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一家搬来木叶市中心,搬来宇智波佐助家隔壁三个月了,他印象中她永远是笑嘻嘻的,就连为数不多的苦脸都是装出来的,更别提哭了。
“哭”字与她不该沾边的。
宇智波佐助探出头看到春野樱在哭,动作一滞。春野樱发现宇智波佐助看到自己在哭,也是一滞。
她连忙背过身去。
“你……”
“我没事!”她急忙掐断他的话头。
宇智波佐助有些不悦的“哦”了声,准备关窗。
“等等!”
“什么事?”
“佐助君,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我又不是在关心你。”只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春野樱撑着地板站起身,她走到离宇智波佐助最近的地方,扶着栏杆叫他:“佐助君。”
“嗯。”
“你可不可以待在这儿陪我聊会儿天?拜托你了,好吗?”
“……”
宇智波佐助无声地给出了回应,他推开了落地窗,走到阳台中心的地带。
然后,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就垂下眼睑。
他明明没说话,但春野樱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说吧。”
佐助君也是很温柔的。
但是这很显然也无法冲刷她现在心里的悲伤。
“奶奶生病了。妈妈把她从乡下接到了这里,本来,能天天看见奶奶应该是件令我开心的事……”
“佐助君,你知道‘肝癌’吗?我奶奶得了这个病,医生说是晚期,几乎没有希望治愈了。现在奶奶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不敢告诉她。”
“我只是想想……我就要没有奶奶了,我就很,很难过。”春野樱说到这儿,忍不住哽咽,眼眶的粉色更加浓了,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小小的鼻翼翕动了下。
宇智波佐助缺乏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他身边像春野樱这样的粘人虫前所未有,她这样一哭,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该怎样劝她别哭呢?
宇智波佐助想了好几分钟,春野樱哭了好几分钟,他转身面向她,走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春野樱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头小幅度地歪了歪,有些疑惑。
宇智波佐助冲她勾了勾手,“你再过来一点儿。”
她没办法再过去了,个子太矮,头都探不出去多少。
她扶着栏杆,站到了栏杆之间镂空的地方,上身向外探,尽力地靠近宇智波佐助。
他伸出手,十指和中指并着,戳向春野樱的额头。
她没想到他会戳她的额头,所以毫无防备,一下没平衡住身体,向后跌去。
宇智波佐助吓了一跳,想去抓她的手却够不到,幸亏她又抓住了边儿上落地窗的门把。
他吓得瞠目,连忙问:“你没受伤吧?”
春野樱脑子还发着懵,愣愣地摇头。
宇智波佐助看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忍不住追问:“真没事?”
春野樱用力地点头。
他这才松了口气,跟她解释:“以前我哭,我哥哥就是这么安慰我的。”他说完,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糗事,于是懊恼地抿唇,冷白的脸颊泛起了红。
春野樱终于回了神,眼眶里还盛了点儿还来不及流下来的泪水,她弯了弯唇角眼睛也挤成月牙状,再容不下泪水了,脸上又是两道晶莹的纹路。
“几乎没有治愈的希望,又不是一定没法儿治愈了,也许就有奇迹呢?”
春野樱听到这话,笑容更大了,可眼泪也留得更凶了,她抽噎着说出“谢谢”两个字,然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蹲下了身。
也许就有奇迹呢?
宇智波佐助因为这件事,对春野樱多了许多来路不明的耐心,起码不再像从前那样爱搭不理了。
那天晚上过后,春野樱没再到阳台哭过,改躲在被窝里哭了。
有人在的时候,注意力会被分散,不会想很多,可睡前就难熬了,夜深人静孤孤单单的时候最容易感性,尽管这时候春野樱还不知道什么是“感性”,但她每晚都要哭上很久。
白天,奶奶在家,她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反复地在心里念……
也许就有奇迹呢?
然而,“也许”这两个字的分量,终究是太轻了,“奇迹”就更轻了,这整一句话可以用一个成语概括——“微乎其微”。
“也许就有奇迹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奶奶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她撑不住只能住院了,刚开始还能走动,后来就脸色蜡黄卧床不起了。
才拖了几个礼拜,奶奶就去了。
彼时春野樱正睡得香甜,门被擂得咚咚响,她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看见妈妈红着眼睛说:“你奶奶不行了。”
春野樱来不及换睡衣,甚至连拖鞋都没换,就冲出门去,妈妈已经叫了车在楼下等。
春野樱坐在车里,一颗心像是被掏出来扔进油锅里煎一样。
春野芽吹付了车钱,拉着她的手跑进病房,春野兆跪在床头。
奶奶,咽气了……
现在还是夏天,春野樱却觉得冷,冷得牙关打颤。
她缓步走上前去,轻轻地握住奶奶那干瘦枯黄的手,试探一般地,轻声地叫了声“奶奶”。
奶奶没理她。
“奶奶……呐,你醒一醒,好不好?”春野樱试探着去摇奶奶的手臂。
奶奶仍旧没理她。
她其实知道:奶奶再也不会理她了。
春野樱咬着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肉肉的粉唇抿成一条直线,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家里要办奶奶的后事了,春野樱这几天都请假了。
漩涡鸣人很好奇同桌为什么没来,于是去问宇智波佐助。
“她家里出了点儿事,等她回来,你不要问她为什么没来。”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她的奶奶去世了。”
“抱歉,我……”
“你别在她面前提。”
“这个我知道啦!你少看不起人了,我又不是笨蛋。”
这要是换了以往,佐助肯定少不了要讽刺两句“你不是笨蛋是什么”之类的话,可他没有,他看了眼后面那个空着的位置,实在没有开口多说一个字的心情。
宇智波佐助的同桌,山中井野,她和春野樱的气场不和,三天两头拌嘴,因此对彼此的事情都很关注。
刚刚一听到“春野樱”三个字,山中井野立即来了精神,不动声色地关注起了佐助和鸣人的对话。
在得知春野樱的奶奶过世的消息过后,她的心情很糟糕。
宽额头平时就很不可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是一定会哭鼻子的,她这会儿会不会在哭鼻子呢?那,那就更不可爱了啊!
哭鼻子的话就丢死人了。
所以希望宽额头别哭鼻子。
她可不能跟一个哭鼻子的人吵架,她没准还要安慰那家伙……
春野樱和奶奶的感情很好,这一遭给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可再怎么样,步步回首,也得向前走才是。
落叶归根,奶奶的棺材要送到乡下去。春野武馆上百年的底蕴,亲人朋友也多在乡下,葬礼自然是要去乡下办的。
春野樱眼皮上的红肿还没消,此刻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目的地是乡下老家。
从木叶市到砂隐村的车程其实并没有很长,春野樱一路都盯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物,眼眶发红发酸。
她想。
这下好了。
以后真的再也不会想要赖在砂隐村了。
春野武馆搬去了木叶市区里,家也搬去了木叶市区里……乡下的东西一件一件往新的地儿挪,值得眷恋的本就少,现在除了即将安葬奶奶的坟地,加上旁边爷爷的坟地,哦,还有外公外婆的坟地,砂隐村里什么都没了。
奇怪。
真的是奇怪。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给了她的东西,后头要反悔拿回去?神明真是混账!
——那样子真的会让人很寂寞的……
乡下的灵堂已经设下了,亲朋在奶奶的遗像前鞠躬过后,必定要和春野夫妇说上两句场面话。
那些人向爸爸打听春野武馆搬到木叶市后的经营状况。
春野樱是个早慧的孩子,听到这些话,即便并不全部的意思都能领会,大约也能听出这是出于关心还是因为势利。
在奶奶的灵前还在聊这些,真的很令人寒心。
春野樱闷闷不乐的同时,还十分心疼爸爸妈妈。
她自己还是孩子,不开心就可以直接表现出来,而他们是要支撑起一个家庭的大人,他们现在也不开心,可是面对那些在奶奶灵前失礼地笑着的人,他们即便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也要做和那些人一样恶心的事——在丧礼上笑。
春野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想得有些出神,头顶忽地传来一阵温热。
“樱,去和室休息吧。”
春野樱仰头看着妈妈憔悴的面容,一时忘了回答,也没挪步。
春野芽吹又揉了把她软软的粉毛,说:“休息一下吧,我的樱累坏了。”
妈妈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春野樱乖巧地首肯了,哒哒哒跑进不远的和室里。
推开门,她发现和室里有人在。
熟人。
“我爱罗?”
“嗯……春野,节哀。”他这样说,声音一如记忆中那样干净,语气也还是那样平静。
春野樱点点头,说:“好久不见,我爱罗。”
我爱罗神色倦怠,点头点得漫不经心。
春野樱知道他肯定又是熬夜看书,他总是这么用功,有浓重的黑眼圈,脸上永远挂着没睡饱的表情。
春野樱往常精神头足,基本不会被外界所影响,而现下,她整个人都要疲乏到脱力了,看着我爱罗困倦的神色,她也感到困倦。
于是走到暖桌边坐下,腿塞到桌下,上身伏在桌上,头枕着手臂,合眼休息。
我爱罗最初有些莫明其妙,而后反应过来她这是要休息了,他便轻轻地走了出去,道别也免了。
他和春野樱是一同长大的,对她,他再了解不过。
她这样一个话多的女孩子,哪天突然不说话了,那就是真的累极了。
“呀,这不是我爱罗么?”春野芽吹见到我爱罗从和室里走出来,露出了抱歉的神色,“我真是忙晕了,忘记了你还在里面……我们樱是不是打扰到你看书了?”
“阿姨,我早就把书看完了,春野她没有打扰我。”
“那边还有一间房,挺清静的,你爸爸妈妈还要再在这儿待一会儿,阿姨领你上那边。”
我爱罗喜静,没有推拒,点头说“好”。
“说起来,我爱罗和我们樱有好久没见面了。怎么样,刚刚有没有聊两句?”春野芽吹为人很周到,即便是对小孩子,也会找话题问候。
“阿姨,春野看上去很累。”但寒暄和场面话在小孩子的眼里并非必要,我爱罗和春野樱一起长大,虽然他对待她的态度一向不算热情,可也打心底里把她当作朋友。
春野樱眼眶一圈都是绯红的颜色,稍微肿胀,她皮肤本来就白,现在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虚浮和疲劳。
我爱罗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芽吹听了这简单却无比熨帖的话,鼻头发酸。
她心说:这孩子心也是实,倒是很记挂小樱。他听她的话,大约是以为朋友的妈妈这么不体贴,孩子都这样累了还要逼她去招待自己的朋友。
办葬礼这两天,春野夫妇是很忙的,因此她将我爱罗送到另一间当作客房的和室门口就走了。
我爱罗略微颔首,算是致意了。
春野家祖祖辈辈都在砂隐村,亲戚不少,春野家的人又都很友善,所以朋友也不少,这场丧礼的规模不小。
主家春野夫妇忙得晕头转向,他们的女儿春野樱在当作客厅的和室里补眠。
这几天对春野家来说是如此特殊的日子,或许对砂隐村的大多数人而言也是有些特别的日子。
木叶市里的大家呢,他们上着班,上着学,日子与往常的年年月月天天一般无二——有条不紊。
木叶小学二年A班。
“开饭了。”伊鲁卡老师把餐车推进教室。
孩子们很有秩序地在海野伊鲁卡面前排好队,漩涡鸣人拍在队伍最前面,领完饭,他问伊鲁:“呐,伊鲁卡老师,小樱今天也不来上学,她的那份炸猪排可以给我吗?”
海野伊鲁卡微笑:“不行。”
“……小气。”漩涡鸣人嘟囔着走开。
他问了多余的问题,本来就耽误了后面的同学,再纠缠下去一定会耽误更多时间,说不定会被群嘲,严重点儿可能会是群殴,所以他不满也得走开。
宇智波佐助在排在第七个,距离漩涡鸣人不是很远,他把这个白痴和伊鲁卡老师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心里冷哼了一声,开口骂道:“白痴。”
“喂喂,你怎么说话的!”漩涡鸣人经过他身边,当然能听到这话。
宇智波佐助黑黢黢的眸子,像黑色的寒玉,他看向漩涡鸣人,眼神古井无波的,平静得不得了,就好像刚才他没有骂人一样。
漩涡鸣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生气地眯起眼。
其实……宇智波佐助并非在装无辜,他想传达的意思是——“我就骂了,怎么样?”
这时候漩涡鸣人只能被气得一边跺脚一边骂“可恶”。
佐助没理会,回到位置上安静地吃饭,筷子夹起炸猪排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几天前的晚上,春野樱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抹眼泪的样子。
那家伙——不仅是讨厌鬼,还是个爱哭鬼。
井野也是个小天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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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仅是个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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