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礼做了一个过于真实的梦。
在梦境中，他站在一个广大无边的沼泽中间。
手不能举，脚不能挪。
远坂时臣、言峰璃正、神学院时代的同学、第八秘迹会时期的同僚。
一张张圣堂教会的熟悉面孔，围绕在他的身边。
这群人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笑瞇瞇的望着他。在他往沼泽底下的黑暗虚无一寸一寸沈下去时，袖手旁观。
然后绮礼从梦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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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宴会结束后。隔天早晨。
阳光从窗帘的细缝间打进了屋子的木地板上。
几个钟头之前。切嗣与绮礼意见不合（或许说当众爆发肢体冲突更准确一些）总之他们两人后来花费整整5分钟的时间，迅速完成道歉、交谈、心灵鸡汤等等和解步骤。直白的说，就是他们俩的和解速度跟他们俩的翻脸速度一样快。
搭rider便车，切嗣、英灵卫宫与绮礼抵达玛凯基一家的时候，夜色已深。所以干脆接受了古兰爷爷与玛萨奶奶的慰留：打地铺睡在韦伯的房间一晚上。
然后黑夜过去，白昼降临。
书桌上的电子钟，显示着时间：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绮礼稍微瞇起眼睛。
韦伯-维尔维特半梦半醒的摊在床上，苦闷的鼻音召示着英国青年正在宿醉。亚历山大大帝在床脚旁打着呼噜。绮礼照例待在门边的角落靠着墙壁。切嗣的脑袋不知何时倒在了绮礼的左肩膀上，不但打鼾还在滴口水。
红衣的英灵不在房内。那个家伙多半跟玛萨奶奶一起，在楼下厨房准备沙拉三明治跟浓汤。从门缝中穿透上来的微小交谈声，可以判断出avenger的做菜技能深得玛凯基家女主人的青睐。他们相谈甚欢。
绮礼侧耳倾听了一阵子，才闭上眼睛。将右手的手指与左手的相扣。
窗帘所局限的光线随风摆动。
早晨的例行祷告很快的结束了。
心灵没有办法获得宁静。
──我讲论自所不明白之事，奇妙异常，不能领悟。祢要我留心听祢所欲言，答复祢所提问。
绮礼伸出右手，放在左边颈子与肩膀的交界、收拢。
他抓住睡觉也没有摘下来的格子围巾，格子围巾底下的衣领、脖子表面上的皮肉亦同。绮礼的力道不大。但是足够让粗糙的围巾毛线、衣服的布料、自身的皮肤血肉，被指甲切实的掐在一起。
梦境让他想起了圣堂教会。
还有1989年的盛夏。
在圣伯多禄的地下回廊。在圣母像与神子受难像的跟前。在血泊中的老花眼镜旁边。
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时间片段，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声细微的回音、每一帧画面与每一股如涌泉般奔流的狂喜──回忆中的快乐有多鲜明，如今的异常感就多尖刻。
──上主啊、愿祢事事都能。
“……我想说，为什么一觉醒来，我就感觉到脖子酸疼？”
咬字不清楚的嘟嚷沾着热气，贴在耳朵旁响起。绮礼的呼吸停住了。
切嗣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睡眼惺忪从绮礼的肩膀上爬起来。右边脸颊的颧骨位置，因为靠在绮礼肩膀的钮扣上睡觉，被刻印了短暂的钮扣图样。
“啊，我肯定是落枕了。”
切嗣一脸苦逼。
绮礼眨了眨空洞的眼睛。他看着他。手心不知何时放开了握紧着的衣领和围巾。
“我以为我靠的是个枕头，结果靠的居然是个绮礼。”切嗣乱无章法的搓揉自己的脖子，“我的枕头为什么跑到角落去了？”
绮礼嘴角边微妙的抽动了下。而切嗣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你在嘲笑我吗？”满脸胡渣的幼稚鬼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脸上的睡意全消失了，“睡姿不好是犯罪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枕头是非必需品……你居然在偷笑？”
绮礼的表情淡淡的，“我不是物件。”他实事求是，“而且我没有笑。”
“世风日下！”切嗣跳了起来，“人心不古！”
“你们……好吵啊！”英国青年把自己埋进了棉被里，“小声点……我头疼！”
“少年啊！”穿着绉巴巴的衬衫的魔术师杀手，音量变本加厉，“别睡了！”
他手脚并用爬到被吵醒的韦伯床边。
“爸爸我好伤心啊！我家绮礼明明都养了这么久，昨天不但开始叛逆期，今天就学会看着我的眼睛撒谎了──”
绮礼拾起角落里的枕头砸切嗣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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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的Fate/Zero故事中。
作为caster而被召唤的英灵自称‘青须’。其身份是英法百年战争中担任法国元帅的吉尔-德-雷。虽说本身并不具有魔术师的才能。但是宝具螺湮城教本（Prelati\'s Spellbook）是等级A 的对军宝具，具备魔力炉心，可无视术者本身的力量召唤深海巨怪。
“邪魔歪道！caster！你又有什么计谋！”
亚瑟王与爱丽丝菲尔率先抵达河岸。全程目睹章鱼海怪被法国元帅吉尔-德-雷召唤的过程。
由于caster所施放的咒术波动等同于礼仪咒法多重咏唱，魔力量极大。造成的异常足以让冬木市里每一位Master都注意到。而神秘所引发的魔力余波影响了未远川的河水，形成大雾。适逢夜幕低垂之际。人类肉眼的能见度大幅降低。最终导致未远川章鱼怪之乱是Fate/Zero整个篇幅中唯一聚集七位Master与七位Servant全数登场的群像重头戏。
但是穿越了17年，卫宫切嗣早就一点未远川战役的剧情也不记得了。
在艾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与saber之后，切嗣一行人乘着伊斯坎达尔的战车同时抵达了未远川的河岸边。征服王、英灵卫宫与亚瑟王随即联手，与章鱼怪展开科幻作品一样的触角大战。
然而，第四个‘主神任务’在avenger拿弓参战的时刻突然出现。
“任务要求：在caster被成功击败之前，确保冬木大桥上的caster御主-雨生龙之介死亡。”
切嗣啧嘴。
这任务，是主神第一个与杀人直接相关的任务。虽然一直很担心绮礼最近的变化……但至少，雨生龙之介是一个喜好杀人的精神病态男。所以切嗣断定这样的任务不算太糟。
魔术师杀手转过身，掏出填弹的枪。嘱咐avenger继续箝制怪兽。喊上绮礼，两人跑向冬木大桥的方向──至少这次任务的具体范围很明确就是‘冬木大桥’上面。不用整座城市乱枪打鸟。
“第四个任务来了！”切嗣一边跑一边朝绮礼吼着解释，“在大桥上某处，有caster的Master雨生龙之介！”那个在新闻上一直杀人的病态杀人犯！
绮礼跟在他的身边跑，看着切嗣的眼睛，“这一次任务跟caster的Master有关？”
切嗣点头，“没错！假设你先找到他──”
绮礼空洞的棕色瞳孔后面闪过某种切嗣在过去整整12年从来没有见过的僵硬。就像是知道了切嗣接下来可能要吩咐他什么一样。
“──发现疑似是雨生龙之介的魔术师后，用无线电跟我报备！”
那太超过了。切嗣把滑到嘴边的‘就地杀掉’吞了回去，“原地待命，或者你先用黑键削掉雨生的脚肌腱也可以──”意外的认知让他的大脑停顿了0.3秒钟，“你的速度比较快，不用配合我！到桥上直接展开搜查，我随后跟上！”
“了解。”
前任代行者收到指令，‘嗖’的一声，与切嗣的距离瞬间拉开二十米。
切嗣本来就因为身体的问题跑得不快。所以绮礼能在2秒之内消失在浓雾里，他并不奇怪。
几分钟过去。
切嗣终于抵达深山町那一端的大桥入口。
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金属被撞针撞击的巨响穿过雾气。
那是枪声。
切嗣的眼睛睁大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枪声更容易被误认是鞭炮或者礼炮。
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第四声的间隔久了一些。
分别是瓦尔-特WA-2000以及Thompson Contender的声音。
是魔术师杀手最常使用、最喜欢拿来改装的两种型号。
“绮礼？”切嗣捏著无线电，另一端沙沙沙的完全没有人回应，“绮礼，回答我！”
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
“Time Alter（固有时制御）！”
不祥的预感掩盖过了所有其他的感觉。
切嗣顾不上肉-体崩坏的风险，“Triple Accel（三倍速）！”
收起了无线电。魔术师杀手不在乎隐蔽，直接在往城市窜逃的普通人的面前使用时间魔术──反正现在的雾那么大、对于普通人来说，他只一个对着空气大吼、犯了中二病的大叔而已！
几十秒流逝了。
把并不协调的动作调快了三倍速度。其实也快不到哪里去。
切嗣的身体机能终于到达了极限。
他在空无一人的桥正中央发现了被子弹贯穿肚子与太阳穴的雨生龙之介──已经死透了。恐怕雨生就是方才的枪击目标？所以第四次任务：确保caster的御主死亡，宣告完成。
切嗣这样想着。三倍速的固有时制御同时被解开来。魔术师杀手的肌肉组织，开始遭受世界的修正挤压扭曲。
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自己已经习惯了肉-体的疼痛与肌肉纤维的撕裂。切嗣咽下了涌到喉咙的甜腻血味。跛着右脚。一面忍受着世界针对时间的修正，一面吐着冬日的寒气……终于找到了一块出现全新裂缝的水泥地上，一枚被嵌在地面底下的金色子弹。
雨生的腹部一发、雨生的脑袋有一发、桥面底下也卡着一发。
──这就是四发子弹之中的三发子弹了。
切嗣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只要找到剩下的一发子弹就好了。如此不祥的预感，也许只是疑心病的作祟。
──在、哪里？
魔术师杀手将脑海里对于那四声枪响的记忆不断翻转。足够有经验的雇佣兵，都可以根据枪击声与命中声判断出大概的开枪位置以及具体目标处。虽然能在更近的距离更直观的感受其冲击波与声音间隔，会判断的更加精确。但是目前为止的情报，已经足够切嗣判断所有的子弹都被瞄准在这附近、而且其中一发子弹的撞击声、特别接近于混凝土的缓冲型撞击──
──只有其中一发有落在了地面上？
这个结论把切嗣的思维冰栋住了。脖子后面凉了一片。一个尘封在遥远的岁月里的名词自作主张的跳出来──起源弹（origin bullet）这两个字擅自出现、就占据了魔术师杀手的逻辑中枢，以致于突然之内理智性的思考不能。
──绮礼在代行者时期的经验，让他面对子弹的威胁时，相较于回避，更有可能选择强化魔术当作防御。
切嗣的脚底末稍发麻。不知何时开始抽搐的指尖酸痛起来。
──不可能、吧？
穿越后的第七年，亦即1980年。切嗣在对抗圣堂教会的作战中，就已经把自己的66枚起源弹全部用光。不要说绮礼听都没有听过。经过十年以上的岁月流逝，起源弹这种消失在魔术历史上的东西，也被切嗣本人抛诸脑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另一个卫宫切嗣怎么可能还没有用完起源弹？入行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没有用完什么的、是假的吧？魔术师杀手漫无目的、目光些许茫然的四处张望了一阵：没有看到什么最后一发子弹，只有一台无线电对讲机落在了地上。
──在、哪、里？
混和着生存本能与多年战地经验的意志，接管了魔术师的身体。
他的脑袋里嗡嗡的响着。
耳鸣吵的吓人。
地板上有零星的血迹。
右脚跟左脚自己抬了起来，交替前进着。
切嗣很快在‘一个被枪击重创的人在最短的距离能找到的最佳遮蔽位置’发现了全身多处皮肤都裂开了、正在轻微冒血的人影。
他缓缓的，缓缓的靠了过去。
在大桥的阴暗处，一根巨大的水泥梁柱旁边，缓缓的，缓缓的跪坐下来。
“绮礼？”
感谢 音若希 的地雷，么么哒！
作者声明：我不讨厌爱丽丝菲尔。但她老公激怒了隔壁世界协会跟教会都不想招惹的野生BOSS所以大家可以开始避雷了orz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0. 理性的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