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绿银辉光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氤氲在蒸汽与秋日稀薄阳光的混合物里。空气粘稠,充斥着猫头鹰的咕噜、蟾蜍的鼓噪,以及无数小巫师和送行家长混杂的喧腾声浪。

维奥莱特·罗齐尔站在这一切的边缘,像一尊被遗忘在博物馆角落的古老大理石雕像,冰冷、完美,且与周遭格格不入。

她并未回头确认那个面无表情、只微微躬身便幻影移形消失的家养精灵是否彻底离开。罗齐尔家的人,从不回头。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墨绿色长袍垂坠而下,包裹着尚未完全抽条的身形,银线刺绣的卷曲藤蔓在袍角幽暗地闪光,那是属于神圣二十八纯血家族罗齐尔的古老徽记变体。

她拖着一口看上去比她自己还要沉重的、光可鉴人的龙皮行李箱,黄铜搭扣雕琢成纠缠的蛇形,在蒸汽里泛着冷光。轮子碾过站台石板,发出低沉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单调滚动声。

人潮在她面前不自觉地分开,如同摩西分开红海。几个推着堆满行李推车的低年级学生,前一秒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下一秒撞上她毫无温度的视线,声音便卡死在喉咙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笨拙地让开道路。

一个胖妇人正激动地拥抱她戴眼镜的儿子,泪水沾湿了男孩的衣领,维奥莱特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滑过,那妇人喋喋不休的嘱咐声浪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消弭,只剩下她徒劳张合的嘴唇。无数纷乱的思绪碎片——兴奋、焦虑、离别的愁绪、对未知城堡的憧憬——如同夏日里最恼人的蚊蚋,嗡嗡地、强制性地钻入她的脑海。

【“梅林啊,千万别分到赫奇帕奇…”】

【“…希望室友好相处…”】

【“…那只蟾蜍到底塞哪儿去了!”】

维奥莱特精致的下颌线微微绷紧,冰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耐烦。这该死的、不受控的天赋。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列深红色的、喷吐着白色蒸汽的庞然大物——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它的喧嚣反而像一层模糊的屏障,稍微稀释了那些针扎似的杂音。她需要一个安静的车厢,立刻。

“罗齐尔!”

一个拖长的、带着明显被惯坏痕迹的傲慢声调自身后传来,精准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

维奥莱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拖曳行李箱的节奏都未曾改变,仿佛那呼唤只是掠过耳畔的无关风声。

急促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带着一股昂贵的柑橘调古龙水气味。德拉科·马尔福几乎与她并肩,他精心梳理过的淡金色头发在站台的光线下近乎铂金,苍白的脸上因为快步追赶而浮起一层薄红,灰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猎人锁定目标的兴奋光芒。

“我就知道,”德拉科刻意调整着呼吸,试图显得从容不迫,但声音里依旧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今年的站台,只有你才能让空气都变得……有格调。”他微微扬起下巴,试图营造一种居高临下的欣赏姿态,目光扫过维奥莱特完美无瑕的侧脸和那身价值不菲的长袍。

维奥莱特终于微微侧过头,冰蓝色的瞳孔转向他。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她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弧度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对冒犯者的无声嘲弄。

“马尔福,”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银铃,清晰地切割开周围的喧闹,“试图用廉价的奉承来掩盖你迟到的狼狈,这策略跟你父亲在威森加摩法庭上的辩护词一样——拙劣而毫无成效。”她甚至没有放慢脚步,“你的跟班呢?克拉布和高尔今天没能帮你推开人群清出一条路来?”

德拉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被一层恼怒的薄红取代,灰眼睛里的兴奋凝滞了。他张嘴想反驳,维奥莱特的目光却已轻飘飘地掠过他,落在他身后不远处。潘西·帕金森正站在那里,精心打理的黑色短发,小巧的下巴习惯性地抬着,深色的眼睛毫不掩饰地黏在维奥莱特身上,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德拉科吃瘪的幸灾乐祸,有对维奥莱特那身行头的嫉妒,还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想要靠近又惧怕被灼伤的矛盾。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簇新的袍子袖口,似乎想比较一下那上面的绣线与维奥莱特袍角银线的光泽差异。

维奥莱特只给了潘西一瞥,那目光短暂得如同羽毛拂过水面,未激起任何涟漪,便收了回来。她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列车中部一节看起来较为崭新的车厢门。德拉科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潘西则捏紧了袖口,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车厢门被拉开,里面坐着两个正在分享一袋巧克力蛙的拉文克劳女生。她们欢快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们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维奥莱特,那身幽暗的墨绿与银线,以及那张过分精致却毫无表情的脸,仿佛带来了西伯利亚的寒流。

“出去。”维奥莱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鼓起勇气,脸颊涨红:“可…可是我们先来的……”

维奥莱特的目光缓缓落在她们拆开的巧克力蛙包装纸上,那粘腻的糖渍沾污了光洁的桌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威胁,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俯视尘埃的漠然。

那无形的压力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力。两个女孩慌乱地抓起书包和散落的零食,几乎是跌撞着从她身边挤出了车厢,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能留下。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大部分噪音。维奥莱特将行李箱推到角落,动作流畅而精准。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天鹅绒座椅柔软地接纳了她。窗外,站台的喧嚣成了一幅移动的、无声的背景画。她微微闭上眼,试图将那些顽固的、持续钻入脑海的他人思绪屏蔽在外。这被动触发的摄神取念天赋,在她需要时是洞察人心的利器,在不需要时,却如同无时无刻不在耳边聒噪的蚊蝇,令人烦躁。她需要绝对的安静,尤其是在即将面临分院仪式的此刻。罗齐尔家的人,只属于斯莱特林。这是流淌在血脉里的铁律,也是她精心构筑的未来的唯一基石。

列车在汽笛的长鸣中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平稳地向后流动。维奥莱特睁开眼,目光落在对面空着的座位上。短暂的、珍贵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车厢门被再次拉开一条缝,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戴着破旧圆眼镜的脑袋,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的伤疤在门缝透入的光线里异常清晰。

“呃,请问……”哈利·波特的声音带着犹豫,绿眼睛飞快地扫视着空荡的车厢,在看到角落那个墨绿色身影时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这里只有一个人,“其他座位……有人吗?”

维奥莱特的目光缓缓转向他,像冰层下流动的深水。她认出了他,那个预言中击败了黑魔王的“救世主”,那个搅动整个魔法界风云的名字。一个格兰芬多的天然象征。他身上的旧衣服、局促的神情,与这个车厢格格不入,如同闯入华丽银器展览的粗陶器皿。

“现在有了。”维奥莱特的声音毫无波澜,清晰地响起在突然变得格外寂静的车厢里。她甚至没有动一下,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毫不回避地迎上哈利困惑的绿眸。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好奇,没有同龄人见到“大难不死的男孩”时应有的激动或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拒人千里的疏离,像一堵无形的、光滑而冰冷的墙。

哈利·波特愣住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那绝对的冷漠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冻结在了舌尖。他身后的走道上传来罗恩·韦斯莱压低的询问声。最终,哈利尴尬地缩回了脑袋,车厢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而混乱的世界。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比之前更加深沉。维奥莱特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树林。一个金加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白皙的指尖,它被灵巧地翻动着,在窗外透入的、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而诱人的、属于金属和权力的光泽。绿银交织的辉光,仿佛已在她的眼底无声地沉淀下来,凝成不可动摇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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