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下得更猛烈了,雷电交加,轰鸣声震耳欲聋。呼啸的狂风使树木的枝桠嘎吱作响,猖狂的雨水把一切沼泽色的情绪放大。
暴雨无法将已发生的痕迹冲刷干净,它只会让四肢愈发深陷泥泞,直到沼泽掩盖住自己的喉口,随后在冰冷的荒芜中彻底窒息。
“西里斯,你听我说——”我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我也知道他处于完全爆发的临界点,听不进任何话语,但我仍想试试。
直到我未完的语句被突如其来的魔咒打断。
他朝我发射了无声咒。
我立马往旁边一闪,魔咒便与我擦身而过,狠狠打向我身后的墙壁。白色的墙面上,魔咒接触过的部分立马炸开了裂痕,产生了焦黑的、凹陷下去的大坑,如同漆黑且混沌的漩涡。
这一记咒语如果打到了我的身上——
第二记咒语来得迅速,我立即给自己施了一个“盔甲护身”防止受伤。
最终,两道“除你武器”几乎同时发射,刺眼的红光在我们之间剧烈地迸发,我和西里斯都用上了十全十的力气。
“西里斯,麦金农不是我杀的!”我用尽余力大喊,强光刺眼万分,由于剧痛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已然充斥眼眶,“你先冷静——”
“你要让我怎么冷静!”西里斯的声音撕心裂肺,在强烈的红光下,他的五官更加狰狞可怖,苍白又阴郁的神色如同前来索命的恶鬼,“马琳和她的丈夫死了!你就在他们的尸体旁,我还能相信你什么?你不就是伏地魔的走狗!?”
“就算你和我分道扬镳,就算你加入食死徒,我都从来没想过你会走到用出不可饶恕咒的地步!还说什么你的父母和哥哥背叛了伏地魔,还有我那个懦弱的弟弟——我看他们都是畏罪潜逃——”
“西里斯·布莱克!我的家人和雷古勒斯没有畏罪潜逃!并且雷古勒斯一点也不懦弱!”我忍无可忍地反驳,声线不断颤抖着,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我被触及到了最敏感的神经,一闭上眼,父亲与母亲,以及雷古勒斯的尸体就在我的眼前浮现。
冰冷的、毫无血色的、僵硬的,一切都是对我的惩罚,一切都是因我种下的罪孽,而结出的涩果。
我突然又想起来西里斯先前嘲讽雷古勒斯,希望他不要死得太早。可雷古勒斯的生命,就正正好好定格在他冰冷的十八岁。
我很想在梦里问问布赖恩死的时候痛不痛,问问雷古勒斯湖水到底有多冷。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他们。
倒不如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彻底睡着过了。
“你要怎么想我也好,”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但我希望你知道,你的弟弟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最勇敢的人?”西里斯不留情面地大笑,语气充满了讽刺与轻蔑。他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熟悉——倨傲,自大,目中无人,但又令我无比陌生。
他灰色的眼眸里翻滚着名为愤怒的汹涌浪潮,呼之欲出的是不可一世的不屑一顾。
我从未如此的绝望。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的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我只有我自己了。
“雷古勒斯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是伏地魔,他就是一个和沃尔布加一样的极端纯血主义者,你告诉我他怎么勇敢?在你们这群黑巫师眼里,杀的人多就叫勇敢?”
他大声嘲讽道,恶意已经顺着他的嗓音满溢而出。
不存在的骇浪已将我吞噬,现在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西里斯沉浸在失去朋友的痛苦当中,而我就是嫌疑最大的罪人。
我又忽然想起来那个虚无缥缈到可笑、伏地魔却又无比信以为真的预言。
因为这个预言,西里斯心甘情愿地奔波(为了保护他自己的朋友们),劳累早早使他的眉间染上郁色——但或许对他来说,只要是为了詹姆斯·波特(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无论让他做什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放弃了抵抗,缴械咒把我的魔杖击飞,而我由于惯性狠狠地砸向墙壁,背部和墙面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觉得我的脊椎好像要断了,在我吃痛地想要爬起身时,巨力又将我使劲按了回去。滚烫的手掌紧紧掐住我的脖颈,不留一丝缝隙。我发不出一点声音,窒息感渐渐浮现。
由于力量的悬殊,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毫无疑问地认为,西里斯想现在就把我活生生掐死。
“你知道吗?”他冷声开口,面露嫌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真希望你现在就能够和伏地魔同归于尽。”
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而我的思绪渐渐混沌,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缓缓贴近我的耳廓,用凉薄的嗓音说出令我冷到发颤的语句。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沙菲克。”
直到我的呼吸逐渐微弱,眼前开始发白时,西里斯才慢慢松开手。我痛苦地捂住被他狠力掐过的地方,不用刻意去想,我都可以知晓留在我脖颈上的指印究竟有多触目惊心。
每当我呼吸一次,我就觉得仿佛有无数把锋利的刀片剐蹭着我的喉咙,剧烈的痛意引来了我不断的咳嗽。
混合着鲜血的口腔粘液被我咳在了地上,我的泪水涌出,顺着暗红色的血液一起滴落在西里斯的皮鞋前。
身材高挑的青年就这么静静站在我的身前,深沉的目光垂落在我的发顶。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笼罩住了我蜷缩在地上的身影。
我的面具早就被击飞到一旁,发丝因为汗水十分狼狈地粘在脸颊上。
我的视线早就因为生理性泪水模糊了,灯光本是温馨的暖黄,却在我的眼中变成了罪孽的血红色。天花板上的吊灯似乎摇摇欲坠,达摩克利斯之剑也终将降落。
神赐的惩罚终会降临,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可我又想扪心自问,信仰不同,真的有错吗?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而我的家人们为自己纯洁的信仰身死,真的有错吗?
我想无奈地大笑,但奈何只要说出一个单词,因声带撕扯带来的痛意都会使我咳得更加猛烈。
“我也...后悔认识你,布莱克。”我自嘲地轻笑,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青年。我的声线嘶哑至极,宛如老者的低语。
他离我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我将蚀骨的痛意咽进胃里,咽进冰冷的血液中。
飞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三英尺的距离看似短小,但实则在这之间,存在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谷。这条裂谷从我们十一岁时正式张裂,但凡有人往前迈一小步,都会跌进万丈深渊,最终粉身碎骨。
他背过身去蹲下,用手帮麦金农夫妇阖上了双眼。趁着现在,我艰难地爬向墙边,抓住滚落在墙角的魔杖,用杖尖对准了西里斯精瘦的后背。
“Stupefy。”
我用了无声咒。
西里斯猝不及防地直直倒下,我确定他是真的晕过去后,便把魔杖对准了自己。
“Apparition。”
我的梦魇成真了,二十一岁的西里斯用他厌恶到极点的视线,失望透顶地看向我。他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人,他带着恨意说道巴不得我现在就去死。
我无法从他淬了冰的视线里回忆起九岁的盛夏,回忆起一年级朝我飞奔而来的身影,回忆起圣诞的那个拥抱,回忆起霍格莫德的吻,回忆起楼梯口那支最后的舞。
而我的决心在此刻坚定。
回家,回沙菲克家,布赖恩的房间肯定有什么与魂器相关的线索——还有父亲的书房,有关黑魔法的藏书数不胜数,肯定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阐述了魂器的**。
——我要亲自找到所有魂器分别是什么,目前已知的有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与伏地魔少年时期的日记本。
伏地魔把我的信仰彻底摧毁,我现在孤身一人。所以我甘愿奋死一博,在黎明即将到来前,安然地死去,最后去和我的家人们团聚。
我本来所存的力气就不多了。回到沙菲克庄园后,腥甜味涌上我的喉口,于是我将一口粘腻的鲜血吐在地板上。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与木材潮湿的味道冲击着我的鼻腔,我无力地躺在布满污垢的地毯上。
波利泪眼婆娑地出现,他瘦弱的手想要将我扶起来,可我只是温柔地推开了他,随即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料,塞进了他瘦骨嶙峋的手里。
“你自由了,波利。”我苦涩地笑道。
波利在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攥紧了布料,嗓音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豆大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汹涌地溢出:“赫拉小姐...为什么?小姐是讨厌波利了,所以才要给波利自由吗?”
我无奈地叹口气,用剩余不多的力气,抱住了陪伴了我整整二十一年的小精灵。
“不是这样的,波利。”我的脸颊贴着他光秃瘦弱的小脑袋,“听着,我很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可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不能连累你,把你置之于险境——明白了吗?”
“波利不在乎!”波利崩溃地大哭起来,“波利只想好好地当沙菲克的家养小精灵!好好地照顾赫拉小姐!”
“可我在乎!”我厉声道,直直地注视着波利通红的双眼,“听话,波利,离开沙菲克庄园——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其实我在强忍着鼻尖的酸涩,不让咸湿的泪水落下。
最终,瘦弱的、衣衫褴褛的家养小精灵哭哭啼啼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腐烂木头气味的屋子,他不舍的哭声仿佛还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我说沙菲克宅是我的牢笼,但如今为了真正的信仰与逝去的家人,我又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这个牢笼。
哥哥,雷古勒斯,母亲,父亲,再等等我。等一切结束,我就能去找你们了。
西里斯,对不起,对不起,只有梅林知道我有多爱他,多爱我那永远飞向烈阳的自由鸟。
就让洋桔梗永恒绽放吧。
从那天起始,我在其他人眼里便如同我的哥哥与未婚夫一样,彻底在世间蒸发。或许他们口中谈论的我,与先前谈论布赖恩和雷古勒斯时别无两样——无非就是食死徒说我背叛了黑魔王,而反对黑魔王的则说我是畏罪潜逃。
可能人们会说我是懦夫,说我害怕责罚的降临,说我是狡猾的斯莱特林——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因为属于我的黎明,即将冲破久经不散的黑夜。
伏地魔即便残忍,但他在黑魔法上的造诣的确十分高深。所以我认同布赖恩曾说过的话——仅凭一人的力量,无法彻底销毁他的魂器。
仅凭一人不可以,但如果那个人是最伟大的白巫师呢?我曾尊敬邓布利多,但也仅仅是尊敬,因为我对他的信仰不屑一顾。
我的力量过于渺小,所以我要赶在波特一家和隆巴顿一家被找到之前,完成一切。要在自己确定真相后,立刻前去寻找邓布利多,告诉他所有的事实。
这是抵消罪孽的最优解。
拂晓:黎明前的黑暗
Stupefy:昏昏倒地。
Apparition:幻影移形。
我是勤劳的小蜜蜂,因为我下周期末,所以这本在这周必须正文完结(点烟)
番外估计要等考完才能更了,等考完之后,这本的番外会和隔壁的雷尔同人一起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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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apter37 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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