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翦离静静看着她，眼眸平静无波，就连眼角的泪痕都停滞了下来。

姜韫说的口干舌燥：“……所以，你——”

“不会再这样了。”他回道，打断了姜韫后面的话。

陆翦离唇色浅浅，抿成一条弧线：“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可我只希望我们能一直如此。”

什么希望，希望什么？

姜韫迷茫的扣出问号，她其实经常跟不上他的思路。

床边男人的手轻轻放在姜韫被褥上，隔着纤薄的触感，依稀能感受到对方的温暖。

陆翦离紧紧盯着姜韫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我讨厌变化。”

“你不会离开的，是吗……”

姜韫明白过来，对方原来是担心失去和她的友情，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她从来没和高敏感的人相处过，可隐约觉得陆翦离就属于这一类。

对于这类性格，加上陆翦离比较孤僻没什么人愿意和他相处…她或许要更包容些，做出保证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韫摇头：“当然不会。”

陆翦离眼底阴霾具散，露出晃眼的笑容，眼尾漾出绯红，似嗟如叹道：

“我知道了。”

他第一次这么渴望得到一个人，喜欢到愿意压制自己的占有欲，只为了不让对方害怕。

但无论如何不能丢下他，不能把属于他的目光移到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

陆翦离神色郁郁，漫无目的的想。

不然……他不介意折断对方所有的羽翼，哪怕会被厌恶。

……

一无所知的姜韫意外陆翦离的改变，他搬回宿舍后居然破天荒跟谭雨和徐来打了招呼。

友好宿舍氛围第一步达成。

可喜可贺。

就是两人一脸惊恐的模样有点好笑。

陆翦离不在的时候，谭雨见了鬼似的拉着姜韫问：“你究竟说了什么，让那家伙每天像人机一样对我们打招呼。”

面色冷漠，嘴角的弧度是量角器量好的，从来不变，配上深黑的瞳孔，说一声伪人也不为过。

姜韫愣住，老实回道：“就是和他探讨了一下和谐宿舍的必要性之类的。”

谭雨：………

她可能有耳背，没听错吧。

良久，谭雨眼神复杂，拍了拍姜韫的肩膀：“是什么让你产生几句话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错觉，甚至他还出生权贵家庭……”

她叹为观止：“姜韫，你来自无名星，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人可能不懂…我和徐来家的话勉强算边角料，家族偶尔的集会中有见过这类人来走过场。”

“他们…完全是政治权利下的产物，你看着觉得温和亲近，实际上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根本猜不到。”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活着，同样——”

谭雨神态严肃：“他们想要得到什么，就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姜韫陷入了沉思。

这已经是谭雨第二次提醒她了。

她不禁思索陆翦离的平日里的状态，不说话，呆在角落里，也没有纨绔子弟不良的作风，就是待人很冷漠。

但……

姜韫仍然不明白。

她一穷二白，从无名星走到这里，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后勤部新生，对方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继承她智脑里的几十万信用点么……

别说笑了，陆翦离两顿饭都至少十万信用点了，这么多天的美食不是白品鉴的。

姜韫将这个疑问埋藏在心里，对待陆翦离的态度却比之前谨慎了。

军训结束，清晨召集所有新生在训练场等候。

比先前军训时早半个小时起床，饶是她尽量早睡也抵挡不住困意，特别是罚站了一个小时竟连校领导的影子都看不到。

姜韫低头眯眼，半梦半醒间听见如雷般的掌声响起。

她瞬间打了个激灵，也跟着鼓掌。

不知何时，台上的人已经到齐了，为首的那位是老校长。

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高规格军装的男人，很高，身姿挺拔，就是隔太远看不清。

冗长的发言结束，校长提议让“将军”瞧瞧今年的新生，那人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

眼看他每到一处方阵，方阵就开始花式随着指令展示军姿，姜韫立刻将仅存的睡意掐灭，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她不想成为站错指令的出头鸟。

越来越近，姜韫遥遥望去，发现那个身影居然有点眼熟，心不知为何扑腾跳着快了许多。

“怎么了？”

陆翦离第一时间发现姜韫脸色不对劲，低声问道。

“……没什么，可能…”

“没睡好”三字未来得及吐出，那个身影已然来到了他们方阵的位置。

待姜韫看清那人的样子，神情立即变得难看，唇瓣轻颤，失去了颜色。

他身材修长而健硕，利落的黑色短发，面容深邃俊美，外着黑色军装大衣内配双排扣上衣加白衬衫，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而让姜韫感到恐惧的是…那军帽帽檐下露出的鎏金色眼眸，恢复正常视力的它看起来更富有金属的冷峻光泽。

居然是“伊森”，那个被她救了又坑了一把的男人。

姜韫没有忘记与之相处那些天感受到的强烈压迫感，这也是她迫切逃跑的主要原因。

觉察出来自身体本能的惧怕，姜韫浑身不自在，更不幸的是她站在第二排，只能寄希望于前面的大哥能帮她挡住一半身体了。

“立正！”教官突然喝到。

姜韫定了定神跟着指令变换动作，眼睛低垂，不敢看前面。

…

谢尔自从无名星回来就没有称心如意过，先是应对赵家那个狐狸修炼成的精怪，接着上议院那帮胳膊肘往外拐的也跟着弹劾。

统帅为此十分头疼，召开多次会议，明里暗里示意他尽快解决。

想至此，谢尔掀起眼，嘴角一抹讥诮的笑。

一双双眼睛藏在暗处，等不急把他拉下，好扶持自己的心腹上位。

流落无名星毫无疑问是赵执礼做的局，他要是真倒下了，便是赵家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他雷厉风行的解决了几个反对者，连带后面的家族，最终把声音压下去。

也正因为这些事的阻碍，封锁无名星找了很久都没有那个omega的消息。

谢尔抽空有去伊甸园调过资料，没有任何新进去的omega，却在意料之内。

那个胆大包天的omega，怕是不会甘心被这个地方束缚住，出去天高任鸟飞才符合她的性格。

他笑了声，眼底闪过志在必得。

只要确定她在卡迭拉，就容易很多。

今日联邦第一军校发来邀请，谢尔没有思考就答应下来。

一来是给自己母校一个面子，二来疗解烦闷，顺便看看有没有天资出众的后辈。

谢尔靠近观察alpha方阵，总体没有太大差别，除了赵写尘那张熟悉到令人生厌的脸……

金发蓝眼的青年在人群中分外醒目，面对他，毫不犹豫投去散漫挑衅的眼神，咧唇笑容嚣张。

谢尔蹙眉，果然和赵执礼是亲兄弟，一丘之貉。

到了beta方阵，他按部就班的扫视一圈，下面的beta第一次和高等级alpha这么近距离接触，威压扑面而来，不由身体紧绷，显得拘谨。

到第六个方阵时，谢尔目光顿住，在各色头发眼睛的人群里看到一抹纯正黑色。

纯东方面孔么……倒是少见。

他思绪如潮，想到了之前那个omega少女。

对方颇具存在感的视线让姜韫裤缝处紧贴的手冒出冷汗。

她没有出声，对方也不知道自己的相貌，应该不会发现的。

姜韫不断催眠。

似是意识到自己停留的时间太长，谢尔在教官请示前率先移开了视线，只一瞬就发觉有另一道满怀恶意的目光暗中盯着自己。

撇了眼，银发，是陆家的标志。

很快，谢尔又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眯了眯眼。

这个陆家没分化的小子，居然用信息素缠绕在那个女beta身上，占有欲显而易见。

或许……不能称之为信息素，没有分化这些气味更像是香水，如同野兽在自己的领地上做标记。

气氛凝滞，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

谢尔单纯因为那个beta与少女相似的容貌特征而停留，之后公事公办的又转了一圈。

…

很久以后，谢尔回忆起这一段依然气的牙痒痒，特别是里面还包含了他后半生的两个宿敌……

…

军训仪式收官，教官一声“解散”，姜韫终于解放了自己酸软的下肢，不敢看被校领导围住的那人，换了个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跑了。

陆翦离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心上弥漫着一层阴云。

她认识谢尔·沃尔希斯，这是陆翦离的推测。

无名星来历，扑朔迷离的性别……以及父亲最近提到谢尔从无名星回来。

陆翦离抿唇，握紧的指节苍白。

无论如何，她答应过的，不会离开的不是吗。

否则他不会原谅的，永远不会……

——

姜韫跑的匆忙，等发现忘记喊陆翦离时已经距训练场八百米远了。

她看着陆翦离沉下的眉眼，疯狂找理由：“不好意思啊…我太饿了，可能胃控制了大脑，忘记叫你就先走了。”

陆翦离盯了她一会儿，声音冷淡：“是吗，可是南食堂今天关门，昨天有发过通知。”

南食堂以快餐居多，物美价廉，姜韫平时吃的都是这个食堂，但昨天因为临时整改暂时关闭，她昨天甚至吐槽过。

姜韫想起来确实有这回事，一时有些尴尬。

尴尬过后……

不对，她这么心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