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的初吻没了。

因为一辆失控的大运狠狠吻上了他。

没有痛感，只有一种灵魂被挤出躯壳、又被塞进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的眩晕。

再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混沌，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

当李玄的意识重新凝聚，艰难地睁开眼时，看到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地球人瞬间宕机。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

粘稠的气流翻滚、咆哮。

狂暴的地水火风肆意奔涌，无数法则碎片在这片原始的汤中沉浮、碰撞、湮灭。

“我Ⅰ草……”他想惊呼，发出的却是一声带着颤抖的“吱——”。

李玄下意识地低头，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四肢躯干，而是覆盖着细密柔软灰色绒毛、短小的前爪，以及一条光秃秃的尾巴。

一只老鼠。

一只在混沌初开、天地未分之际懵懂诞生的老鼠！

短暂的震惊和卧槽刷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李玄的理智。

“天地初开！混沌未分！我……我特么成了开天辟地第一只老鼠？！”

脑海中自带的天道信息冲击着他的神经。

“先天神圣！这…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什么鸿钧罗睺，什么三清女娲，都得叫我一声道友！圣人果位？混元大道？嘿嘿嘿，鼠鼠就鼠鼠，我啊要成圣做祖啦！”

李玄激动得浑身绒毛都在抖，短小的爪子下意识地刨着身下不知的地面，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在体内流转。

金仙！

他立刻明悟了自己的起点，作为天地间第一只鼠，他生而金仙！

这更让他信心爆棚，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成圣大道铺在眼前。

然而，乐极生悲。

就在他雄心勃勃，准备调动那微薄的金仙法力，好好研究一下这洪荒初开的新手大礼包时，一阵无法抗拒的虚弱感如同黑色的潮汐般汹涌袭来。

李玄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和精神瞬间消失。

“靠…穿越后遗症？…还是…成…成圣的…代价？”

李玄的念头还没转完，眼前一黑。

小小的身体软倒在混沌气流中，被一层微弱的灰色光晕包裹着，缓缓沉入一处因法则碰撞形成的缝隙里。

这一睡，便是沧海桑田，纪元更迭。

睡眠中，李玄并非全无感知。

他偶尔会被外界巨大的震动惊醒片刻。

一次，一道无法形容其伟岸、其玄妙的紫色身影出现在意识边缘，伴随着响彻整个混沌宇宙的宏大纶音：“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无法抗拒的、令人顶礼膜拜的威压扫过。

李玄的意识被那圣威一激，但只迷迷糊糊地惊醒，本能地翻了个身。

又把小小的身体更紧地蜷缩进缝隙深处，发出不满的细小呼噜声，又次沉沉睡去。

过了不知多久，几股稍逊于之前、但依旧磅礴浩瀚的气息接连冲天而起，宣告着各自的道果。

李玄的意识微微晃动，烦躁地扭了扭身体，却终究没能彻底醒来。

直到某一天……

两股极其强大的气息陡然在离他沉睡之地并不算遥远的地方爆发！

这一次，距离太近了。

“我若证得无上菩提……不取正觉……”

宏大的愿力与道韵化作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了李玄沉睡的“洞府”外！

“吱——！！！”

李玄猛地被震醒了！

他小小的鼠眼瞪得溜圆，充满了被惊扰美梦的滔天怒火和极度不满！

谁啊？！

大清早的就在别人家门口开演唱会？

扰人清梦，罪无可赦！

知不知道鼠鼠我需要补觉才能恢复元气去成圣？！

李玄怒气冲冲地用小爪子扒拉着眼前的石块，试图看清外面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然而，强行坐起的动作，瞬间将他沉睡积攒的那一点点可怜巴巴的元气消耗殆尽。

“吱（好晕）……”眼前一黑，熟悉的虚弱感再次将他吞没。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外面那两个刚发完宏愿望人长什么样，意识便再次沉入无边的黑暗。

这一次，他睡得格外沉，外界再大的动静，也都与他无关了。

……

李玄的意识缓缓解冻。

睁开眼时，入眼不再是狂暴的混沌气流，而是精纯的天地灵气，却不知为何带着一股檀香。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环顾四周，他正身处一个异常坚固的天然洞窟。

洞壁不再是混沌顽石，而是某种的灵玉。

洞窟顶部垂下一根晶莹剔透的石钟乳，滴答着蕴含精纯灵气的乳白色灵液。

李玄一口咬住，暴风吸入。

精纯的灵气入体，李玄的意识清晰了不少。

他本能调动法力。

好在修为还在，自己仍是金仙。

但紧接着，沉睡期间那些模糊的感知碎片涌入脑海。

撕裂混沌的紫气、响彻寰宇的成圣宣言、几股强大的道韵、最后那如同在耳边轰鸣的宏大誓言……

鸿钧…成圣了？

三清…也成圣了？

女娲娘娘…也成了？

最后那两个……接引？准提？西方教？

那鼠鼠我呢？

不对，他们怎么就在…我家门口？！

“卧！槽！槽！槽！槽！”李玄的鼠脑子瞬间炸了！

他，天地间第一只老鼠，先天神圣，生而金仙……

完美错过了洪荒开天辟地后最波澜壮阔、机缘最多的黄金时代！

错过了紫霄宫听道！

错过了六大圣人证道的天地异象！

错过了所有能抱大腿、捡灵宝、蹭功德的泼天机缘！

李玄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痛彻心扉、足以让他原地升天的悔恨！

“我特么干了什么？！我睡着了？！我居然在睡觉？！我睡过了整个洪荒？！”

“吱吱吱吱——！！！”

悔恨的悲鸣在小小的洞窟里回荡。

他疯狂地用爪子刨着地面，恨不得把自己埋了。

肠子？

何止是悔青了！

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我的圣人果位！我的先天灵宝！我的造人功德！我的……一切啊！！”

李玄悲愤欲绝，只觉得鼠生一片灰暗。

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当初被车直接创死！

不，有点痛！

他宁愿当初没走那条路！

算了还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从这巨大的打击中缓过一口气。

不行，不能真把自己憋死在这里。

虽然错过了最好的时代，但好歹还活着，好歹还是个金仙。

好歹…还在这波澜壮阔的神话世界？

等等……

灵气里的檀香味？

“我…我现在该不会是在…灵山吧？！”

李玄一个激灵，浑身的灰毛都炸了起来！

灵山，

西方教的老巢，

如来佛祖的道场！

满天神佛；

遍地秃驴！

他这个刚睡醒、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金仙初期小虾米，掉进了满级大佬的终极副本？！

“不行！必须溜！”李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感知到，这洞窟似乎有某种天然禁制，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探查。

他用鼻子使劲嗅了嗅，暂时没有其他危险气息靠近。

就在这时，他体内沉寂已久的两道灵光微微震动起来。

那是他作为先天神圣的伴生灵宝，在沉睡中自动护主。

如今感应到主人强烈的危机感和求生欲，终于苏醒了。

一为虚空幻灭梭，催动之下可化光遁入虚空，瞬息万里，保命逃遁的无上利器；

二为寂影匿形幡，祭起后可遮蔽自身一切天机气息，隐匿行藏，即便高出他一两个大境界也难以察觉。

这两件宝贝，都是保命跑路的神器！

“好！天不绝我鼠鼠！”李玄精神一振，有这两件宝贝在，加上自己天生的逃跑能力，或许有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两件宝贝，将无影斗篷的效果催动到极致，整个鼠的气息几乎完全消失。

然后，他调动起金仙的法力，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洞窟。

眼前的景象，让李玄大为震撼。

他正置身于一座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金色神山之上。

无数金碧辉煌、宝光冲霄的殿宇楼阁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仙灵之气和精纯无比的佛力，凝结成朵朵金莲，在虚空中绽放、飘落。

诵经声、梵唱声如同实质的海浪，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座殿宇深处传来，一浪高过一浪，重重叠叠，直透神魂。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那无处不在的、令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威压！

强大无比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时而在灵山上空扫过，时而在殿宇间交织。

金仙？

在这里恐怕连守山罗汉都不如！

太乙金仙的气息都随处可见！

甚至偶尔掠过的几道神念，其深不可测的威压，让李玄毫不怀疑那是大罗金仙乃乃至更恐怖的存在！

“吱……”李玄吓得差点原地去世，死死趴在一块岩石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停止了。

隐匿灵宝运转到极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混进了猛虎巢穴的耗子。

不，比那还惨！

是混进了诸天神佛老巢的耗子祖宗！

“稳住，李玄！稳住！你是第一只鼠！你有先天隐匿！你有跑路灵宝！”

他疯狂给自己打气，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没被这恐怖的阵仗吓晕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挑最偏僻、最阴暗的角落，靠着岩石的阴影、廊柱的背面、甚至香炉的底座缓慢潜行。

每有神念扫过，他都如同被冻结般静止不动，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有几次，他甚至感觉有强大的目光似乎在他藏身的地方停留了一瞬，惊得他魂飞魄散，差点就要发动虚空幻灭梭传送跑路。

万幸，那目光似乎只是例行扫过，并未发现他这个隐形鼠。

就在这心惊胆战、步步惊心的潜行过程中，李玄敏锐无比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极其诱人的味道。

不同于那些浓郁的檀香，那是一股清冽的果香！

这香味仿佛有魔力，瞬间勾动了他作为鼠鼠的原始渴望。

循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李玄在庞大复杂的灵山建筑群中左拐右绕，避开了几处气息格外恐怖的大殿，最终来到了一片相对偏僻的区域。

这里的殿宇明显不如中心地带恢弘，显得有些冷清，佛光也淡了许多。

香气正是从其中一座风格颇为奇特的殿宇中飘散出来的，殿宇不大，通体用一种温润的青色玉石砌成。

而且，这殿宇的门窗，竟然是敞开的！

没有那种金光闪闪、禁制森严的感觉！

也没有传出那种让他头皮发麻的集体诵经声！

他如同一道真正的灰影，利用殿外灵植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大殿内部。

殿内的景象与外面金碧辉煌的佛国净土截然不同。

布置简洁清雅，只有几件必要的玉质家具，弥漫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清冷气息。

空气中那股诱人的果香更加浓郁了。

鼠眼一转，立刻锁定是殿内一个玉案上摆放着的三枚果子。

那果子形似菩提，流转着青碧色的光晕，散发出的灵力精纯浩瀚得让李玄口水疯狂分泌。

但最吸引李玄目光的，却不是果子。

而是玉案旁，盘膝静坐于一个青色蒲团上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长袍，身形挺拔如松，一头墨色长发并未剃度，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肩头。

他闭着双目，面容俊美得近乎无暇。

不是秃驴！

有头发！

而且……长得也太好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