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7. 我的麻烦

藤村大河喜欢卫宫切嗣有十年了。

从15岁到25岁。

可以说,做为一个女人的花样年华,她都喜欢他。

藤村大河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常扪心自问: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一个年龄大了自己14岁的颓废大叔呢?

这个29岁的大叔没有在工作。没出息的靠祖产过活。

整天挂着一件浴衣搭配凉鞋乱跑。

衣装品味差劲极了,胡渣跟头发也不怎么整理。

他甚至时不时还会展现出不负责任的一面。

该说缺乏成年人的自觉吗?

某年夏天突然冒出一句:“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到世界各地去冒险啦!”然后就付诸行动了。

整个月不回家变成一种常态。

最夸张的时候,刚满9岁的士郎超过半年都见不到父亲的踪影。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糟糕大叔?藤村大河说不上来。

爱是不讲道理的事。

随着认识时间越来越长,藤村大河慢慢意识到:切嗣频繁出国,不是为了增广见闻。

──在国外、有切嗣想见但一直没能见到的人。

见不到重要之人的失望与痛苦,每一次,会被切嗣包装成一段又一段精致而有趣的旅游见闻,说给藤村大河与卫宫士郎听。仿佛这个世界上那些美好的事情,永远会在他的旅途上发生。

士郎听见那些国外的故事,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喜悦。

藤村大河无法对这样的切嗣生气。

考上大学那年,她接受了一个事实:切嗣永远不会以看待女人的方式看她。

切嗣的心另有所属。

藤村大河只是比较要好的一位邻居。

但那又如何?

爱是不讲道理的事。

临终前,35岁的卫宫切嗣将12岁的儿子托付给大学还没毕业的藤村大河。

她咧嘴答应了。

她不是他的挚爱。

但她毫无疑问是他托付儿子时会优先考虑的女人。

而士郎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无论藤村大河是否喜欢切嗣,她都不打算让士郎孤单的长大。

2004年2月1日。

25岁的藤村大河,下班后,前往车站附近的商店街购物。

哼着歌,心情愉快走在人行道上,却瞥见甜品店的橱窗后面,坐着一个脸部轮廓几乎跟切嗣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

藤村大河睁大眼。

她一直不清楚切嗣的来历。

她喜欢切嗣。

但切嗣面对她的提问,往往含糊其词,模棱两可地带过。

所以藤村大河直到今天也不晓得切嗣的身世背景:他在哪里出生?他接受过怎样的教育?他做过什么工作?他爱过什么人?遭遇过什么事?他有过多少朋友?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又在何方?

这些问题的答案,藤村大河通通不知道。

可长相骗不了人。

只需要一眼就能明白:橱窗后面的年轻男人,与切嗣有血缘关系。

于是藤村大河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询问陌生人:“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我叫做藤村大河!请问您认识卫宫切嗣吗?”

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就是!你找我?”

年轻男人笑着抓抓后脑杓,“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你是在找我哥?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大我几岁,在日本生活……他的名字也是卫宫切嗣!”

“原来是切嗣的弟弟!”

藤村大河心如鼓擂。

她拉开桌子旁边椅子的椅背,双颊因兴奋染上红晕,“请问我可以坐下吗?我想成为你的朋友──那个、我是说,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你哥哥的事情!我们可以聊聊吗?你今年几岁?我该喊你切嗣桑还是切嗣君?我……对不起,我是不是失礼了?实在抱歉……”

“没关系!”年轻男人摇摇头,“不用道歉,我也想知道我哥过得怎么样!”

藤村大河记忆中总是笑着的那个颓废大叔,如今,死去5年了。

而她,如今,却仍因为能在偶然之间听说颓废大叔的往事,雀跃不已。

爱真是一件不讲道理的事。

─ ─ ─ ─ ─ ─ ─ ─ ─ ─

绮礼心情复杂地望着自己的雇主。

2004年2月1日,晚上八点多,切嗣坐在平行世界卫宫家的客厅里,满嘴跑火车。

傍晚,他们认识了名为‘藤村大河’的橘发女性。

她似乎是这个世界卫宫切嗣的邻居。

看见与去世邻居相貌相仿的人,才会忍不住上前搭话。

离开甜品店时,门外的avenger找准时机解除灵体化,谎称自己是切嗣的另一个管家。

他们三个被邀请到卫宫家做客。

绮礼能够理解切嗣想要打探‘另一个卫宫切嗣’的意图。

不过,他没办法习惯切嗣撒起谎来不需要打草稿的行为。

“关于我哥的名字?我恐怕不能把这件事说的更委婉。”卫宫家客厅桌子旁,26岁的切嗣闭上双眼,面色凝重朝藤村大河宣布:

“是这样的,卫宫切嗣、是祖父选定的我这一代卫宫家继承人的名字!”

切嗣振振有词道:“因为我母亲,也就是我父亲法律上的配偶,很多年都没有生下继承人。所以我哥是在长辈们的默许下,由另外一位阿姨所生。取名叫卫宫切嗣。可是后来我出生了,所以我哥就被当成多余的人。”

“怎么会这样!”藤村大河震惊,“难怪切嗣从来不肯谈自己来日本前的生活!”

“唉,”切嗣叹气,“我最近才意外得知自己有一个血缘上的哥哥……而且想不到他几年前就过世了!我完全不晓得……我哥这几年恐怕过得很辛苦!”

avenger坐在切嗣左边,安安静静听Master瞎掰,不吭气,不说话。

绮礼坐在切嗣右边,整个人除了呼吸外,动也不动。

幸好藤村大河喝醉了。

她不会注意到不自然的小细节。

刚进屋,藤村大河就拿出了下酒菜与日本清酒,说要好好招呼卫宫家的客人。

为了套取情报,切嗣更在她身上施加多喝酒的催眠暗示。

没过多久,藤村大河便醉醺醺地透露出许多自己邻居生前的事情,然后趴在矮桌上睡着了。

她嘴里叨念着“士郎怎么还没回来?”的担心的话。不过考虑到卫宫士郎是17岁的高中生,晚上九点还没有回家,可能不过是正跟朋友在一起玩吧。

“如果我们就这样离开,藤村小姐会感冒的。”

日本冬季气候湿冷。虽然开着暖气,但客厅温度也没有暖和到可以趴着睡觉的地步。

“我送她去卧室。”avenger将满身酒气的女人打横抱起,轻手轻脚走出去。

绮礼盯着英灵消失在拉门后面。

他讶异于avenger怎么会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抱起一个刚认识不到两个钟头的女性?

avenger是这样的性格吗?

不过仔细想想,avenger确实不是现代人。虽然被圣杯赋予21世纪的知识,但果然还是以诞生时代的常识为优先考虑吧?这可能是一种骑士精神之类的?

生前名叫‘卫宫士郎’的avenger完全没发现自己抱起醉酒养母去卧室休息的行为,引起了某人的感叹。

“至少我们确定了,在这个世界,卫宫混蛋死得透透的!”切嗣骂咧咧啐道。

这句话碰巧中断了绮礼对avenger的推敲。

回头一看,只见切嗣右手拎个瓶子,喝着没倒完的日本清酒。

“哈!死了正好!那个混蛋中了此世全部之恶的诅咒,活着还得忍受内脏腐烂──”

“别喝了。”绮礼取走酒瓶,“等下要回旅馆。”

绮礼走到流理台后面,将瓶子收进柜子里。他还记得藤村小姐是由这里取出清酒。

切嗣趴在桌上嘟嚷:“很会照顾人吶?绮礼!你管我喝酒做什么?反正我醉了你们也可以背我去旅馆!”

“我拒绝。”绮礼板起脸,“avenger也不能惯着你。”

“……哈,”切嗣迟钝的眨眼,“这话我好像听过?不能惯着我什么的?……谁说过?”

“娜塔利亚。不然就是舞弥?”她们肯定说得出这些话。

“呃,不是,”切嗣望向墙壁,“我不知道……不是她们。但我有听过,不是……到底是谁说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印象这是一个很亲近的人曾跟自己说过的话,却想不起来是谁?

绮礼将碗盘放进洗水槽里,走回客厅的坐垫坐下。

“切嗣是听以前的家人说过吧。”

绮礼的话就像一道惊雷。魔术师杀手抬头,对上自家助手那双漆黑色眼睛: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绮礼?”

“你不是已经想起以前家人的事情了吗?”绮礼反问道。他认为这正是切嗣最近常常发呆的理由,“你之前说过,大神把你与家人之间的回忆拿走了……,但你已经脱离大神的支配了,现在想起来也不奇怪吧?”

切嗣的脸刷白了。

绮礼刚好没看见这一幕。

屋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玻璃窗吱嘎作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没有说谎。我知道。切嗣、你是后来才想起自己的家人吧?”

绮礼将视线转回雇主恢复正常的脸上。

过去12年,绮礼只看过切嗣最正常、最自然、最有活力的一面。

就连现在也是如此。

他不晓得切嗣身上有一股超越本人意志的‘力量’在运转。

那股‘力量’为了维持宿主心智健全,会伤人,甚至杀人。

绮礼的语气很平淡。神态间透出一种‘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既然你想说,那我们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意味:

“我们借住在玛凯基夫妇家时,切嗣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吧。毕竟整整17年没有想起过某些事情,所以误以为自己忘记了。即使事后想起来,也错过跟我说明的时机。”

绮礼思考片刻,又补充道:“我是这几天想明白的。之前,大神解释过:你通关许愿后,大神会失去掌控你命运的权力……因为契约结束了。所以你失忆的状况,是通关前不得不克服的挑战?契约解除后,你就能想起来那些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们。这也是一件好事吧?”

“…………”

切嗣没有回话。

他仍旧维持着人类的外壳。意识,却飘到了空中。

身躯被某种并不属于人类意识的‘力量’接管了。

─ ─ ─ ─ ─ ─ ─ ─ ─ ─

卫宫切嗣的‘力量’企图抹杀言峰绮礼。

──言峰绮礼的言行、此刻、正在剧烈动摇卫宫切嗣身为一个人类岌岌可危的理智。

遗忘过去的家人,不过是其自我保护机制。

但这又凸显另一个矛盾:足以让卫宫切嗣维持人类身份活到今天的,是言峰绮礼的陪伴。

如果是其他人类造成妨碍,只要将之抹杀,再将对方从卫宫切嗣记忆中消去即可。

戳破真相的人一旦消失,继续让卫宫切嗣以为,自己的记忆仍旧处于被大神褫夺的状态,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然而言峰绮礼是特别的。

──言峰绮礼、之于想要当人类的卫宫切嗣而言,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力量’没有伤害言峰绮礼。

卫宫切嗣的‘力量’在瞬间接管其身躯后,又将身躯归还于宿主。它不再抑制宿主的记忆中枢,反而是顺应着言峰绮礼所描述的事实──“卫宫切嗣已经脱离大神的支配了”──任凭宿主想起前世家人的情报。

─ ─ ─ ─ ─ ─ ─ ─ ─ ─

在人类尺度的现实世界中。

切嗣突然就想起来了。

许许多多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现。

──父亲的脸、很宽。

鼻梁上架着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头顶上是万年雷打不动的中分发型。年纪50多岁却一点也没有秃头的迹象。虽然做办公室很累,但在家人的面前,从来不会露出疲态。

每每下雨天,父亲会抽出吃饭的时间离开单位。开车停在学校周边,打着一把大大的黑雨伞,站在校门口,就为了等儿子放学。为了不让儿子在下雨天走路回家。

──垃圾桶里,都是母亲头上脱落白发的景象。

那是因为,过去的母亲留着一头长发。

具体地说起来,那是一头深咖啡色的,及腰的卷发。

十年如一日,母亲总是用相同的技巧烫卷。一头漂亮的咖啡色卷发,是切嗣在成为切嗣以前对母亲的印象。

母亲的嘴角边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是那种外表比起实际年龄更年轻的女性,但她不奢侈,也不追求昂贵打扮。

母亲教导他与妹妹:如果你们有能力,就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母亲常常带他们去育幼院或医院当义工。忙活一整天后,会坐在客厅沙发上,跟他们请求道:“帮妈妈把白头发拔下来!如果你们拔干净,等一下我会煮一锅卤鸡腿当奖励。”而那一天垃圾桶里就都会是母亲的白头发。

──妹妹迈向死亡,父母日渐憔悴。

因为刚好在自己出车祸不久后,妹妹也被诊断出罹患白血病。

儿子的腿没救了。女儿命不久矣。面对如此双重打击,父母自然会为了医疗费焦头烂额。

妹妹服用全反式维甲酸也不见多大效果。

定期注射缓解性药物,病情却持续恶化。虽然最常见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移植骨髓,可是她对麻醉剂过敏,动不了手术。

“妳就不能自己去洗碗吗?”

切嗣在还没成为切嗣以前,有一天,对着妹妹恶声撒气:“妳还能走,偏要我个残疾人士搞活计?怎么?妳手上一点小瘀血就受不了?”

没有特殊理由,只是心情不好。仿佛失去双腿,他也失去当一个体贴的哥哥的能力。

“才不是!”

那天妹妹这么尖叫:“我不能惯着你!我不洗碗是因为今天就是轮哥哥洗碗!你的脚不能走但你的手可以动啊!”

妹妹说完冲上楼。

餐厅里安静片了刻。

他心里后悔。妹妹却慢吞吞折返下来,嗫嚅说:“我不该吼你……对不起……我知道哥哥愿意把骨髓捐给我……是我自己不能……我今天能洗一半的碗!不过另外一半你还是要洗!而且你要先跟我道歉!”

─ ─ ─ ─ ─ ─ ─ ─ ─ ─

绮礼不知道自己戳破了一颗很美丽的肥皂泡泡。

因为切嗣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对劲。

对着空气发呆几秒钟,切嗣歪歪脖子,笑着向绮礼承认:

“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能想起家人的事情!”

“我以为我忘记了!怎么会这么搞笑?原来跟大神的契约结束就能想起来了!总而言之呢,我好像有一个戴眼镜的爸爸,天天穿裙子的妈妈,爱撒娇妹妹──我对他们的判断没有错。”

“……他们都是坚强的人。即使没有我,也可以展开新生活!哈,假设我回到他们的身边,只会增加负担而已!毕竟是没有行走能力的植物人嘛!苏醒后的复健,会添麻烦啊!”

切嗣说着,仰起下巴,眼珠子转又转,最终停留在天花板上。

望向看不见的远方,他说:

“可是我也想起来了。他们是那种宁愿承受我的麻烦,也会希望我醒过来的人。”

绮礼的记忆到这里中断了。

红A:大e了没有闪!送藤姊去睡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稍微修改一下内文。我觉得这样会解释更清楚:切嗣的崩溃。

他想起自己的家人。他们即使得照顾他一辈子也会希望他醒来,因为他们就是如此爱他──但这有什么意义?

切嗣回不去了而机会是他自己放弃的。

想起来只是徒增伤害。所以他没有想起来,直到这一刻。

-

下一章! 2004年2月2日!

Fate的起点!命运停驻之夜!FSN粉的浪漫!!!感谢等待,飞吻 =v=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07. 我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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