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的途中很是安静，赫敏时不时地打着哈欠，谢伊和香薰间则有股诡异的寂静氛围。

谢伊敢用牢不可破的誓言保证，自己很为女朋友的学习能力开心——可这并不妨碍她有点受到打击，还隐约有点小小的忌羡。

在同年级乃至曾经的高年级学生中，无论跟谁比较谢伊都对自己的魔法能力拥有充足的信心，包括且不限于学习、强度以及创新。

这信心倒不是凭空而来，任谁能在看似无止境的折磨中都能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并从中学到各式各样的魔法和技巧，还可以开发出点新东西，都会有相似甚至更强的自信。

但无论怎么想，用十分钟学会无声咒，半天时间就能把它运用到大部分咒语（其中还有几个新学的），甚至可以在一些小魔法上试用无杖施法——都太离谱了点！

谢伊不是不了解自己女朋友的学习能力，早在赫敏无师自通地炼出复方汤剂时她就清晰地认识到了，况且她们在一起学习了接近五年时间。

可是——十分钟！半天！无声咒和无杖施法！还有新学会的魔法！

这些可不是只写在书本上的理论知识，不可能单靠背诵和按步骤实验就能学会——无论是哪一条都够其他巫师练上至少一个星期！

作为一名纯血家族出身的巫师，谢伊从小到大见过数不清的人使用魔法，也正是因此她才更能体会这种速度到底有多么可怕。

因此，她成功地把自己打击到郁闷了。

就算赫敏很体贴地再次安慰，说她能在高压下学会那么多东西才更厉害，要是她在过去的情况下肯定练不会幻影移形——这要比常人更强的专注力，并且再次夸赞了那些创新的魔咒。

但都没能让谢伊从悲愤中清醒过来，还有点想去和那些主张“只有纯血统才能发挥更强的魔法力量”的蠢蛋对峙——譬如神秘人（如果打得过）。

早知道昨天不该有那么强的胜负心，少练那么一点点也能让她那颗被打击过头的心脏变得坚强些。

不，不行——

谢伊果断摇头，学得快点才更安全，圣诞节假期可不剩多长时间了，她必须抓紧时间。

也多亏赫敏这堪称恐怖的学习力，有的计划可以提前一些，毕竟要告诉她的东西还有很多，需要请她“帮忙”的东西也很麻烦。

谢伊忽然又想起来那走了十分钟的表……也许对赫敏而言不算太多。

她又郁闷了。

香薰带路的步伐在前面站定，更往前的地界属于沙菲克家族。

绝大部分巫师家族都会选择在乡野山村居住，或者像休斯一样在远离人烟的山林里建立住所。

说来像布莱克那般大摇大摆地让一座房子消失反倒少见，像休斯那么有安全意识的也少有。

这样建立住所的原因，一部分是为了避开麻瓜的侵扰，而在更为偏激的巫师眼里是害怕高贵的血脉和魔法被麻瓜玷污——还可以避开那些猎巫的家伙，在山野乡村里作威作福。

不过她们的目的不是准备拜访这古老的巫师家族，而是庄园附近的野地，更准确的说是居住在这片野地里的小精灵。

到目的地附近，原本困倦的赫敏也变得紧张起来，她很早就知道这里的小精灵对人不会那么友善。

这件事还得追溯到魔文公司所研发的魔偶上面，当初在体验过魔偶一段时间后，一部分家族选择了这项新产品而抛弃掉“落后”的小精灵，这导致相当一部分家养小精灵沦落到在主人的庄园附近生活。

有的家族过段时间认为，家养小精灵还是比老一代的魔偶更具优势或有其他用途，又在小精灵感激涕零下把她们带回家。

有的家族则表示自己实在受不了小精灵那种邋遢的样子，这和自己高贵的血脉不相符，所以拒绝她们再靠近家族半步，比如不远处的沙菲克家族。

也正是由于谢伊亲手挤压家养小精灵就业空间的因素，别说去魔文公司，这些可怜的小精灵连带着对香薰的态度都很差劲，即使她是来告诉她们还有其他地方可去。

说起来沙菲克家族小精灵的情况赫敏其实比谢伊更清楚，暑假期间就是她拜托香薰和她们的代表索克联系——结果香薰和索克打了好几架也没劝动。

昨天结束掉一天的特训，谢伊告诉赫敏自己有意要接触一些小精灵，并询问她是否愿意提供助力。

“我必须告诉你，赫敏。”谢伊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去接触小精灵的决定，是由于我在判断自己的势力缺乏足够的人手和力量，并且评估她们需要消耗的资源和能带来的收益后，认为其符合要求才做出的，这绝不等同于我会为她们的群体利益负责。

“在我的观念里一切都分亲疏远近，需要考虑的首先是家族，其次是家族名下的产业的收益，接着是员工的待遇，最后才会轮到其他群体。

“并且，由于家养小精灵的特性、其他巫师对她们所有的偏见，再加上没有人会为她们出头做主，很难保证小精灵在我手上不会再次陷入到过去的境地。

“若是说的难听些——我会是剥削她们的一员，只是不像奴隶制度那样明显。”

时隔一年，这话在赫敏耳中不再那么刺耳，经过几乎所有人的拒绝和自己同小精灵们的沟通和学习，她比最开始更能理解这份理想的艰难，也比过去更能察觉谢伊的难处和话音背后的意思。

“你认为我能替她们说话吗？”赫敏仍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白天还在学习魔法，晚上又要跳到接触小精灵的问题上。

她当然明白，说是希望她帮忙，但这其实是谢伊给她提供的机会，即使这个机会看上去那样虚幻，那也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学生最能把握住的契机。

“除了你，还有人会愿意帮她们吗？”

这话再现实不过，赫敏没有过多犹豫，认真地点点头道：“我会尽一切努力。”

就因为这句话，赫敏在特训过后还赶着忙活了大半晚上，翻着各种书籍查询资料，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凌晨。

谢伊自然是陪在她身边，就算赫敏催促着让她去休息也没用，但第二天没精神的人却只有她一个。

用力眨眨眼打起精神，赫敏紧张地看着前面被香薰拨开的枯草丛。

“又是你！！”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草丛内响起，同时丢过来的还有一道魔法。

站在最前方的香薰敏锐地帮赫敏把魔法挑飞，警觉地护在她身前，谢伊落在后面悠然地看着她们。

“等等！她后面跟了巫师！”另一个细小轻柔的声音阻拦着，“没有主人允许！小精灵不能对巫师出手！”

尖锐的声音立马止住了，赫敏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巫师这个词对小精灵的威力，也许是因为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是麻瓜的孩子，克利切就没有这么好的语气。

等小精灵们都缩在草丛里不动，赫敏才看清她们生活了近一年的营地。

说是营地，实际上只是一些稻草围起来的窝，这只够让她们蜷在里面睡觉，连挡雨雪都办不到。

营地周围能看见小动物的碎骨头和一点点干硬的面包，赫敏想起香薰说她们全靠在野地抓鸟或耗子为食——在雪天里这些并不容易找到。

这里看起来有七个小精灵，其中一位缩在最深处瑟瑟发抖，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用餐过的痕迹。

每位小精灵身上都围着一件经过日晒雨淋的破布，有的只剩下些布条，很难想象她们要怎样在十二月的严冬里靠这些东西御寒。

除了她们是小精灵这个理由以外，就只有那些藏在破布内侧的纽扣能解释了。

“你……你们好，”面对小精灵们的眼神，赫敏的话音有些颤抖，是因为她们的处境，也是由于害怕失败的紧张。

但她很快镇静下来，谢伊说得对，这些小精灵还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

“我是赫敏，赫敏·格兰杰，我想你们可能听过我的名字，”赫敏半蹲着身子，平视着小精灵们。

小精灵们愣了愣，忽然眼睛不约而同地瞪大，有的不自然地摸摸破布后面的纽扣。

“对！就是她让我送来这些纽扣！还让香薰给你们送吃的！”香薰气势汹汹地对她们说着，“你们怎么敢攻击她！”

“我们是攻击你！”声音尖锐的小精灵再次吼道，“索克最讨厌你！你是个坏精灵！”

说着，两个小精灵又差点打起来。

谢伊无奈地用魔杖把她们分开，然后把香薰拉到自己身边：“让赫敏自己来，香薰。”

赫敏回头看了她一眼，咽咽唾沫，温柔地看着自称索克的小精灵，伸出手：“你就是索克对吗？很高兴见到你。”

索克好像被那只伸出来的手吓到了，左顾右盼地寻求同伴的建议，可同伴的反应都和她差不多，她们从没见过有巫师会想和她们握手。

“她想和你握手！白痴索克！”香薰又忍不住跳起来，“索克连握手都不懂！香薰从没见过这样笨的小精灵！”

“索克知道这是握手！”索克被她气得直跳脚，都没空震惊，一把握上去想要在她面前证明自己不笨。

碰到赫敏手掌的那一刻她又呆住了，她从没和任何人握手过，即使是小精灵——沙菲克家族的主人们怎么会允许小精灵和人握手呢？

“索克和您握手？！”索克惊叫着，差点跳起来，她惊恐地冲同伴大喊，“索克不可以和巫师握手！这是越界！主人们不会同意的！她们会惩罚索克！”

“不，这不是越界，是作为朋友——”赫敏匆忙地解慰着，用力抓着索克纤细的胳膊以防她用手敲头，“在我们那有一个词汇——叫做笔友，就是靠写信来交友，我们联系过很多次，这算是朋友的握手，对吗？”

“可是小精灵不该有朋友！”索克的同伴高声叫道，“小精灵是为了主人而存在的！我们不应该有朋友！”

“那你们之间算什么呢？”赫敏冷静地问她，“你们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到现在也不离不弃，这不算友谊算什么呢？”

插话的小精灵鼓着眼睛，她大声反驳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主人不能够失去任何一只小精灵！”

“那你们自己愿意失去其他小精灵吗？”赫敏柔和地问道，“如果不害怕失去同伴，就不会帮里面的那位小精灵找吃的了，对吗？”

小精灵说不出话，她担忧地看着缩在最深处的小精灵说：“伯特（boot靴子）生了很严重的病，我们找不到吃的，他很难受——可维斯特（waste废物）找不到吃的。”

“香薰给你们带了吃的！”香薰气鼓鼓地喊着，“香薰每个月都给你们带了面包！你们自己要把它丢出去！！香薰还送了很多东西！”

“我们找回来了！是被主人丢了！！我们不敢违背主人。”维斯特的心情开始变得低落，也不再想争论是否应该有朋友的问题。

“请问，可以让我帮帮你们吗？”赫敏听见维斯特的话有些震惊，她难过地看着索克，“我还带了些吃的还有魔药，作为‘朋友’的帮助，你们愿意接受吗？”

小精灵们傻愣愣地看着她，她们想破头也不明白一个巫师为什么要给她们带食物，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愿意提供魔药。

她们不敢接受，这和多年以来的经验不符，可伯特病了，在寒冬里她们找不到太多足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小精灵们不是没有想过去沙菲克家族求助，起初有个主人跟着索克来过营地，可他把营地毁了，还被警告不许再靠近村子一步，绝对不可以让麻瓜看见她们。

这些窝是小精灵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干草围成的，要不然伯特会更严重——还好她们很倔强地把香薰送来的面包先丢了出去，在冬天，抢夺面包的动物没那么多。

原本小精灵们还在期待香薰圣诞节后再过来，现在似乎有点意外的惊喜。

没有等她们过多犹豫，赫敏急切地把昨天夜里准备好的食物翻出来，不算是大餐，都不过是超市里包装好的面包和饮料。

她拿出魔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盒装牛奶和食物加热，虽然很简便，对于长时间忍受饥饿的小精灵而言足够了。

近乎强硬地把那些食物塞进小精灵的怀抱，赫敏匆匆地跑到最深处的伯特身边，可她不太确定自己对于病情的判断是否正确。

“香薰，”谢伊轻轻地喊了一声。

得到允许，香薰快步跑过去，“伯特得的只是感冒，有很多特效药可以帮他！小精灵很厉害，他只是太饿了！”

赫敏感激地对香薰道过谢，从带来的药剂里翻找出治疗感冒用的提神剂，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去。

提神剂的效果立竿见影，伯特光溜溜的脑袋上噌地冒出一股股蒸气，转眼间小精灵的精神就好了很多。

也许是见到赫敏是真的来帮助她们，再加上香薰说送东西都是受赫敏拜托的原因，她们总算放下了大部分戒心，抱着那些热好的面包狼吞虎咽。

赫敏耐心地喂伯特吃用牛奶泡过的面包，等着她们用餐结束。

又过了好一会儿，索克才想起问赫敏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她怎么也不相信是为了见一见朋友。

赫敏喂伯特用餐的手稍微顿了顿，她认真地看向小精灵们：“因为我想带你们走到外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