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

莉莉没和他在外面待太久，伊万斯夫妇对她单独出门总是很不放心。

“我先回去了，西弗勒斯。”红头发女孩挥挥手，“你要躲一躲斯内普先生，尽量跑得快一点……这样才不会受伤。如果不行的话，就来我家找我，我一定会帮忙的！”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西弗勒斯点点头。

原来莉莉这什么闲事都要管到底的格兰芬多特性这么早就已经显露出来了。西弗勒斯忍不住感叹。

不过他不会拿自己的事情去麻烦他人。在这一点上，他和艾琳都一样。

1969年的春天，距离他和莉莉接到霍格沃兹录取通知书还有两年。

西弗勒斯抬头望天，科克沃斯的天很少是蓝的，被工业烟尘和雾霾铺满，灰扑扑像是女仆的裙摆。一条河流穿过小镇，带来工厂和数不清的工人，以及永远清晰不起来的天空。

有时候他也会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天和那一日的战场是如此相像。或许下一秒他就要看到眼前的莉莉如泡沫般消逝，而他也还是那个在黑夜里游荡的幽灵。

公园内已经没人了。

再次确认了下时间，西弗勒斯才踢踢踏踏往家的方向走。一般说来，这个时间托比亚应该会在家里睡大觉，知道夜色降临，男人会带上家里为数不多的英镑走进酒馆，喝个酩酊大醉，然后在凌晨被人扔出门外，摸索着爬回家门。

日日往复如此。

果不其然，西弗勒斯踏进家门就听见楼上卧室里传来如雷的鼾声，而艾琳已经用绷带包扎好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正坐在桌前缝补衣物。

他们家没有余钱。因为余钱已经都被托比亚拿走去买了酒。

如今支撑着一家三口日常生活的，是艾琳帮附近工人洗衣服挣的钱。工资日结，但很少。为了维持温饱只能买黑面包，也没有机会喝牛奶，更别提换新衣服了。

“妈妈。”穿着破旧衣物的少年推门而入。“我回来了。”

这时艾琳才抬起头来，借着门外不甚明亮的日光看向自己的儿子。西弗勒斯长得和托比亚很像，只是常年营养不良让他脸色蜡黄，个头也比不过同龄的孩子。

“西弗。你回来啦。”女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的儿子，只好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尴尬地笑来。“今天在外面玩得好吗？”

西弗勒斯看着她，没说话。

或许是被儿子用直勾勾的目光盯着让她有些害怕，女巫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衣服上来。

西弗勒斯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想起母亲的脸了。

上一世，他们在他五年级时双双去世。他在圣诞假期之前得到了邓布利多的通知，麻瓜警察告诉他托比亚死于酒精中毒，而艾琳死于惊吓过度。

然而在处理完托比亚和艾琳的丧事后，他曾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用闪回咒检查了那根遗落在现场的魔杖，最后一发咒语竟然是索命咒。

多么可笑，那支放在地下室里尘封了十几年的魔杖，最后一次被使用竟然是发出一道不知对准了主人还是她的丈夫的索命咒。

这对夫妻究竟有没有想过，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啊？

有时候，西弗勒斯会觉得艾琳根本不像一个斯莱特林。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不用尽手段留住他的心？只要一个一忘皆空就能抹掉所有巫师留下的痕迹，他们可以回到原本的轨迹，做个模范好家庭。

而如果不爱了，又为什么非要留在他身边，忍受日复一日的折磨？难道艾琳觉得只要她够温顺，托比亚就会重新爱上她吗？

开什么玩笑。

他记得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那个时候托比亚的公司还没有破产，艾琳的女巫身份还没有暴露，他们还没有搬到穷困破旧的蜘蛛尾巷。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争吵也没有苦痛。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毁掉了他的家的，到底是贫穷，还是魔法？

西弗勒斯闭上眼睛，不愿再去想。

或许他也并没有资格去指责母亲。

在爱这件事上，他们如出一辙的自卑又怯懦。

“你今天还要去洗衣服吗？”他问女人。

“嗯……是啊。”艾琳·斯内普放下手中的针线，重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女人的目光中满是犹豫，常年的劳累与丈夫的施暴让她的神情极其憔悴。

只是为了维持这个家，粉饰表面的太平。西弗勒斯心道。

她可是个女巫啊。让自己的丈夫不要欺负自己，她能有数不尽的方法。

“我不明白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尖锐地指出，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为什么你们还要继续互相折磨着生活在一起？”

英国在1837年就已经颁布了离婚法，允许夫妻结束婚姻。而今年是1969年，新的离婚改革法马上就会颁布，只要向法院提出请求，挨过三次调解，她甚至可以让托比亚净身出户。

虽然这个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玩意儿吧。

“哦……西弗……”女人的眼神忽然间变得既悲哀又柔软。“你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他低声说。在他知道莉莉要嫁给波特之后，他也曾失落迷茫，也曾后悔曾经的犹豫不决。但他知道莉莉会幸福，所以他最终选择祝福他们，选择放手。

他不懂为何要在看不见未来的家庭里继续生活下去。

“因为爱是没有理由的。”女人微笑着走过来，轻轻拥抱自己的孩子。“我这一生唯一一次叛逆，就是违背父亲的意愿逃离家族。在我失去了巫师界引以为傲的一切的时候，是托比亚对我伸出了手。”

端坐在麻瓜街道边迷茫不已的纯血女巫，遇见了彼时刚刚进入公司工作的托比亚·斯内普。

如同落入人间、不谙世事的宁芙仙子遇见将她带离栖身湖水的骑士，艾琳就这样跟着托比亚走入了麻瓜的世界。

他们曾度过一段幸福又美满的日子，正是这段日子让艾琳决心脱离巫师界，专心成为托比亚的妻子。

“但我如今可看不出他爱你。”西弗勒斯嘟囔道。

艾琳沉默了一会儿。

“托比亚只是走进了死胡同。”女巫拍拍儿子柔软的发丝，眼眸中闪烁着让他觉得可怕的光。

可我感觉走进死胡同的人像是你。

西弗勒斯沉默不语。

半晌，他问：“哪怕他现在只会对你使用暴力？”

“……是。”

“哪怕他酗酒、赌博，从不出去工作？”

“……哪怕如此。”

“哪怕他憎恨巫师、憎恨魔法？”

“哪怕他憎恨巫师、憎恨魔法。”

西弗勒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他像是被霍格沃兹学院里沉默的石像，站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艾琳已经返身继续之前的工作，像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样为自己的丈夫缝补衣物。

“那么为什么……”西弗勒斯声音又低又轻柔，“为什么你还要告诉我那么多关于巫师界、关于霍格沃兹的故事呢？”

为什么要让我升起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又告诉我你一定要远离呢？

事实上，上辈子他就不懂艾琳。

明明托比亚不喜欢魔法，艾琳还坚持着会在闲暇时间教导自己的儿子魔咒与魔药，让他入学时了解的魔咒数量就已经比得过几乎所有同龄人，甚至比某些霍格沃兹七年级生还要多；

明明自己再也不会使用魔咒，却还保留着魔杖与魔药工具，告诉他霍格沃兹的一切美好，并拼尽全力送他离开这个泥潭。

艾琳听着儿子的话，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也许是在霍格沃兹做个无忧无虑的学生的日子吧。

“因为你值得。”她最终这么说。“因为我的儿子值得。”

“值得什么？”

“值得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艾琳微笑。

“无论是想要做个巫师留在巫师界也好，还是做个麻瓜留在麻瓜的世界也好，你都有选择的自由。”

因为她从来没有过选择，所以她希望给孩子选择。

“……”

“如果我真的留在巫师界不回来了？”

“那也很好。”女人说，“说明你找到了人生的魔药。”

人生的魔药。

他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就明白了艾琳的坚持。

在巫师界的她活得并不开心，所以才想要拼命远离。魔法于她而言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自由才是。

“我希望在未来，你所选择的‘意义’会是你讣闻的开头。你的生命属于你自己，sev。你不必去满足任何人的期待。包括我。就好像我的生命只属于我自己……”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不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那一个。”

也许这就是她的真心话了。西弗勒斯想。

意外地，他并没有非常生气或非常难过。他对于艾琳和托比亚的感情在那痛苦的二十年中似乎已经燃烧殆尽了。

艾琳远离魔法界的想法十分坚定，西弗勒斯不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她。但他也不愿意和她一样留在麻瓜世界。对他而言，魔法界是让他实现人生价值的地方。

“让我离开这里吧，艾琳。”西弗勒斯说。“离开这个家。

本章处理一下家庭关系……

之后就基本不会再出现父母的情节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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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所谓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