更衣室老大处好关系。”
见加里这副做派,小孩便瞬间以为眼前这个便是所谓的更衣室领袖。因而很认真地回应了他。可怜的里奥便那样被忽视了。
但很快,18岁小孩自以为老练的经验就遭到了无情的打击。一个满脸胡子,头发稀疏叫莱恩-吉格斯的也走过来,很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脖子说:
“欢迎,小伙子。你那晚表现得可真不赖啊!来了要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找我帮忙。”
小伙子在困惑中回握了他的手。就在他还没得及想完“这里怎么人人如此主动彪悍”这个问题是,背后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啪的,一只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态度很友好,力道却不轻,着实把他吓得一激灵。
“来了?”那个声音爽朗地说。“是叫克里斯蒂亚诺是吧?”
他回过头一看,一双暗灰灰的眼睛,长在一张菱角分明的凶厉的脸上,透出一股吃人的气质。
这好像是他们的队长,罗伊。
“你可算来了。大家终于能放过谢仔一马了。”
罗伊换了一种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柔和语气,就好像一个机器人第一次练习微笑一样。可见第一,他挺喜欢这孩子的;第二,他看出来了这孩子暂时和更衣室内这群不属于同一种生物。
但温柔这事儿,对罗伊还是太别扭了。于是他马上转过身,恢复威严道:
“我说伙计们,都愣着干嘛呢?训练去啊!”
这里的人好怪。
克里斯在心里再次感叹道。相比之下,寡言少语的路德展现出一些温柔的特质,这一印象使他将路德默默认作想亲近的对象。再加上语言问题,他有了充足的理由离那些本土怪兽们稍远一点。
更衣室内有关小孩和约翰的玩笑,在亲眼见过小卷毛后稍稍停息了一阵—大概一个多小时。
但,那帮乐乐呵呵的糊涂虫们直到训练场上才反应过来,老大将7号给了那孩子。大家在半酸半甜中,又起了好兴致。
这个话题可太有发挥的空间了。
第一天就那样结束了。考虑到他旅途劳累,Boss说让他先去和家人安顿好生活,明天再来跟大家一块训练。由于还有很多事要忙,老大也没有选择跟那孩子还有他的经纪人共进晚餐。谢天谢地,我觉得再让那小卷毛听几个小时各种乱七八糟的英语,他的脸色就快跟曼市的天一样苦了。
离开洛杉矶的阳光回到此地的我,深表同情。
图恩好像说,翻译晚上会带他们去吃顿葡萄牙菜缓缓。
我撇撇嘴,不觉得这算一种安慰。
这又触犯了她护短的天性,图恩盯着我,郑重道:
“曼彻斯特又不是没有好吃的餐厅……”
停顿一下,语气稍微虚了一些:
“只是没有好吃的英国菜罢了。”
“里斯本毕竟是一座活力四射,阳光明媚的大城市。”
“曼彻斯特也是一座活力四射,只不过偶尔下雨的大城市。”
哦,偶尔?
“老将们会刁难那孩子吗?”
我担忧地问图恩。真奇怪,我明明是更衣室那群人的忠实粉丝。
没想到图恩拄起下巴,一副老道模样说:
“boy,我觉得你有点看低那个小不点了哦。虽然对我而言他身上还有很多谜题,但是我看他可不是那逆来顺受的性格哦,相反,我看那是个很自信的孩子。你眼里的耶路撒冷,可能人家眼里不过是座好看的红房子。”
她料得不错。
一夜过后,昨天那只柔软的小猫便又挺起了胸膛,踏着他优雅的步。
他到得挺早。就那样顶着一头鸟窝,一脸青涩地径直走进更衣室,好像他已经在这儿呆了十几年。只是到了门口,又有些迷糊地突然问翻译:
“是这里吧?”
翻译点点头。他进屋,用还蹩脚的英语礼貌地问装备管理员:
“这里就是我的东西了吗?”
大叔也点点头,神情带有几分慈爱。卷毛小孩接过那一摞装备,就自己默默换上,对更衣室那些根深蒂固的老树们熟视无睹。
但老树们却都在扭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发型、上紧下松的牛仔裤、奇怪的T恤、板着的脸……
好奇得像一排抻长脖子的大鹅。
大家注视着,小孩在穿戴好鞋袜后,忽然开始不大自在地找东西。
环视一周,没有发现目标。也想不起镜子叫mirror。当时更衣室还有一台42寸的液晶电视,小孩干脆走到那里,对着反光的屏幕整理了两下头发。
(临近装修,那台电视很久都没有擦过了,上面很多指纹掌印,估计他照的不大痛快。)
终于舒服了。
那孩子的神色变得明朗起来,他转过身,几分羞答答地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然后蹭蹭地找到了约翰的位置,递给他。
“谢谢,想送你的。”
他用不大自信的英语真诚地说。
更衣室一片“哇哦”的起哄声。
谢仔是这屋里的好脾气。他笑着跟卷毛小孩说,不用这么客气,能以这种方式成为俱乐部签约的功臣他也很开心。
“是啊,加里可能想当还没当上。在家里瞎操心。”
不知道又是谁不解风情地插嘴。
谢仔的本意并不想收这种让小球员破费的礼物,但那小孩就那么愣愣地举着,又何忍心让他陷入尴尬呢?
约翰到底热情地收下了。小卷毛也笑了。
我这份工作的赏赐之一,便是可以全程在场地一旁看球队训练。
我要把训练拍下来,之后将可以公开的精彩部分剪出来交给我的上司。
看他们今天训练前这个阵仗,我又想到了图恩的话。
“放心,他们不会欺负他的。只是……”
我的这位前辈同样”不怀好意“地笑道:
”小朋友那么有趣,不逗一逗多可惜。“
是啊,多可惜。
于是,他们决定先搞个活跃气氛的活动。
Boss和助教还没到场前,大家准备给新来的两位办个“入队仪式”。
我的记忆里,作为转学生在全班注视下做自我介绍,是件有点害羞难堪的事。作为一个内向的人,我惧怕那个场景。
问题是,“老树”们有时,似乎很享受新人的羞赧。
我看到现在,里奥福琼他们,就在兴奋地鼓掌。但在这片草地上,他们还是要收敛一下贪玩的心,不能有太多创意,否则只会在Boss的“再也不许干”名单上,多添一笔。
队长在阳光下皱了皱眉头,随口决定说:
“要不就给大家唱首歌吧。”
不温不火,大家也算认可了。
然后,巴西新援载歌载舞得赢得了大家的掌声和欢迎。但他们真正想看的,当然是那个性格成谜的卷毛孩子。
我在一旁默默为他担心起来。
结果,图恩又说对了。那真是我杞人忧天。
小卷毛站在球员中央,贴心地选了一首英文歌唱起来。
大概是英文吧,准确地说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听出来了他在唱什么。对于略有追求的人而言,这可能已经超出了音乐的范畴。
但小卷毛自己却很投入,他甚至陶醉得闭上了眼。
小孩那模样本就很有趣。可是更好笑的是,我很快发现,一线队的“老树”们就像遭遇了冰河末日一样,全部僵在了原地——只剩下头发能随风而动。
我猜他们原本准备,如果他害羞了,便可以逗弄他;如果他大方开朗,那正好跟大家打成一片。但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小卷毛以一种超出这片草地认知的自信,击碎了他们的全部阴谋。
他的理直气壮和他唱出的音准一样离谱,就好像那首歌和他在球场上的精彩表演一样,宛如天籁。
这和他的发型,他的牛仔裤,他的奇奇怪怪的奢侈品T恤有异曲同工之处。格格不入,却毫不屈服。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悦但你又无法反驳的信心。
一曲终了,卷毛小孩又睁开了眼睛。
被冻在冰河世纪的大哥们,终于在“乐曲”结束后恢复了体温。他们给小孩献上了有些卡顿但十分真诚的掌声。
之后的训练很顺利。大家都笑得很开心。虽然老家伙们表面上不会嘴软,但是这间更衣室骨子里却认可这种性格。小卷毛不像他们那般粗猛,但大家都有一种向上的热烈。
他们对他更感兴趣了。
回到办公室,我有声有色地将今天的故事讲给同事们听,大家都一脸期待地听我讲下去。简趴在一个抱枕上,不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图恩刚从外面回来。
简憋着笑,扶着她的胳膊问:
“那孩子今天唱了首歌,你猜唱了什么?”
万万想不到,图恩一脸警惕的反问说:
“什么?总不会唱了《You\'ll never walk alone 》吧?”
好了,我心中积攒一上午的可爱在那一瞬间清零了。
简则直接捂头大笑。
我还是又给图恩复述了一遍。她听后也很开心的说:
“嗯,不错啊,小朋友。这小故事很可爱,一会儿我打电话可以讲给几个记者听听。”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啊?”我困惑。
图恩开始日常敲键盘,说:
“你总要没事给他们提供点素材交差。不然鬼知道他们自己挖料会挖出什么吓人的玩意。”
也有道理。她又笑起来:
“那些危险的电子产品,做未成年人版本总要比完全禁止得好。孩子们总能想到办法玩到的。”
我刚准备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表示赞成,她就急转弯了。
“虽然,最终有可能那帮小鬼会两头都干,但你总归在安全范围内多牵扯了他们一份精力。”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这个小故事早已在训练基地内不胫而走。
然而,当俱乐部上下都在靠小卷毛的趣事,捡拾这一天的快乐时,那孩子心里全然牵挂地是另一件事。
卷毛小孩一脸阴云地往外走。一位助教看出了他的郁闷,搂过他说:
“嘿!孩子,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尽管跟我说说。”
“嗯……我想我们是不是这周六有比赛?”
“是啊。赛季第一战。”
“我想趁这个机会抓紧回趟老家收拾东西。但是工作人员还没帮我安排。”
语气里带点委屈。
助教听过问题后,脸色却有些僵硬,他挤出一个笑容说:
“哦,孩子啊,这个事儿……你得去找Boss。工作人员们可能,不太说的算。”
一切玩闹的风浪,有一半不敢流进的那间办公室,小卷毛又敲响了门。
见到是他,爵士很开心。招揽他坐下说,然后问他好不好什么的,问了一大堆,都根本没给那孩子能插话的机会。
小孩差点就忘了,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都喝完一杯茶了,爵士才想起来问:
“哦,对了孩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孩把他想回里斯本的计划讲给了Boss,等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然而却等到爵士说:
“周六恐怕不太行啊,孩子。你已经入选比赛大名单了。”
“啊?”
卷毛小孩再次受到了惊吓。比更衣室那些怪兽们杀伤力大一百倍那种。
努力赶着更新的原因:我给这章唱歌的桥段画了插话,自己觉得特别可爱(自我感觉良好ing)
一定要在周末以前发出来快乐一下
欢迎大家去wb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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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曲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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