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解开石化咒。
然后看到了莱姆斯手上的天文绘测图。
她好像搞错了。
莱姆斯只是在完成辛尼斯塔教授布置的天文课作业,需要观测并绘制火星卫星的轨迹图,尤其是火卫一在特定时间点相对于火星本体的位置变化。
巨大的尴尬海啸般淹没了克洛伊。
这三天来接连不断的事件早已让她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每一刻都处在高度应激的状态之中,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国际学术魔法交流大会在霍格沃茨召开,这本是七年一度的常规盛会,今年却因日本魔法所的首次参与而显得不同寻常。
这个向来隐居于深山、与外界少有往来的魔法学校,以其独特的理念著称。
他们几乎不使用魔杖,认为依赖魔杖是魔力退化的表现,并因此常常流露出对其他地区巫师若有似无的轻视。近年来,他们在与白化巫师的对抗中取得艰难胜利后,开始重新审视魔杖这一媒介的价值,这才迈出国际交流的步伐。
国际魔法合作司对此次交流高度重视,从傲罗办公室抽调人手加强安保,克洛伊便是其中之一。说实话,看见那些穿着金色长袍的日本巫师坐在巨大海燕上穿越海洋而来时,克洛伊简直大为震撼。
此次日本魔法所还向其他学校首次开放交流项目,霍格沃茨获得了十个名额。原本因住院而无缘参与的贝丝,却因发表在《秘文之环》上的那篇论文意外引起了魔法所教授的注意,不仅收到了交流邀请,对方还主动提出为她治疗肩部的旧伤。
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向是个爱交际的人,自然也参与了日本魔法所接见工作。他在一旁悄悄向贝丝的父母补充道,有人把贝丝的论文专门翻译成日文发给这群亚洲人,他们对贝丝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
他没想到雷古勒斯布莱克会这么帮助一个混血女巫,他可从来没看出过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但雷古勒斯交代过他不要说出是他进行的翻译工作。
于是斯拉格霍恩对于贝丝父亲关于翻译工作是谁做的的疑问,一直装傻充愣。
“或许是哪一个欣赏艾博小姐才华的人吧。”他笑呵呵地回答。
《秘文之环》是全欧洲关于古代魔文研究最权威的学术刊物,克洛伊对古代魔文一向是敬而远之,一看到相关内容就会倒头昏睡。当初艾芙莉丝选修了这门课后,把古代魔文124部首贴在宿舍洗手池的镜子上,每天都在刷牙的时候背诵,一直持续到结课,几乎背到疯魔。克洛伊对此只能庆幸还好没选这门课。
在这场纷繁复杂的交流活动间隙,她挤出时间前往月荫疗养院看望利亚姆。利亚姆的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好,手腕上全是水果刀划过的痕迹。他母亲轻声叹气,幸福只能仰仗自己,利亚姆分明没有足够的天赋,却错误地过分投入进音乐,认为只有音乐才能让他幸福。现在的情形确是音乐抛却了他。
克洛伊说不出任何话来,她想反驳。
不——
利亚姆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这分明不是他的错。
可她对利亚姆的音乐几乎一无所知,没资格说出这种话。她忽略这位朋友太久了,久到没有发现他内心是如此的荒芜崩溃。
同时,她的直属上司迪歌先生升职为傲罗办公室副主任,她也连带着升职加薪,成了巡逻组组长。加薪的代价就是任务也随之加倍。白天需全神贯注于日本魔法所的安保工作,夜晚还要回到办公室审理案件,手头三个棘手的嫌疑人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
正是在这种持续的高压状态下,她的判断力被推向了极限。所有积累的疲惫与焦虑,让她将莱姆斯的天文观测,错认为一场绝望的自毁。
但从某种方面来看,她也没判断错。
“我最近确实有点问题。”莱姆斯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
他思索着。
詹姆已经为了救人而受伤,他不能再把詹姆放在他和西里斯之间让他尴尬。
西里斯在事发当天就老老实实地把魔杖一丢,让他狠揍一顿。他也没推辞,毫不犹豫地在西里斯那过分漂亮的下巴上砸了一拳。
其实他已经把这事翻篇了。
可西里斯好像还在艰难地忏悔中,最近总因为心虚躲着他,尽管一直偷偷往他床底下放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比如一个带有英格兰和温布恩黄蜂队击球手卢多·巴格曼签名的鬼飞球,他只是上学期在休息室一起看魁地奇比赛直播时随口提过一句。
一个人需要为自己犯下错误负责。西里斯现在每天都得去斯莱特林的地窖去给低年级学生们做课外作业辅导,比如解释相似律顺势律区别之类的。邓布利多校长说这种课余劳动要持续到他毕业。莱姆斯觉得这就足够了。
“但现在已经解决了。”
如果说此刻还有什么在困扰着他,那无疑是几天后的天文学 O.W.L. 考试能否稳稳拿下O,对此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就在刚才,他还在调整望远镜的焦距,试图捕捉火卫一在火星东缘的准确出没时刻。根据他的计算,今晚本应是观测火卫二最大轨道倾角的最佳时机,这颗较小较暗的卫星总是难以捕捉。
“问题解决就好,但是,莱姆斯,未来有什么事情困扰到你的话,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帮忙。我真的很担心你。”月光下她是那样地恳切。
她顿了顿,让这句话的重量沉淀下去。随后,她的肩膀微微放松,想让月光下的对话基调轻松些,“毕竟,保护你们这群未成年巫师,本身就是我的主要工作。”
她会尽力帮助每一个人。
骑士之誓,第四条:
凡需助者,无论是否呼喊,
凡我所见,我必上前。
倾我所能,直至无力回天。
-
请你帮帮我吧。
西里斯的声音在傲罗办公室略显空旷的笔录间里显得有点干燥。他面前的硬木桌上,墨迹未干的笔录簿刚刚合上。
半小时前。
克洛伊坐在他对面,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始了询问。
“那么,布莱克,陈述一下今天下午在莫迪杂货店发生的事情。从你察觉异常开始。”
西里斯调整了一下坐姿,灰眼睛看向克洛伊,又迅速掠过她肩后那面单调的墙壁。
“下午店里没什么人,”他声音平稳,刻意滤掉了不必要的情绪,“我在整理货架,闻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起初很淡,后来越来越浓。”
西里斯没有说出他差点被那味道迷惑,混杂的香味如音调流过来。先是阳光下柑橘皮迸发的清冽,混合着深夜禁林边缘露水的湿润,接着,是冬季深夜无人游乐场里铁质滑梯上薄霜的冷冽,夹杂着一丝烤糖杏仁的暖甜。
闻到这些味道,他再也没法否定詹姆的那句断言:大脚板,你绝对喜欢克洛伊。
他只是尽力用若无其事地语气回答:“几种截然不同的气味混在一起,太刻意了。我怀疑是迷情剂,而且量很大。”
不动声色地循着气味源走向后仓,他从虚掩的门缝里,看见店主莫迪先生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种珍珠母色的液体从一个大水晶瓶分装到小香水瓶里。
“我推开门质问他,是否清楚对麻瓜售卖迷情剂的后果。他吓了一跳,然后恼羞成怒,说我这毛头小子懂什么,兑了水的迷情剂不会有危害。”西里斯的声音到这里冷了下去,“他伸手去摸魔杖,嘴里念咒的起势是‘一忘皆空’,我只能抢先出手。”
咒语的光束在堆满旧货的狭窄空间里对撞,直到克洛伊的身影伴随着监测未成年魔力波动的警报声出现在店门口,迅速制服了勃然大怒的莫迪。
此刻,笔录结束,羽毛笔被搁下。克洛伊整理着文件,公事化的严肃稍缓。西里斯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在波特家被温暖包裹的回忆不合时宜地撞进脑海,尽管是盛夏,波特夫人还是总觉得孩子们会着凉,每晚睡前都要叮嘱他们别踢被子,他面前的餐盘也总是最先被堆满。
西里斯躺在地毯上,后脑勺枕着交叠的双手,目光钉在天花板上詹姆幼时坐在飞天扫帚飞上去画下的涂鸦。詹姆窸窸窣窣地在旁边摆弄即将大功告成的活点地图。
“我得找点事做,尖头叉子。”
“得了吧,大脚板,”詹姆头也没抬,他正专心研究怎么把活点地图上莉莉的脚步变成绽放的百合花,“我爸妈巴不得你把这儿当家。”
“不行。”西里斯猛地坐起来,“我不能,一直这样。”
正是这个念头间接导致了刚才笔录里陈述的一切。他找了份店员兼职来赚点钱,结果撞见店主非法向陷入爱情绝境的麻瓜们售卖兑水的迷情剂。
办公室的灯光在西里斯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看向克洛伊,那双惯常带着傲慢灰眼睛里,此刻是难得的、近乎直白的恳切。
“你知道的,我早就离开家了。”
他顿了顿,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了一下,“所以我需要一份工作。麻瓜的工作。”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请求:“所以,请你帮帮我吧。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我保证这次会很谨慎。”
克洛伊看着他。笔录中的陈述逻辑清晰,称得上证据确凿,他这次完全站在有理的一方,虽然方式依旧那么冲动直接。
面前老实坐着的西里斯,尽管个子高大,神情桀骜,却实实在在是个连在麻瓜世界安稳打工都难的未成年人。她还是无法对这样的他坐视不管,尤其是当他的麻烦源于做了正确的事。
“我想想办法。”她没有追问细节或责备,只是点了点头。她看着西里斯明显松弛下来的肩膀,心里忍不住吐槽。
拜托,她已经算是不好说话的英勇傲罗了,也实在无法抵抗这么一张脸带着点狼狈地恳求你。如果是更容易心软的艾芙莉丝在场,恐怕早就无条件答应他任何请求了。
克洛伊仰头,对这种家伙,真是完全没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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