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往后靠在软垫上，伸了个懒腰。
她让利博安放松点。
利博安模仿她的动作也靠进软垫里，他对李静的要求接受良好“我会努力学习的、我绝对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李静打开电视，调了个科普频道“嗯，你可以通过很多方式了解这个世界，不用出门也可以，看。”
人类科技对虫族来说很好理解，利博安轻松地理解了李静的意思。
“所以，你为什么受伤了？”李静的腰很酸，她靠在软垫上用力蹬腿，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一醒来就变成那样了。”利博安无奈地扯扯嘴角“我也不知道。”
李静被他的苦瓜脸逗笑了。
“好吧好吧，我不为难你了。”
“没有为难……”利博安慌乱地摆摆手，气氛有些尴尬，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电视。
李静没有继续找话题，肚子越来越痛，她连着加班，受到惊吓，作息紊乱，好不容易休息会儿，还遇上了生理期。
好痛。
她用力捂着肚子，身子往下滑。她把自己落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
利博安跟着她的动作往下滑，他把自己砸在地上，半跪着探头看李静，他伸出手想扶她。指尖停在她的额头前，他不敢再动。犹豫半响，他轻轻抚开了她遮在脸上的长发。
“李静，你怎么了。”他低声问她。
“你要死了吗？”
李静痛得流了两滴眼泪，落在利博安手指上。
“你别死……”他眼睛瞪得浑圆，呆愣愣地重复了一句。
“我不会死的。”李静弯弯嘴角，努力抬头和他对视。
利博安收回手，把那点湿润贴在自己的下巴上，他蜷着上半身，只露出自己的眼睛，深邃的蓝眼睛，在昏暗处甚至接近乌黑，在光线下却变成一种非常纯净的湖蓝，无言的痛苦溢出湖面，从脸颊滑下，藏进指间，和李静的泪水汇在一起。
“别哭……别担心，我不会死的。”李静忍着疼直起身“嘿，利博安，别担心，这个是正常的，只是生理期害的……没事的，别担心。”
“你不要死……”他伸出手捏住她的衣角。
所有对我好的虫都死了。你呢？他破碎的蓝眼睛不停地流出透明的血，利博安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呼吸越发急促。
坏了，应激了。李静暗叫不好，她赶紧把他的脑袋按在怀里。利博安双手颤抖着，紧紧抓着李静的衣角。她一边抱着他，一边轻轻拍打，还不断出声安抚：“你现在很安全，听到了吗？没有人会受伤，没有人会死，你现在很安全，别害怕……别害怕……”
利博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还以为他身体里只会流出血液。
李静很疼，我不该哭的，我为什么哭？李静明明很疼，我一点也不疼，不该让她来安慰我。
也许是因为这一切都软绵绵的，没有什么能割开他的皮肤，这本是该流血的时刻，他的身体总得往外流点什么，眼泪或许是替代品，不然要怎么解释呢，怎样的痛苦也逼不出他的眼泪，难道是那个拥抱比刀剑还要锋利吗？
“李静，李静……”
“嗯。”
利博安把头埋在她的肩上，织物上的香气果然来自李静，她比他更凉一些，她比他更柔软，更小一圈，李静，李静和所有死在他怀里的虫子都不一样，李静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
“嗯？”
李静还在轻轻拍打他的背。
“为什么道歉，没事的。”
利博安整个人都红通通的，他挣扎着从她怀里出来，后知后觉的，他才松开手，李静的衣角都皱起来了，他愧疚地抿着唇，轻轻抚平她的衣服。
“因为……明明是你在疼，我不应该哭的。”
“不是的，你什么时候哭都可以，你想哭的时候就可以哭，想笑的时候就可以笑。”李静侧身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露出一个笑“已经没事了，这里很安全，如果你想抱怨也可以，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她抬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又痛得收手回去。
利博安忍不住跟着她笑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他眉毛微微皱着，仔细观察李静的状态，她痛的动弹不得，额头也汗津津的。
李静偏头去看电视，她有无尽的耐心去等待一只受伤的小兽敞开肚皮，受伤的“外星虫”也是同理，她享受这种安静又可靠的信任，但他们很快就会分离，她治好它们，送走它们，它们是互相生命的过客，她已经习惯了。
没有什么东西会留在她身边。
她等待着痛苦自行离开。
利博安咬紧牙关，突然伸手。
“得罪了。”
他环着李静把她横抱起来。李静被吓了一跳，她的头紧紧靠在他的胸口，比她更热更高大的身体，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哦，李静猛然意识到——他不是宠物，不是小动物，也不是大虫子，他和她是一样的，他们有一样的心跳。
李静被利博安放在床上，被软绵绵的被子整个裹住，利博安的手在她肩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会，李静突然感觉有些紧张，他收回手，李静才松了一口气。
李静侧躺着，利博安蹲坐在床边，她棕色的眼睛正对着他蓝色的眼睛。李静迅速地眨眨眼，不知为何，利博安也跟着快速的眨了几下眼。
他真的在认真学怎么做人，好乖啊……李静忍住笑意，眼里却显出几分愉悦。
“李静。”
“嗯。我在。”她微笑着回应他。
“换我去捕猎吧。”利博安认真的说。“你被生理期攻击了没办法捕猎，让我来帮忙，还有……什么是生理期，我要怎么保护你？”
“哈哈哈哈……谢谢你……哈哈哈哈哎呦……”李静绷不住了，她又痛，又忍不住笑，一下子笑出了哎呦哎呦的怪声音。
利博安不明所以，只是跟着微笑起来。帅气中还带着几分傻气。
李静笑够了，她微微眯着眼睛，开口给利博安解释。
“哎呀，生理期不是什么怪物啦。”
利博安点点头，又担忧地追问：“那你为什么疼，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疼。”
李静决定给外星虫好好科普一下什么是生理期：“生理期，通常指女性的月经周期，是女性生殖系统周期性变化的外在表现，属于正常的生理现象。在卵巢功能的作用下，子宫内膜会经历增殖、分泌等变化。若卵子未受精，子宫内膜便会脱落，伴随出血从□□排出，即形成月经。生理期可能伴随腹部不适、腰酸、情绪波动等症状，这与激素波动及子宫收缩有关。从医学角度看，生理期是女性生殖功能成熟的重要标志，其规律性反映了卵巢、子宫等器官的健康状态。”
利博安左听右听，还是没听明白，他有点委屈地低头。
就知道你听不懂。李静忍不住对他使点小坏，看他真的委屈了，她反而觉得别扭。
“哎呀，简单地说，生理期就是女性每月一次的□□出血，是子宫内膜脱落排出的过程，可能会痛，也可能不会，是正常生理现象，也能反映女性生殖系统的健康状况。”
“子宫内膜又是什么？”利博安看起来很紧张。
“子宫内膜是子宫内壁的一层组织，就像是子宫这个‘小房子’里面的家具。子宫就是小宝宝住的地方，长大了他们就会出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提前回答你啦，不用谢我。”
可能是因为注意力被转移，李静的肚子逐渐没那么疼了，她现在可以安心地观察利博安的反应。
利博安惊讶道：“原来你是‘雌虫’……”
“什么？”
“你的子宫在这里吗？”利博安指着自己的肚子问李静，李静捏住被子的边缘
“再低一点。”
“这里？”
“……对。”
“我的生殖腺也在这里，哦……它曾经在这里。”
利博安掀开衣服下摆，露出惨烈的疤痕。
李静惊讶地坐起，她伸手握住利博安的手腕。
“为什么……？”
伤痕进入她琥珀一样晶莹的双眼，好像某种传承至今的化石。
她悲伤地看向利博安。
“已经切掉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雌虫了……我也不是雄虫。”利博安避开李静的视线，低着头用力扯了扯衣服，重新遮住了自己的伤疤。
李静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想到“雌虫”真的如她假设的一样要负责生育。
“李静，你快躺下吧，你还疼吗？”利博安关心地问。
李静被这个大消息炸的头晕目眩。
“我不疼了……你……”
“我也不疼。别担心。”利博安拍拍枕头，李静轻轻躺下。
“你真不疼啦？”
“对呀，你呢？”
“我也真的不疼了。”李静嘟嘟囔囔地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那我去捕猎咯。”利博安笑眯眯的“李静，你教教我吧。”
“傻瓜，那个叫烹饪啦！”
李静皱着鼻子假装生气。
“冰箱，小煮锅，怎么烹饪分三步，打开冰箱，把大象塞进冰箱里，关上冰箱……噗，来，我来教你。”李静慢慢坐起来，她还是有点疼，但已经可以忍住。
“跟我来。”她勾勾手指，率先出了房间。
“好。”利博安刻意让自己的脚步和李静同步，他步子跨的更大，明明是后出发的，他最后却能和李静并肩前行。
“看，这是挂面，青菜，还有我之前买的卤肉，一起放进去煮，打个鸡蛋，再撒点盐……大功告成！”李静做饭就这点三角猫功夫，属于是打肿脸充胖子，她十分心虚地沐浴在利博安崇拜的目光里。
“来尝尝！给你叉子。”
看来我还是很会做清汤面的嘛，李静得意极了，因为利博安吃得很开心。他的脸颊吃得一鼓一鼓的好像只小青蛙。
“好吃吗？”
利博安眼睛亮亮的直点头。
“哼哼，我可是很会煮面的。”李静也吃了一口，这才发现自己盐放多了面太咸。
看利博安吃得津津有味，李静在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啥好东西都没吃过！可怜的利博安！
利博安并不在乎食物的滋味，看着李静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忍不住大口进食。
我这样很丑吧……她看起来很高兴。听到李静得意的自夸，利博安的耳朵变得有些红。
她好高兴，真好。
“下次让我来烹饪吧，你教教我，好吗。”利博安咽下最后一口饭，低声询问。
“可以啊，但我比较建议你在网上搜搜做饭教程，就用手机就行！”李静心里一惊，自己半瓶子晃荡的事情可能曝光，她立刻开动脑筋给自己辩解：“我可是专注在做面这一块了，唉，别的我就不行了。”她摇摇头，摆出遗憾的表情。
“谢谢你，李静。”利博安收拾好碗筷“我来清洁，你快去休息吧。”他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是笑意，李静有些面热，快步离去了。
利博安在之前李静介绍的洗碗池处洗碗，清凉的自来水划过指尖，比眼泪更漫长，比血液更流畅。
他很想试试烹饪，李静得意的笑脸还鲜明地留在眼前，让他的心嘭嘭直跳。
烹饪能让她幸福吗？
烹饪能让我幸福吗。
利博安失神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