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终于有望拿高名次了。”班长站在旁边感慨。
余函发现盲点,他怀着激动的心情问:“难道……难道他以前没拿到过高名次?”
“是的,第一次参加是第二十五名,然后慢慢提升到十六名,第十名。”班长点头,喃喃低语:“但感觉他不是很喜欢跑步,看来是一个很有集体意识的人。”
没什么集体意识的某人:喵喵喵_(:з」∠)_
阴了几天的天忽然放晴,太阳直愣愣照下来,晒得人皮肤发紧。
男子三千米进入最煎熬的阶段,跑道上的选手们个个面色通红,步伐沉重。周予阳依旧保持在队伍的中段,他的节奏稳定,但明显能看出是在靠意志力硬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班级看台区响起了一些鼓励的声音。
“周予阳,坚持住。”体育委员率先喊道。
“加油!就快到了。”几个离跑道近的女生也跟着附和。
声音不算特别热烈,但足够真诚。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跑得很吃力,这份鼓励更多是出于对同学坚持拼搏的认可。
余函站在拉拉队里,手里的彩球机械地晃动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跑道上那个身影。
这家伙……明明就不擅长,干嘛每年都来受这个罪?
余函看着周予阳死死咬着下唇,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强迫自己迈出的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又冒了上来。
周予阳,原来你也有要拼尽全力干的事。
最后半圈,选手都开始最后的冲刺。周予阳显然已经体力透支,他的速度不仅没加快,反而慢了下来,被两个后面的选手接连超过。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依然固执地向前跑着。
“周予阳——加油——”
班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就在这一片鼓励声中,余函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喊出:
“稳住,调整呼吸。”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喊完他才反应过来,立刻闭上嘴,有些懊恼地别开了脸。
跑道上,周予阳的呼吸已经彻底乱了。肌肉的酸痛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周围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水膜。
然而,某个熟悉的腔调,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模糊。
余函?
周予阳甩甩头,如果真的是他,那幸灾乐祸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他极快地朝声音来源瞥了一眼,只看到某人穿着扎眼粉色的身影正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为什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强烈的疲惫感淹没。周予阳猛地吸了一口气,尝试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努力调整了一下已经乱掉的呼吸节奏,将几乎要散架的身体重新稳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终点线冲去。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终点,然后直接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地喘息咳嗽,脸色苍白得吓人。有不少人上前递水,班级的志愿者搀扶着他。
余函站在不远处,看着周予阳那副狼狈却依然挺直着脊背的样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正想悄悄退到拉拉队后面,周予阳却像是有所感应般,缓缓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周予阳的眼睛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泛着生理性的水光,平日里冰冷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准确地捕捉到了余函。
余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却依然故作强硬,比口型说:“看什么看。”
周予阳什么都没说,被志愿者搀扶着去休息区。
“你俩平时看着水火不容,没想到患难见真情。”
余函寻思谁这么没眼力见,回头一看是班长。
“共患那门子难,这是他一个人的难。”余函一阵恶寒涌上心头,绝望喊道:“谁让你们把气氛搞得这么热血,我只能配合了。”
周予阳在树荫下慢慢平复呼吸,喉咙里的铁锈味渐渐散去。他接过后勤志愿者递来的毛巾,简单道了谢。目光无意间扫过喧闹的操场,却在某个角落定住。
余函正被赵梓和张天奇围着,那身扎眼的粉色拉拉队服让他像个误入人群的霓虹灯牌。赵梓似乎在模仿他刚才喊话的样子,余函气得跳脚,伸手去捂赵梓的嘴,三个人又打打闹闹笑作一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少年时的热闹,有时真的是别人的。
周予阳垂下眼,不再去看。
下午的项目会比上午更多,比如4x400米接力、跳绳竞赛、立定跳远和跳高。
余函摸着下巴,觉得自己上午加油真的很辛苦,偷点懒也无可厚非。
此时广播响起:“请高三(八)班参加男子4x400米接力的周予阳、李铭、王志、刘轩同学,马上到检录处集合。”
周予阳站起身,将毛巾搭在长椅上。刚走出几步,另一个广播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急切:“请高三(八)班余函同学,立即到跳高检录处。重复,请余函同学立即到跳高检录处!”
正准备溜去小卖部买水的余函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跳高?我没报运动项目啊?”他看向张天奇。
张天奇也愣了:“我不知道啊……是不是体育委员看漏了,把你名字填上去了?”
“我去,那我岂不是白穿这衣服了。”
周围有同学听到广播,开始起哄:“余函,深藏不露啊。”
“快去啊函哥,为班争光。”
余函被推搡着,晕乎乎地就往跳高检录处方向走。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没注意到,另一条通往田径场的小路上,周予阳也正朝着接力检录处走去。
两条小路在操场入□□汇。
余函一抬头就看到了周予阳,是了,他还报了接力赛。
周予阳显然也听到了关于余函的广播,脚步微顿,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看什么看,程咬金做皇帝。”余函无力吐槽,“先斩后奏。”
周予阳没说话,只是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他那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闪闪发光的粉色拉拉队服上。
余函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叹一口气:“命苦。”
“挺好看的。”
“你真觉得好看?”余函坏心眼地扯衣摆,作势要脱,“欸,那你要不要穿?”
“……不用。”周予阳淡淡开口,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哑,“跳高检录在那边。”他抬手指了个方向。
“我当然知道。”余函嘴上不服输,脚却朝着周予阳指的方向迈去。
两人一个要往左去接力检录,一个要往右去跳高检录,短暂的同路。
风吹过沸腾的操场,带来青春特有的喧嚣与躁动。
跳高区的横杆已经架好。
接力区的起跑线前,选手们正在活动脚踝。
余函冲到跳高检录处,他一边烦躁地扯着身上那件闪得他眼晕的粉色亮片上衣,一边对着体委询问:“怎么回事?我名字怎么在上边?”
体委一脸无辜地指着名单:“函哥,真不是我。是老班临时加的,说你总是不积极,给你个惊喜,让你也为班级出份力……”
“惊喜?” 余函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他想起昨天班主任那高深莫测的笑容,真是老奸巨猾。
“弃权,我要求弃权。”他试图做最后挣扎。
“不行啊函哥。”体委苦着脸,“都已经要检录了,而且……你看那边。”
余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班级看台区,不少同学正看着他这边,班主任还笑着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艹……”他低声骂了一句,认命地脱下那件让他社死的外套,狠狠塞给体委,里面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运动背心。
熟悉的打扮让他终于自在了一点,也勾勒出他常年运动锻炼出的流畅肩线和手臂肌肉。
“高三(八)班,余函。”裁判念到名字。
余函深吸一口气,走到助跑区。他没练过跳高,仅有的跳高知识还得益于之前关注的跳高博主。
初始高度1米50,不算高。他活动脚踝,试着跑了两步找节奏,接近横杆时下意识侧身起跳——没想到他这弹跳力真不是盖的,身体轻飘飘腾空,胡乱弓着背就过了杆,横杆纹丝不动。
“哇,函哥可以啊。”看台上响起惊呼。
余函自己也愣了愣,心里那点抵触莫名少了点,好像也没那么难?
横杆一次次升高,1米55、1米60、1米65,淘汰的人越来越多。余函全靠本能跳,姿势算不上标准,有时甚至是歪歪扭扭掠过,但胜在弹跳好、身体协调性强,居然一次次都过了。
现在横杆已经升到1米70,场上只剩他、体育生陈峰和隔壁班张远。
按规则,每个高度三次试跳,排名看“最高过杆高度 失败次数”。
陈峰率先试跳,助跑、踏跳、背越式一气呵成,轻松过杆,引来一片喝彩。
张远第一次试跳踩错步点,横杆掉了;第二次调整后惊险掠过,裁判举了白旗。
压力轮到余函,这是他的第一次试跳。
他深吸一口气,照着之前的节奏冲出去,起跳瞬间却慌了神——1米70比之前的高度都要高,他下意识抬腿太急,膝盖擦到了横杆。“啪”的一声,横杆掉落,红旗举起。
余函皱了皱眉,走到旁边活动腿。他没技巧,全靠蛮力和手感,刚才那下明显是节奏乱了。
第二轮,陈峰依旧轻松过杆,张远却再次失败。
余函第二次试跳,刻意放慢助跑速度,起跳时尽量舒展身体,可还是差了点,背部擦杆落地。
看台上的同学都替他捏了把汗:“就差一点。”
最后一轮,张远第三次试跳依旧失败,被淘汰。
陈峰挑战1米75成功,锁定冠军。
只剩余函冲击1米70,这是他的最后机会。
他闭上眼,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前成功的感觉。助跑、起跳、腾空——这次他没瞎使劲,身体凭着肌肉记忆舒展,居然稳稳越过了横杆
“过了。”班级看台区炸开欢呼。
余函躺在海绵垫上,看着湛蓝的天,愣了两秒才开始笑。
最终他以1米70的成绩拿了亚军,陈峰冠军,张远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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