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的年末就这么表象太平地过去了。你没有再跟着盖文前往霍格沃茨,有时候不得不说男人真是奇怪,在你去的时候总是疑心你的踪迹思绪是否对其不贞,而当你做出潇洒放手态度时,他又在悻悻之外显露出一种怅然若失。
不过不论如何,次年初春时三强争霸赛的第二个项目你告病缺席确是事实,小巴蒂没有再通过别的手段联系你,或许是在专心执行伏地魔安排给他的任务。有关克劳奇家、黑巫师、伏地魔的一切风声都在离你远去,生活安逸得反而有些不可思议。
时间慢吞吞地在不同家族间的应酬、穿金戴银的攀比、以及尔虞我诈的试探中过去了。
五月下旬的一天傍晚,意外的敲门声将你再次从一个世界拉回到另一个世界。
“多琳……”
打开门时你吓了一跳,来人的脸色十分憔悴,那双饱经沧桑的棕色眼眸里混杂着浑浊的血丝,脸上松弛的肉让人不仅联想已经风烛残年的垂死老人。就在你怔忡之际,那双便是褶皱的手猛地握住你的,眼瞳死死地往外瞪,吓了你一跳,他说,“有件事情,我必须要找你,你必须要跟我走……”
恰在此时远处劈落一声轰然作响的雷鞭,照得晦暗长夜发亮一瞬。在你身后的家养小精灵正瑟缩着想拉你,嘴上不断问着“夫人,是谁来了”此类的话,你看着来人被照亮的脸,心下隐隐约约觉察了些什么,朝身后告诫了一句,匆忙掩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你试探道。
“你、你一定见过他了,是不是?你知道他在这,或许就藏身在霍格沃茨……他一定来找过你的。去找邓布利多,马上,你跟我去找邓布利多!”来人喘着粗气,拽着你就往外头走。
“克劳奇先生。”你从身后喊了他一声,再一道惊雷掣电照亮他的面目,“可这这似乎与我无关吧?”
老克劳奇转过了头,惨白的脸色、乌青的眼睑和通红的眼眶,素日一尘不染的巫师袍上沾满了尘土,宽大的衣摆处还卧着几片折断的树枝和枯叶,血迹晕染在他长袍破洞的所有地方。他的眼珠突出,瞳孔四处乱转,像在警惕着什么东西,但很快就死死地锁紧你。你紧了紧手掌,有些焦虑地看了眼远处,乌鸦低悬。
“多琳,你是多琳。”老克劳奇开口。
“我当然是?”
“你当然有关……和这件事最有关系的就是你了。他找过你,他出来之后一定找过你,是不是,你告诉我,一定是吧?”难以言述的执拗充斥了他的话语,随着话音落下,老克劳奇猛地抬手抓住你的肩膀,将你身体抵在墙上,如同穷途末路者拼了命想要答案一样,疯狂地摇着你双肩。
你下意识想为某些事情做掩饰,可须臾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老克劳奇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疯了一样。你垂眼看了他半晌,既然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找上门来问出口,多半是心里已有定数。那么接下来呢,他要拉着你去找邓布利多,要揭发他儿子的事情……包括揭发他自己?亦或是有更紧要的事情,比如伏地魔?
缄口不言就是无声的肯定,老克劳奇晃了你半晌,见你没再说什么,索性直接继续抓着你离开。
“等找到邓布利多……”他喃喃道,“一切都能解决了。”
眼前的空气一晃,匆匆黑影如泡沫般掠过眼前,不真实的虚幻感混杂着头晕目眩的不适袭上脑海,转眼你们已至霍格沃茨的禁林外沿。霍格沃茨不允许使用幻影移形,换作步行。
“多琳,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你一向是一个好孩子。告诉邓布利多……或者告诉你的丈夫、告诉康奈利,告诉谁都好……”
他一边扯着你往禁林深处拉,嘴上一边碎碎念个不停,可视线却始终没往你这瞥。
“如果早一点揭露出去,黑魔王也不会……”他的声音卡在了此处。
“不会什么?”
“多琳?噢,多琳……我其实想过,把巴蒂从那里带出来之后,要不要让他继续和伯斯德家的婚约……就连我妻子,也和我认真提议过,等哪天我也死了,他就只能伶仃一人了……”
你的脸色一僵,不明白老克劳奇的话语怎么跳跃得这么快。冰冷的感觉顺着他的话慢悠悠地爬过你的四肢百骸,骨脊之处像是有冰针在扎一般麻痹钝痛。维持表情这种事情在此时已经显得格外乏倦,动动唇回应都像是要费尽全力。好在就算你不说,老克劳奇也会继续絮絮叨叨下去。
“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们确实是很般配的一对……我们甚至连送你们的新婚礼物都准备好了……可惜没能等到那天……”
“那小子在家总是不让我省心,有事情老是憋在肚子里,总让我和他的母亲琢磨半天,其实要是他愿意说,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想办法替他解决的……但他总不相信……”
“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太严厉了,让他对我除了敬畏以外再无其他,但在一个孩子成长的岁月中总是需要有一个人对他严厉、时时刻刻警醒他的,不然他就垮了。”
“还好、还好他很快就会结婚了……等有了妻子,一个知心人在身边,他应该也能不把事事都憋在心里吧?啧……但是那小子,有了老婆就忘了父母,就圣诞……那年圣诞他宁可带着多琳去外面周游世界都不愿意回家看看……”
“你觉得他过不过分?”
惊骇已经使你说不出任何言语了。那些年跟在小巴蒂身边的时候,你对老克劳奇其实是怨愤不解大于敬重敬畏的,甚至你也曾将小巴蒂选择食死徒这一条路归咎于是老克劳奇对他不够关心。或许爱意本身和爱的表现永远无法同频,老克劳奇用自白说他爱小巴蒂,可这句话来得太迟,迟了甚至不止十三年。
“那您为什么不告诉他您想说的话呢?又或者,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呢?”你轻轻地问道。
“就算我去问,他也不会说!”老克劳奇突然发起了火,“就像他不愿意告诉我们他为什么追随黑魔王、为什么成为食死徒、为什么要用钻心咒折磨隆巴顿夫妇一样!”
“……巴蒂他真的用钻心咒折磨隆巴顿夫妇了?”
“他的魔杖上使用的最后一个咒语就是钻心剜骨!”
“可他说他没有。”
“魔杖就是铁证。”
“对、对了……那孩子入狱了,我得、我得让手下人抓紧时间把那些未绳之以法的黑巫师都抓回来。不能让这件事情影响魔法部部长选举……”
他疯了。
无形的哀悯笼上心头,你小心翼翼地挣开了手,注视着老克劳奇一边唠叨一边往里走。权衡利弊也好、利欲熏心也罢,父子之爱注定是个无解之局。远处恰好传来了几道飘渺的交谈声,出于谨慎你给自己施了一个隐身咒,大概落后四五步跟了上去。
是哈利·波特还有德姆斯特朗的参赛者克鲁姆。他们像是在这讨论着什么,却被老克劳奇撞了个正着。
老克劳奇嘴上零碎的话题已经从小巴蒂彻底转到了魔法部的工作事宜,这让你一直提起的心好歹可以放下少许。可当哈利走过去问询时,他却依然不忘主题,继续说着要见邓布利多。
哈利终于在老克劳奇颠三倒四的言语中做出决定,他让克鲁姆在此陪伴老克劳奇,而他去寻找邓布利多。
这该怎么办。你要跟上哈利的脚步吗?但你又怕你一离开,老克劳奇的嘴中不知又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那留在这里呢?哈利的离开代表未知增多。
及至此时你甚至觉得你才是那个你才是那个在火轮中受着永不休止折磨的伊克西翁,你既希望小巴蒂在这时候能如神祇般登场,把将要泄密的老克劳奇处理掉,好让你不用担心眼前的这场灾厄;又期望哈利能快点把邓布利多叫过来,这样你也可以从百般遮掩中寻得解脱。
天意要让你继续做那个秘密本身的共犯,就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那只熟悉的臂膀拥上你的时候,你悄悄松了口气。
“拙劣的隐身咒。”潮湿的晚风裹挟他的嗓音吹入你耳中。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你看向身侧,不出所料空无一物,使的或许是世界杯那晚的技俩,你凭着感觉摸向旁边,他果然用了隐身衣,“……你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想知道的是老克劳奇那一番自白有没有被他听进耳里。
“从你们刚进禁林我就来了。”他低低地应道。
你愕然,“你知道我们要过来?”
“前不久我从波特那里拿到一张地图,上面记载着所有人的名字和所在位置。我刚才从上面看到你和他的名字同时出现在禁林,我就知道你是被胁迫……过来给他作证的。”很有意思的措辞。
你沉默了会儿,“那你这看得也太凑巧了。”
“……不算。”小巴蒂含糊道。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看向身侧。尽管透过隐身衣的效果你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既然他此时此刻来到这儿了,就必然会采取些什么行动的。更何况他与你都知道,哈利·波特前去找邓布利多,老克劳奇又是抱着揭露一切的目的来的,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可不多。
他要顺势而为,揭露身份吗?还是要做得更尽一点。
你说要给他时间好好想想,那么小半年过去了,他想得怎么样了?
小巴蒂先是用穆迪的魔杖朝克鲁姆施放了一个无声的昏迷咒,随着男孩身躯着地的那声闷响,他掀开隐身衣朝后掷进你怀里,往老克劳奇的方向走去。
“有的事情应该有一个了结了。”小巴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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