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遍第五次圣杯战争只用了三天就结束了。

穿越者‘间桐樱’第二次站立在无人生还的冬木市遗址残骸正中央。

哥哥死了、姐姐死了、rider死了、前辈死了。每个人都死了。

被远坂家抛弃的次女、再度成为圣杯战争的胜者。

──不对。

她只是唯一活下来的参赛者而已。这一次她没有赢。

这一次圣杯没能被召唤。

因为圆藏山地底下的钟乳石洞坍塌了，远坂家管辖地铭刻的魔法阵随之损毁。

没有人成为赢家。

艾因兹贝伦人造人的心脏构成的‘小圣杯’也不过是为了回收战败英灵之魂、为了启动动力炉而铸造的零件。在龙洞内部的魔法阵损坏后，足以实现‘奇迹’的圣杯系统也跟着破灭。

间桐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掉‘壬神’的。

她对那个神祇的记忆、只余下祂吐出的最后一句话前半段：

“第100道关卡‘吸收安哥拉曼纽’宣告完成。在此发放任务奖励……”

然后？没有然后了。

她吃了神，令人作呕的‘通关游戏’宣告结束。

继安哥拉曼纽之后，神明掉入她的腹腔。于瞬间被消化。

她是出于什么冲动将一位神拆吃入腹？她忘记了。

……除了感情像是甩不掉又擦不干净的厨房污垢。她的记忆之海一无所有。

间桐樱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她只记得胸腔中翻腾着波涛般的‘感情’──

不是麻木。不是愤怒。

她伤心欲绝。她很失望。

她嫉妒、委屈、疯狂、挫败、悲恸、烦躁、崩溃、孤独、自我物化、自轻自贱──

她难以承受！

只因为眼前的世界，胆敢如此全然地无知无觉？如此沈浸在日常中、置身事外？

──他们怎么敢？

然而，她饿了。

她很快便不再产生‘感觉’──所有情绪都被挤压到内脏边缘：杀戮欲、求生欲、自我实现欲、破坏欲、希望未来尚有转机的希冀──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无一例外，她的感觉全要替食欲让道──

间桐樱变了。

她是饥饿。

她是安哥拉曼纽又不是安哥拉曼纽。

她是这尘俗间人类全数的罪，又不是这尘俗间人类全数的罪。

她既知道自己想要去做什么，又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做什么。

她太饿。

她没办法正常思考。

她决定吃东西。

─ ─ ─ ─ ─ ─ ─ ─ ─ ─

在《希伯来圣经》中，有个描述《创世纪》的故事。

──上帝花费六日打造宇宙。

太初之时，上帝修筑天地。

因为祂决定光是美好之物，光与暗便有了不同。

上帝称光为昼，称暗为夜。于是，当黑夜退去，早晨便会到来。

这是第一日。

当夜与昼各司其职、轮转不息时，上帝开辟穹苍。

因为祂决定诸水要有屏障，空气诞生了。

上帝称空气为天。于是，上方诸水与下方诸水中央，遍布着无边无界的天空。

这是第二日。

继天上之水与天下之水泾渭分明，上帝打造陆地与海洋。

因为祂决定天下之水理应汇聚于一处，陆地裸露。地上长出蔬菜、果实与树木。

上帝称旱地为地，称聚水为海。于是，穹苍之下，分为大陆与汪洋。

这是第三日。

待世间初具模型，上帝妆点光体。

因为祂决定令大光体管昼、小光体辖夜，宇宙遂得指标，得以辨识光暗、作记号、制订节令、巩固时日、断言年岁。

上帝再造众星摆列于天。于是，顶天之上，白日悬挂艳阳，夜幕众星拱月。

这是第四日。

有大小光体轮守天际后，上帝赐福生灵。

因为祂决定地下之水中需有水族，天上之水中当有飞禽，鱼跟鸟存在了：汪洋底部会滋生鱼虾，天际之间有雀鸟飞舞。

这是第五日。

又既然诸事井然就绪，上帝命令大地繁衍动物：牲畜、爬虫与野兽出现了。

上帝感到满意之余，决定用自己的形像造人。

因为神命令【人】负责管理海洋、苍芎，及大地，因此【人】成为特殊之物。

这是第六日。

在那之后，宇宙范围内所有生灵，包括未能发芽的种籽、已然成熟的蔬果、地上移动的走兽、天空展翅的飞禽、汪洋回游的鱼虾、暗处隐匿的爬虫、日光之下的植被……，所有一切，全数沦为【人】的食粮。

仅因为上帝擅自决定要将‘权柄’ 赐福予人。创世的故事未以平等或博爱做结。

─ ─ ─ ─ ─ ─ ─ ─ ─ ─

在某Fate/stay night世界的‘第二遍’圣杯战争结束后。

第一个钟头又23分钟。

穿越者‘间桐樱’从冬木市出发。

她张嘴吞下日本的一亿两千七百八十万人口。

可她并未满足。

歇息了三个钟头又46分钟，饥饿促使她又张嘴吃下日本群岛上人类以外的生物。

很快地，她吞下高山、平原与谷地。紧接着，迈开笨重的步伐，一路朝西南方走。

这是第一日。

没过多久，她来到陌生的欧亚大陆。

随口吃下沙漠、雨林、雪山、湖泊、繁华都市与战争焦土。

可她并未满足。

于是，短暂地休憩八个钟头又31分钟后，间桐樱再张嘴，将非洲当成午茶甜点。

无数的魔术师与魔法生物试图阻拦她的去路。她不得不多花费六个钟头又7分钟，才狼吞虎咽地将南美洲与北美洲从‘现实’的版图上消化掉。

这是第二日。

随后，她在盖亚的使者与阿赖耶的英灵包围中睁眼。

可她并未满足。

即使这个星球的意志与灵长类的无意识体召唤历史群英意图反抗，但她需要做的，也不过是将送上门来的‘奇迹’放进胃袋中。然而，渴望填充这份饥饿的欲求愈发剧烈。

她只得一口吞下太平洋海板块与澳洲板块，再阖眼进入梦境国度。

这是第三日。

苏醒时分，她当即清晰意识到，足下的蓝色行星‘表层’不剩下多少能吃的东西。

可她并未满足。

于是，她伸出手，轻轻揭开包覆住星球表面的‘薄纱’──扯落‘星球之锚’──然后曾经人类与地上生灵居住的‘表侧世界’就这么被颠覆了。伽利略与牛顿畅谈的物理法则从此灭亡。

间桐樱太饿了：她是深海的螭莽。她是夜间的饕虎。她是白昼的豺鹰。

她是饥饿。

她的胃袋是万物终焉之所。

间桐樱吃光星球‘里侧’的幻想种。

这是第四日。

十二个钟头又44分钟以后，她模模糊糊理解了自己已经吃完地球范围内的能噬之物。

可她并未满足。

她太饿、太饿、太饿。

即使消化掉杳无人迹的内土与永久禁足之地的岛屿，她仍旧饥饿。

不得已，她把目光往头顶上延伸──她看见西方宗教文化里，于《创世记》的篇章中曾经提及过的东西：神于世界诞生的第四日铸造的光体──太阳与月亮。

所以她迅速拉长脖子、展开喉咙、扭曲下颚、扩充食道──她吞噬了日与月。

卫星与恒星的抑止力，也不过是虚构的餐盘中的调味料。

这是第五日。

再次行动时，她想出办法来吃得更加聪明了。

消化掉银河系邻近星际时，她的‘力量’开始后知后觉的领略到自己吃东西的方式缺乏效率：名为【间桐樱】的个体起源即是架空要素【虚数】──而在虚数空间中，真实世界的距离没有意义；线轴上的时间也不会堆叠。

这也代表了，如果方法正确，间桐樱可以在瞬间吃尽次元的一切。

没过多久，饥饿便要求她对次元的隙缝伸出手──她是虚数的潜水员──她的胃袋是四次元口袋──只是顷刻的功夫，她便吞噬掉宇宙的全部。

这是第六日。

─ ─ ─ ─ ─ ─ ─ ─ ─ ─

第六日过后。

偌大的《Fate/stay night》次元中间，就留下间桐樱存在于虚空。

不知道经过多久。

她终于意识到自身所处的世界的‘边缘’表面布满了无数条细微的、绵密的、隐形的裂痕。

……真是奇怪的景象。

她想，名为‘世界’的容器，本该是个坚固的皿。不同的容器之间，本该彼此独立、互不干涉。这是不变的律法。

然而，间桐樱所在的名为‘Fate/stay night’的世界，怎么会遍布着裂痕……？

可能只要轻轻触碰一下，规范着世界边界的‘壳’就会破裂……？

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不过，律法崩坏的风险，与她何干？

间桐樱放出了力量。

她要毁掉Fate/Stay Night世界的边缘、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去往其他世界──

因为她饿！

她要吃下更多食物！她要用更多的食物来填补这份饥饿──

“樱，请不要这么做。”

前一秒空无一物的次元里，平白多出了另外一个存在。

间桐樱大惊。

她观测到【卫宫士郎】出现她的身后──不，那不是前辈！

某种套用着17岁【卫宫士郎】的人格资讯的非人之物，径自使用着【卫宫士郎】低沈而温柔的声线朝【间桐樱】劝告道：

“每个世界的屏障和律法都是紧密相连的，不能摧毁！樱，妳是知道的呀？”

“樱呀，随便破坏世界的屏障，我会很困扰！”

──不许你装出前辈的样子！

间桐樱想尖叫。

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再也不能尖叫了。不知何时，名为‘间桐樱’的存在，早已在为期六天的进食的过程中，舍弃掉【人类】的肉身。

她再也无法用声带、文字与语气传达出人类的想法。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必须说话！

以上念头浮现出来，间桐樱便凝聚出人形：她认为自己是人，所以她便是人。

她是远坂时臣与远坂葵的次女、间桐樱。

她的身高有156公分、体重是46公斤。她有着紫色光泽的头发与绣球花般灵动的双眸。

她的血型是O型、左侧耳际上方绑着一条鲜艳的红缎带。

她柔软的躯体上披挂着纯白的长版洋装。她的腹腔中塞满肝、肾、胰和脾等器官。

“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前辈。”

间桐樱缝瞇起紫色眼睛，口气显得咄咄逼人，“你凭什么阻止我离开？”

“我的确不是卫宫士郎。我是主神。我为了阻止崩坏的扩散而来……樱也觉察到了吧？世界的屏障，是不宜摧毁之物。而既然妳所在的世界，律法已经崩坏，这就更不──”

“关我什么事？”樱面色不善，粗鲁道，“滚一边去！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虽然她本能上可以知晓：自己正在对话的存在，不是她所能匹敌的。不过，这一份绝对的本能，也同样告诉了樱：眼前高位阶的存在──祂并没有强迫她行事的能力。

间桐樱是自由的！

她无拘无束！

她不再受制于谁！

岂料，主神下一句平淡的询问，竟终止了她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妄想：

“……所以，樱想放弃再见到【卫宫士郎】的机会吗？”

万分感谢各位的耐心等待。我来更新啦。

如果有错字，这几天会修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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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06. 想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