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屋里光线昏暗,她想那可能是在地下,因为四周没有窗户,只有像霍格沃茨那样的插在墙壁支架上的火把。

薇莉蒂斯坐到了屋子尽头的一条比其他凳子都高的长凳上,一排排的巫师坐在四周的阶梯式长凳上,屋子正中央摆着一把空椅子。这椅子使少女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它的扶手上缠着锁链,好像是绑人用的。

她抬头仰望高高的石头天花板,想找到那个圆形的天窗,可是看到的只有暗黑坚固的石块。

这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霍格沃茨,她在城堡中从没见过这样的房间。此外,盆底的神秘房间中的那些人都是成年人。

他们在等着什么?

薇莉蒂斯朝她旁边一望,不禁惊叫起来,叫声在肃静的屋子中回响。

她旁边的那人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而她的祖父埃尔夫温·塞希尔就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

这段记忆的时间可能不太久……因为她身边的邓布利多和现在一样满头银发。可这是什么地方呢?这些巫师在等什么呢?

薇莉蒂斯仔细地打量四周。正如她猜测的那样,这间屋子几乎可以肯定是在地下——她觉得它更像一个地牢。

屋里有一种惨淡阴森的气氛,墙上没有画像,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四周那一排排密密的长凳,阶梯式地排上去,从所有的位子都能清楚地看到那把带锁链的椅子。

薇莉蒂斯还没有想出这是什么地方,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地牢拐角的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至少有一个是人,被两个摄魂怪挟持着。

少女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那两个摄魂怪——那两个脸被兜帽遮着的高大怪物——缓缓朝屋子中央的扶手椅走去,腐烂的死人般的双手紧抓着中间那人的胳膊。那个人看上去快要晕倒了,这太正常了,没有一个巫师能够直面摄魂怪这么近。周围的人都显得有点胆怯,摄魂怪把那人放在带锁链的椅子上,缓步走出房间,房门关上了。

薇莉蒂斯朝椅子上的男子看去,原来是卡卡洛夫。

与邓布利多不同,卡卡洛夫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多了,头发和胡须还是黑的。他没有穿光滑的毛皮大衣,而是穿着又薄又破的长袍。他在发抖。就在薇莉蒂斯注视的当儿,椅子扶手上的锁链突然发出金光,然后像蛇一样缠到卡卡洛夫的胳膊上,把他绑在了那里。

“伊戈尔·卡卡洛夫。”

薇莉蒂斯左边一个声音很唐突地说。少女转过头,看见克劳奇先生在旁边那条长凳中间站了起来。克劳奇的头发是黑的,脸上的皱纹比现在少得多。他看上去精神抖擞。

“你被从阿兹卡班带出来,要向魔法部作证。你告诉我们说,你有重要情报要向我们汇报。”

卡卡洛夫尽可能挺直身体,他被紧紧绑在椅子上。

“是的,先生,”尽管他的话音中充满恐惧,但薇莉蒂斯仍能听出那熟悉的油滑腔调,“我愿为魔法部效劳。我愿意提供帮助——我知道魔法部正在——搜捕黑魔头的余党。我愿意竭尽全力协助你们……”

屋子里一阵窃窃私语。一些巫师感兴趣地打量着卡卡洛夫,另一些则带着明显的不信任。薇莉蒂斯清楚地听到祖父的身侧有个熟悉的声音粗哑地说:“渣滓。”

薇莉蒂斯探头朝那边一看,是疯眼汉穆迪坐在那里——但他的外貌有很明显的不同。他还没有魔眼,只有一双普通的眼睛,这双眼睛正盯着卡卡洛夫。穆迪两眼眯缝起来,带着强烈的厌恶。

“克劳奇要把他放了,”穆迪低声对邓布利多和埃尔夫温说,他们看上去关系很好“他跟他达成了一笔交易。我花了六个月才抓到他,可现在只要他能供出另外很多人的名字,克劳奇就会放掉他。要我说,我们先听听他的情报,然后再把他扔回给摄魂怪。”

邓布利多从他歪扭的长鼻子里发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声音。

“啊,我忘了……你不喜欢摄魂怪,是吗?阿不思?”穆迪带着讥讽的微笑问道。

“是的,”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我不喜欢。我一直觉得魔法部和这些怪物搞在一起是错误的。”

“可是像这种渣滓……”穆迪轻声说。

“先生,继续听下去吧。”埃尔夫温的身体微微往后仰,看上去疲惫极了。

“卡卡洛夫,你说你知道一些人的名字,”克劳奇说,“请说给我们听听。”

“你要知道,”卡卡洛夫急促地说,“那个神秘人行事一向非常诡秘……他希望我们——我是说他的党羽——我深深悔恨自己曾经与他们为伍——”

“少说废话。”穆迪嘲讽地说。

“——我们从来不知道所有同伙的名字——只有他知道我们都有哪些人——”

“这一着是明智的,对不对,卡卡洛夫,可以防止你这种人把他们全都出卖了。”穆迪嘟哝道。

“你不是说你知道一些人的名字吗?”克劳奇先生说。

“我——是的,”卡卡洛夫透不过气地说,“请注意,他们都是很重要的追随者。我亲眼看见他们按他的命令办事。我提供这些情报,以证明我彻底与他一刀两断,并且忏悔得不能——”

“名字呢?”克劳奇先生厉声说。

卡卡洛夫深深吸了口气。

“有安东宁·多洛霍夫。我——我看见他折磨过数不清的麻瓜和——和不支持黑魔头的人。”

“你也帮他一起干了。”穆迪嘀咕道。

“我们已经逮捕了多洛霍夫,”克劳奇说,“就在逮捕你之后不久。”

“是吗?”卡卡洛夫瞪大了眼睛,“我——我很高兴!”

但是他看上去并不高兴。薇莉蒂斯看出这个消息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手里的一个名字已经没用了。

“还有吗?”克劳奇冷冷地问。

“啊,有……还有罗齐尔,”卡卡洛夫急忙说,“埃文·罗齐尔。”

“罗齐尔已经死了,”克劳奇说,“他也是在你之后不久被抓到的。他不愿束手就擒,在搏斗中被打死了。”

“还带走了我的一点儿东西。”穆迪小声对着埃尔夫温抱怨。薇莉蒂斯再次扭头看着他,他正指着鼻子上缺损的那一块给祖父看呢。

“这——罗齐尔是罪有应得!”卡卡洛夫的语调已经真的开始发慌了。薇莉蒂斯看得出他开始担心他的情报对魔法部毫无用处。卡卡洛夫瞥了一眼屋角的那扇门,两个摄魂怪无疑还站在门后等着。

“还有吗?”克劳奇问。

“有!”卡卡洛夫说,“特拉弗斯——他协助谋杀了麦金农夫妇!还有穆尔塞伯——他专搞夺魂咒,强迫许多人做一些可怕的事情!卢克伍德,他是个奸细,从魔法部内部向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提供有用的情报!”

薇莉蒂斯看出这一次卡卡洛夫掘到了金矿。四周一片窃窃私语声。

“卢克伍德!”克劳奇先生朝坐在他面前的一位女巫点了点头,她便在羊皮纸上写了起来,“神秘事务司的奥古斯特·卢克伍德?”

“就是他,”卡卡洛夫急切地说,“我相信他利用一批安插在魔法部内外的巫师为他搜集情报——”

“可是特拉弗斯和穆尔塞伯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克劳奇说,“很好,卡卡洛夫,如果就这些,你将被送回阿兹卡班,等我们决定——”

“不要!”卡卡洛夫绝望地叫起来,“等一下,我还有!”

在火把的亮光中薇莉蒂斯看到他在冒汗,苍白的皮肤与乌黑的须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斯内普!”他大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

“斯内普已经被本委员会开释了,”克劳奇轻蔑地说,“阿不思·邓布利多以及埃尔夫温·塞希尔为他作了担保。”

“不!”卡卡洛夫喊了起来,用力想挣脱把他绑在椅子上的锁链,“我向你保证!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个食死徒!”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

“我已经就此事作过证了,”他平静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确实曾经是一个食死徒。可他在伏地魔垮台之前就投向了我们一边,冒着很大的危险为我们做间谍。他现在和我一样,不再是个食死徒了。”

薇莉蒂斯看看祖父身侧的疯眼汉穆迪,穆迪脸上带着深深的怀疑。

“真的吗?”他对埃尔夫温询问。

“...嗯。”埃尔夫温等了几秒才做出答案,“我之前与埃拉的谈话中,她说希望我能为斯内普开释。”

“哦...你的孙女怎么样?”穆迪看上去有些难过,“她就比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大几天...”

“很健康,除了晚上睡觉有点闹腾,其他都不错。”

“很好,卡卡洛夫,”克劳奇冷冷地说,“你协助了我们的工作。我将重新审查你的案子,你先回阿兹卡班……”

克劳奇的声音远去了。薇莉蒂斯环顾左右,地牢正在像烟雾一样消散,所有的东西都渐渐隐去,他只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其他一切都变成了旋转的黑暗……

然后,地牢又出现了。她坐在了另外一个位子上,仍然是最高的那排长凳,但现在她是在克劳奇先生的左边。气氛似乎与刚才大不相同:十分轻松,甚至是愉快的。四周的巫师都在相互交谈,好像是在观看体育比赛似的。

薇莉蒂斯注意到了对面中排的一个女巫,金色的短发,穿一件洋红色长袍,吮着一支刺眼的绿色羽毛笔的笔尖。毫无疑问,这是年轻一点儿的丽塔·斯基特。薇莉蒂斯朝两边望望,邓布利多还是坐在她身旁,换了一件长袍,而祖父仍旧在邓布利多身边。克劳奇先生看上去比刚才疲倦,还显得有些凶狠,有些憔悴……薇莉蒂斯明白了。这是另一段记忆,另外一天……另外一次审讯。

屋角的门开了,卢多·巴格曼走了进来。

但这不是衰老的卢多·巴格曼,而是鼎盛时期的魁地奇球星卢多·巴格曼。他的鼻梁还没有断,身材瘦高,体格强壮。巴格曼坐到带锁链的椅子上时显得有些紧张,但那些锁链并没有绑他。巴格曼精神一振,他扫视了一下四座的观众,朝几个人挥了挥手,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卢多·巴格曼,你被带到魔法法律委员会面前,回答对你食死徒活动的指控。”克劳奇先生说,“我们听了检举你的证词,现在将要作出判决。在宣判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薇莉蒂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多·巴格曼,食死徒?

“只有一句,”卢多·巴格曼不自然地微笑道,“嗯——我知道我是个傻瓜——”

周围的席位上有一两个巫师宽容地笑了。克劳奇先生却不为所动。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卢多·巴格曼,一脸的严肃和厌憎。

“这话再对不过了,两位。”有人在薇莉蒂斯身后干巴巴地对邓布利多和埃尔夫温说。薇莉蒂斯一回头,看见又是穆迪坐在那里。“要不是我知道他一向都不机灵,我会说是那些游走球对他的大脑造成了永久性的影响……”

“卢多·巴格曼,你在向伏地魔的党羽传递情报时被抓获,”克劳奇先生说,“为此,我建议判处你在阿兹卡班监禁至少——”

但是四座一片愤怒的喊声。有几个巫师站起来朝克劳奇先生摇着头,甚至挥舞着拳头。

“可我说过,我根本不知道!”巴格曼瞪大了圆圆的蓝眼睛,在起哄声中急切地喊道,“根本不知道!老卢克伍德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从没想到他是神秘人的手下!我以为我是在为我们的人收集情报呢!卢克伍德一直说要为我在魔法部找一份工作……等我从魁地奇球队退役之后,你知道……我不能一辈子被游走球追着打,是不是?”

观众席上发出了哧哧的笑声。

“那就表决吧。”克劳奇先生冷冷地说,他转向地牢的右侧,“请陪审团注意……同意判处监禁的举手……”

薇莉蒂斯朝地牢右侧望去,没有一个人举手。许多巫师鼓起掌来。陪审团中有位女巫站了起来。

“怎么?”克劳奇吼道。

“我们想祝贺巴格曼先生上星期六在对土耳其的魁地奇比赛中的出色表现,为英国队争了光。”那女巫激动地说。

克劳奇先生看上去怒不可遏。地牢里掌声雷动,巴格曼站起来鞠躬微笑。

“混账,”巴格曼走出地牢时,克劳奇先生坐了下来,气呼呼地对埃尔夫温说,“卢克伍德真给他找了一份工作……卢多·巴格曼来上班的那天将是魔法部不幸的日子……”

“是啊,显而易见,他的脑子不太好用。”

地牢又消失了。等它再次出现时,薇莉蒂斯环顾四周,她和邓布利多以及祖父仍然坐在克劳奇先生旁边,可是气氛却有着天壤之别。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克劳奇先生旁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巫的抽噎声。她颤抖的双手攥着一块手帕捂在嘴上。薇莉蒂斯仰头看看克劳奇,发现他的面色比以前更加憔悴、灰暗,太阳穴上一根青筋在抽动。

“带进来。”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中回响。

屋角的门再次打开,六个摄魂怪押着四个人走了进来。薇莉蒂斯看到许多人转身望着克劳奇先生,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

摄魂怪把四个人放在地牢中央的四把带锁链的椅子上。其中一个矮胖的男子茫然地望着克劳奇;另一个瘦一点儿的男子显得更紧张一些,眼睛直往观众席上瞟;一个头发浓密乌亮、睫毛很长的女人,瞧她那神气倒像坐在宝座上似的;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看上去完全吓呆了,浑身发抖,稻草色的头发披散在脸上,生有雀斑的皮肤苍白如纸。克劳奇旁边那个纤弱的女巫开始前后摇晃,用手帕捂着嘴呜咽啜泣。

克劳奇站了起来,俯视着这四个人,脸上带着极端的憎恨。

“你们被带到魔法法律委员会面前听候宣判,”他吐字清晰地说,“你们的罪行如此恶劣——”

“父亲,”稻草色头发的男孩说,“父亲……求求你……”

“——在本法庭审理的案件中是少有的。”克劳奇先生提高嗓门,盖过了他儿子的声音,“我们听了对你们的指控,你们四人绑架了一名傲罗——弗兰克·隆巴顿,对他使用了钻心咒,想从他口里打探出你们的主人,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下落——”

“父亲,我没有!”被绑在椅子上的男孩尖叫道,“我没有,我发誓,父亲,不要把我送回摄魂怪那里——”

“指控还说,”克劳奇先生吼道,“弗兰克·隆巴顿不肯提供情报,你们就对他的妻子使用钻心咒。你们阴谋使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东山再起,想恢复他强大时期你们过的那种暴力生活。现在我请陪审团——”

“母亲!”男孩高叫道,克劳奇旁边那个瘦小的女巫抽泣起来,身体前后摇晃着,“母亲,阻止他,母亲,我没做那些事,不是我!”

“现在我请陪审团表决,”克劳奇先生大声说,“和我一样认为这些罪行应当被判处在阿兹卡班终身监禁的,请举手!”

地牢右侧的巫师齐刷刷地举起了手。四周的观众像审判巴格曼时那样鼓起掌来,脸上带着残酷的胜利表情。男孩开始尖声惨叫。

“不!母亲,不!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我不知道!不要把我送到那里去,阻止他!”

摄魂怪又缓缓地走进来。男孩的三个同伴默默地从椅子上站起,长睫毛的女人抬头对克劳奇喊道:“黑魔王还会回来的,克劳奇!把我们扔进阿兹卡班吧,我们等着!他会回来救我们的。他会特别奖赏我们!只有我们是忠诚的!只有我们在设法寻找他!”

可那男孩竭力想摆脱摄魂怪,尽管薇莉蒂斯看出它们那冰冷的吸力已开始对他产生作用。观众们在嘲笑,有些人站了起来。

“我是你的儿子!”他向克劳奇高喊,“我是你的儿子!”

“你不是我的儿子!”克劳奇吼道,眼珠突然向外突起,“我没有儿子!”

瘦小的女巫倒吸一口气,瘫倒在凳子上。她晕过去了。克劳奇好像没看到似的。

“父亲!父亲,我没有参加!不要!不要!父亲,求求你!”

“布莱克。”

埃尔夫温忽然出声了,那个女人停住往外走的脚步脚步,但却没转身。

“是他杀了我的乌莉埃拉...是吗?”

祖父的声音轻缓的像是随风飘落的羽毛。那男孩听到这个名字,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不再挣扎,像是一只木偶。

“...是。”

薇莉蒂斯猛地捂住嘴,那双眼睛瞪圆。埃尔夫温浑身颤抖着,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不阻止他!”埃尔夫温冲着那个女人咆哮,“乌莉埃拉和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啊——!你对得起你的姑母吗?!”

那个女人的身体似乎垮了一瞬,但随即又马上挺起背脊,撑着傲然的姿态走出了地牢。而那个男孩痛苦地捂着脑袋,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对不起”。

“把他们带走!”克劳奇向摄魂怪咆哮道,唾沫星子四溅,“带走,让他们在那里烂掉吧!”

“薇莉蒂斯,我想我们该回我的办公室了。”一个声音在薇莉蒂斯耳边轻轻地说。

薇莉蒂斯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然后又看看另一边。

她的右边坐着一位阿不思·邓布利多,看着克劳奇的儿子被摄魂怪拽走了——而左边还有一位阿不思·邓布利多,正在注视着她。

“来吧。”

左边的邓布利多说着,伸手托住女孩的胳膊肘。薇莉蒂斯感到自己缓缓升到空中,地牢在消散,转眼间只剩下漆黑一片。然后她觉得自己好像翻了一个慢动作的跟头,两脚突然落到地上,周围的光线令人炫目,她已经在邓布利多那间阳光明媚的办公室里了。那个石盆在她面前的柜子里闪闪发光,阿不思·邓布利多站在她身旁。

“教授,”薇莉蒂斯抿抿唇,垂着脑袋说,“我知道我不应该——但我实在太好奇了——”

“我理解。”邓布利多说。他端起石盆走到书桌前,把它放在光滑的桌面上,然后在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招手让女孩坐在他对面。

薇莉蒂斯坐下来,眼睛盯着石盆。盆里的东西又变回了银白色的状态,在她眼前打着旋,泛着涟漪。

“我第一次见到冥想盆的实物,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

“埃尔夫温应该非常喜欢带你一起学习,她在学校的时候成绩非常好,和你一样,次次的年级第一。”邓布利多顿了一下,又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脑子里塞了太多的思想和记忆。”

薇莉蒂斯侧头。

“这时我就使用冥想盆,”邓布利多指着石盆说,“把多余的思想从脑子里吸出来,倒进这个盆里,有空的时候好好看看。你知道,在这种状态下更容易看出它们的形态和彼此之间的联系。”

“这是你的记忆。”薇莉蒂斯轻声说道。

“正是,”邓布利多说,“我让你看看。”

邓布利多从袍子里抽出魔杖,把杖尖插进他的银发里,靠近太阳穴。当他拔出魔杖时,杖尖上好像粘了一些发丝——但薇莉蒂斯随即发现那其实是一小缕和盆中一样的银白色物质。邓布利多把这一点新思想加到盆里,女孩吃惊地看到他自己的面孔在盆里浮动着。邓布利多用修长的双手捧住冥想盆,转动着它,像淘金者转动沙盘一样……薇莉蒂斯看到他自己的脸渐渐化成了斯内普的脸。斯内普张开嘴,朝天花板说起话来,还带着一点儿回声。

“它回来了……卡卡洛夫的也是……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明显、更清楚……”

“我无需帮助也能发现这之间的联系,”邓布利多叹道,“不过没关系。”他从半月形的镜片上方凝视着薇莉蒂斯。薇莉蒂斯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斯内普的脸在盆里继续旋转。“福吉先生来时我正在使用冥想盆,我匆忙把它收了起来,想必是没有把柜门关严,它自然会引起你的注意。”

“对不起。”薇莉蒂斯嚅嗫道,“我真的...”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好奇心不是罪过,”他说,“但我们在好奇的时候应当小心……真的……”

他微微皱起眉头,用杖尖捣了捣盆里的思想。盆中立刻升起一个人形,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胖乎乎的,一脸不高兴。她的双脚还站在盆里。这姑娘看也不看薇莉蒂斯和邓布利多教授。她开口说话时,也像斯内普那样带着回声,好像是从石盆深处传出来的一样。“他对我使用了魔法,邓布利多教授,我只不过逗了逗他。我只是说我上星期四看见他在温室后面和弗洛伦斯接吻……”

“可是,伯莎,”邓布利多抬头看着此刻正默默旋转的女孩,悲哀地说,“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跟着他呢?”

“伯莎!”薇莉蒂斯抬头看着那女孩,小声说,“她是——伯莎·乔金斯?”

“是的,”邓布利多又捣了捣盆里的思想,伯莎沉了下去,盆中又变成了不透明的银白色,“那是我记忆里学生时代的伯莎。”

冥想盆中的银光照亮了邓布利多的面庞。薇莉蒂斯突然发觉他是那样苍老,他的年纪比祖父还要大上几十岁,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人了。

“莉丝,”邓布利多和缓地说,“在你掉进我的思想中之前,是有事要找我的。”

“嗯...我旷掉了一些课。抱歉,校长。”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因为我现在很迷茫。”

“这在正常不过。”邓布利多将一杯热可可推到女孩面前,“我想是关于克劳奇的事吗?”

“...是的。”

“你的祖父也在和我讨论这件事,”邓布利多温声说道,“他猜到你会来询问我,特地要求我不将这些事告诉你。”

“他一直叫我小心三强争霸赛,可我不知道我该小心什么——到现在为止一切都那么的顺利...只有克劳奇的事情让我感到匪夷所思。”

“好吧,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与他有点关系的事情,但愿你的祖父不会过多责怪我,你最好不要告诉他。”

“当然!”薇莉蒂斯迫切地回应。

“哈利之前来找过我,告诉我了一个梦。”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看向墙壁上的画像,“他梦见了伏地魔在折磨虫尾巴——”

“伏地魔接到了猫头鹰送去的信。他好像是说虫尾巴的错误被纠正了。他说有人死了,还说他不打算拿虫尾巴去喂蛇了——他的椅子旁边有一条蛇。他又说要拿哈利去喂蛇。然后他对虫尾巴念了钻心咒,然后哈利的伤疤就疼起来了,疼得特别厉害,把他给疼醒了。”

薇莉蒂斯犹豫着说,“他的伤疤是伏地魔留下的——之前一年级我和他面对被伏地魔附着在身体上的奇洛时,奇洛想要杀死哈利,可在碰到哈利后就死了...那时候他的伤疤也在痛...”

“是啊,我只有一个推测,仅仅是推测……我想,当伏地魔靠近哈利的时候,或是当他产生一种特别强烈的复仇意愿的时候,哈利的伤疤就会疼。”

“为什么?”薇莉蒂斯不解道。

“因为那个不成功的咒语把哈利和他连在了一起,”邓布利多说,“那不是一个普通的伤疤。”

“那您认为……那个梦……是真的吗?”

“有可能,”邓布利多说,“我要说——很有可能。”

薇莉蒂斯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邓布利多凝视着前方,不时用魔杖尖从太阳穴那儿取出一条银亮的思想,放进翻腾涌动的冥想盆里。

“校长,他要回来了....”薇莉蒂斯将双手合十,搭在桌子上,“或者说,您认为他是否已经回来了,而现在正在强壮起来?”

“伏地魔吗?”邓布利多隔着冥想盆望着薇莉蒂斯说,又是那种特有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我还是只能给你一些猜测,莉丝。”

邓布利多又叹息了一声,显得更加苍老疲惫。

“伏地魔力量增强的这几年发生了好几桩失踪事件。”他说,“伯莎·乔金斯在伏地魔最后的藏身之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克劳奇先生也失踪了……就在我们的这片场地上。还有第三起失踪事件,遗憾的是魔法部认为它无足轻重,因为失踪的是个麻瓜。他的名字叫弗兰克·布莱斯,住在伏地魔的父亲出生的村子里。他从去年八月就不见了。你知道,我看麻瓜的报纸,这一点我和部里的大多数朋友不一样。”

邓布利多非常严肃地看着女孩。

“我觉得这些失踪事件是有联系的,但部里不这样认为——你在办公室外面可能也听到了。”

薇莉蒂斯点点头。两人又沉默了,邓布利多不时取出一些思想。

“教授,”她打断了邓布利多的动作,“我在审讯里听到了隆巴顿这个姓氏...是纳威的父母吗?”

“纳威没告诉过你他为什么是由奶奶带大的吗?”邓布利多看了一眼女孩。

薇莉蒂斯摇了摇头。

“是的,他们说的正是纳威的父母,”邓布利多说,“他父亲弗兰克和穆迪教授一样是个傲罗。你听到了,那些人残酷折磨弗兰克和他的妻子,逼他们说出伏地魔失去魔力之后的下落。”

“他们死了吗?”薇莉蒂斯不自觉抖了一下,轻声问道。

“没有,”邓布利多的声音中充满了薇莉蒂斯从没听到过的悲痛,“他们疯了。两人都住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我想纳威每到假期都和奶奶一起去探望他们。他们不认识他了。”

“我...”

薇莉蒂斯恐惧地坐在那儿,无措地张张口,可是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来。

“隆巴顿夫妇人缘很好,”邓布利多说,“他们是在伏地魔垮台之后遭到袭击的,正当大家觉得安全了的时候。这种毒手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公愤。魔法部受到很大的压力,必须捉拿凶手。不幸的是,以隆巴顿夫妇当时的状况,他们的证词不是很可靠。”

“那么,克劳奇先生的儿子可能是无辜的吗?”薇莉蒂斯缓缓地问。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薇莉蒂斯又沉默了,凝视着冥想盆。

“呃,”她小心翼翼地说,“卢多·巴格曼……”

“……后来再也没有被指控参与任何黑魔法的活动。”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嗯...我有点抱歉...我或许...”薇莉蒂斯踌躇着问不出口,但冥想盆似乎替她问了,斯内普的脸重新浮了上来。邓布利多看了它一眼,然后抬头望着女孩。

“斯内普教授也没有。”

“我应该相信他的...校长。”薇莉蒂斯沮丧地垂着脑袋,似乎对于自己的怀疑感到愧疚,“他是个非常好的教授...”

“我想他会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邓布利多脸上扬起了一道笑容,“尽管他看上去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还有——!”薇莉蒂斯猛地出声,随后又胆小地缩了起来,“我的妈妈...我听到爷爷说我妈妈和一些食死徒一起长大。”

“这在正常不过了,不是吗?”邓布利多笑着说道,“你的祖父和一些食死徒的父辈是故交,但这不代表什么立场。”

“嗯...我想我该走了,校长。”

薇莉蒂斯知道面谈结束了。邓布利多的语调中有一种到此为止的意思,她听出她该走了。她站起来,邓布利多也站了起来。

“莉丝,”女孩走到门口时,邓布利多说,“请不要把纳威父母的事告诉其他人。应当由他来告诉大家,等他愿意说的时候。”

“当然,校长。”薇莉蒂斯点点头,想要推开门。

“还有——”

薇莉蒂斯回过头。邓布利多站在冥想盆后面,盆中闪烁的银光照亮了他的面庞,这让那双蓝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他凝视了少女片刻,然后说:“第三个项目中祝你好运,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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