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莱伊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知道自己回到了地下室,她闻到熟悉的潮湿的味道。
还有血的味道。
但不是她的,她没受伤,至少她没感受到疼痛。
一个圆形的东西向她咕碌碌地滚来。
索莱伊的手指在空气中试探着,心跳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每一次脉搏都似乎在耳边轰鸣。她的指尖首先触碰到了一种奇异的质感——黏糊糊、皱巴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湿润。她的呼吸在那一刻凝固,手指沿着那不规则的轮廓轻轻滑动,直到她触摸到了一对突兀的、柔软的凸起。那是一双耳朵,巨大而夸张,它们长得如此的不合适,如此的突兀。索莱伊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她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但她无法停止探索。她的手指继续在那冰冷的肌肤上游走,直到她摸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现实——一颗头颅,一颗家养小精灵的头颅。
索莱伊抚上小精灵的面孔,那双眼睛还大大地睁着,就好像索莱伊每次吓唬麦琪时她惊恐的表情。
“麦琪!麦琪!”索莱伊大叫。
但这一次没有回应。
麦琪死了,她害的。
索莱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的眼睛里流不出泪水,只有一股灼烧的悲凉感从她的心头涌上喉头,强迫她张大嘴巴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趴在地上,糊乱地摸索着,试图找到麦琪的另一半,但没有成功。
“……该死的,我们进不去……”外面传来傲罗和敲敲打打的声音。
“滚出去,下流的泥巴种,没有礼貌的闯门儿贼!……”塞尔温老宅外布满了魔法警报装置和防护措施。
“你确定是这儿吗,布莱克太太?”
“毫无疑问……”她听见艾瑞斯说。
索莱伊紧紧地搂住那颗头,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搂着自己最后的玩具。
“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被破开了。厚重的灰尘在空气里弥漫。
一个穿着华丽的瞎女人抱着一颗满是血的家养小精灵的头痛哭流涕。
这是艾瑞斯走进这个地下室后看到的第一个景象。
“你杀了麦琪?”那个女人平静地问道。
西里斯突然冲出来挡在她身前。
“不是我。”艾瑞斯说。“西里斯,你们先出去,我姐姐似乎有话和我单独讲。”
“可是……”西里斯有些担心。
“你还不相信我吗?”艾瑞斯轻轻拍了拍西里斯搭在她肩上的手。
“哎,好吧,你总是最有主意的那个。”西里斯犹豫了一下,和身后的傲罗一起撤到了门外。
地下室又重新归于宁静。艾瑞斯在房间里踱步,皮鞋底黏着快着干涸的血迹在地板上发出叽叽呲呲的声音。
良久,索莱伊开口:“你结婚了?”
艾瑞斯愣了一下,有些错愕,她没想到她们之间对话还能有一个如此和平的开头:“是的,西里斯.布莱克,你见过他的,在神秘事务司的时候。我们上个月刚结婚。”
“恭喜。”索莱伊的语气里听不出感情,“你终于摆脱了塞尔温这个姓氏。”
艾瑞斯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还有要恭喜你终于晋升了?傲罗司司长。金斯莱不干了吗?”索莱伊问。
“金斯莱当上部长了。”艾瑞斯干巴巴地回答。
“哦,真令人意想不到。”她轻飘飘地说。
“你过的不太好。”艾瑞斯说了个陈述句。
这回轮到索莱伊坐不住了:“托你的福。”
“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明明,你明明有能力……”她毫无征兆地站起来向艾瑞斯声音发出的方向扑去。
艾瑞斯侧身躲了过去。
索莱伊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像是刚刚的举动竭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要杀了麦琪,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剩了,我什么都不剩了……麦琪有什么错,她明明可以活着,去哪儿都行……”她断断续续地抽咽着。“你杀了我吧,我求你了,求你了……”
“不,杀死那个小精灵的不是我,是你,害死了它,你会被关进阿兹卡班,在那里度过你的余生。”艾瑞斯说。
“不!”索莱伊脸上浮现出万分痛苦的神色。
“现在阿兹卡班的待遇比以前好多了,摄魂怪都撤走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艾瑞斯冷冷地说。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只能听见索莱伊错乱的喘息声。
“妈妈怎么样了?”索莱伊恢复了平静。
“你没资格提她。”艾瑞斯的五官扭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妈妈的病早就好了,在你离开之后。”
“哦,对不起。”索莱伊很小声地说。“我只是想问问……”
“你现在倒是想起来要问问关于自己的妈妈了,还是你想起来了就问问,没想起来就永远不问?”艾瑞斯的语气变得愤怒起来,“我不需要你死到临头了来假惺惺地关心一下自己的家人,我和妈妈都不需要!当年爸爸牺牲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就去跟奶奶过你的大小姐生活了,怎么没有想起来要问问妈妈怎么样了?怎么没有想想当时一个十二岁的我和生病的妈妈该怎么过下去!”
索莱伊又抱紧了麦琪的头,努力把自己缩的更小一点。
“你对妈妈甚至还不如对一个家养小精灵!”艾瑞斯听起来怒不可遏。“但凡你当时想起来,想来问问,来看我和妈妈一眼,我都不会在听说你当上伏地魔的走狗后对着爸爸的坟墓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亲手把我的姐姐送进阿兹卡班。”
艾瑞斯又大笑起来“你看现在,托你的福,我和妈妈过的很好,你一定很欣慰吧。”
艾瑞斯走到壁炉前拨弄起里面微弱的火苗来,她的身体挡住了火光,投在对面的墙上投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将索莱伊缩瑟的身体整个拢罩起来。
“走吧,去阿兹卡班,在你杀了爱米琳后那里是你最好的归宿了,一个灵魂残破的黑巫师,你说不定还能见到不少老朋友。”艾瑞斯兴高采烈地说。
“不!你根本不明白,他拿奶奶威胁我!”索莱伊把脸埋在自己怀里,“我是被逼的!”
“你们食死徒的借口都一模一样。”艾瑞斯冷笑道,“看来在地下室里的生活没能改掉你的劣根性,我还以为你腐烂的心里能长出一些名为悔恨的东西呢。”
“不……”索莱伊颓废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任由从门外涌入的傲罗将她五花大绑扔进一辆魔法部派来的车上。
疲惫侵占了索莱伊的大脑,她太累了,不一会儿就在颠簸的后座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索莱伊发现自己在一条小船上,她闻到咸咸的海风,身上是刺骨的寒冷。
她知道自己在哪儿,阿兹卡班。
一座孤独的堡垒矗立在茫茫北海的波涛之中,仿佛是从海底深处浮现的幽灵。它的高塔和城墙被岁月和海风侵蚀,显得斑驳而阴森。冰冷的灰色石墙在海雾中若隐若现,海浪不断地拍打着阿兹卡班的基石,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秃鹫在高空徘徊,等待着它的美餐。
船靠岸了,一个人把她推了下去,另一个人粗暴地扯住她的胳膊,为她戴上一副沉重的镣铐。
她被推搡着向自己的牢房走去,她能听到自己的脚铐拖在地上发出的刺耳的声音,能感受到两侧的牢房里源源不断的阴森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死亡的气息,而这里将成为她余生的“家”。
从她三十三岁生日那天住进这间牢房开始,时间变得模糊不清,每一天都像是无尽的重复,岁月肆意地雕刻着,死亡慢慢爬上她的脸庞。
索莱伊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把自己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拿出来摸了摸,宝石背面刻的字依然清晰“薇薇安”,那是祖母的名字,祖母生前给她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祖母对她的认可,索莱伊干裂的嘴巴微微扯出一个笑容的弧度。
生前的事在眼前走马灯,索莱伊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她多希望能回到刚去祖母身边的时候,那时候她既为自己曾经的贫穷和没见过世面自卑,又为自己的新身份沾沾自喜。她总是什么都做不好,祖母每次都先责备她,又心疼地把搂进怀里。她野心勃勃地加入食死徒,祖母却因此丧命,而彼时的她却自以为千里马找到了伯乐,被对前途的憧憬冲昏了头脑。
祖母啊,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后悔了。
她又想到了父母,记忆里他们的样子早已变得十分模糊,她从前恨透了他们,她出生时,父亲因和母亲这个麻种巫师结婚而被逐出家门,他们居无定所,他们一贫如洗。很长一段时间,她被一个人丢在仓库里,他们忘记。后来他们富裕起来,家里却又迎来一个新的成员。
她多羡慕她的妹妹艾瑞斯啊,从出生就享受着富裕的生活,又独占着父母的空闲时间和几乎全部的爱,父母总是偏爱自己倾注更多心血的那个孩子。所以当父亲去世,祖母来接她们两人时,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祖母的怀抱,而妹妹拒绝了,回到了妈妈的身边。她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塞尔温,身边围满了阿谀奉承的人,她内疚而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并贪婪地追求着更大的抱负。而她童年的“敌人”——父母和妹妹,终于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应”。
索莱伊不愿再想了,她感觉头痛欲裂,寒冷从骨缝里渗透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它从她的灵魂深处蔓延开来,像是冰封的手指撕裂了她的心脏。这种寒冷不同于她曾在冬日的风中体验过的任何寒冷,更加深邃,更加无情。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呼气都像是一缕淡淡的雾气,消散在周围的空气中。她的感官开始模糊,寒冷冻结了她的记忆,冻结了她的未来,甚至冻结了她对死亡的恐惧。索莱伊的手指变得僵硬,几乎无法动弹,她试图抱住自己,寻找一丝温暖,但那似乎只是徒劳。她的心跳越来越慢,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冰冷的湖面上敲击,发出空洞而遥远的回响。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失去生命力,就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灯,光芒越来越微弱。整个世界,所有证明她活着的事物,都在离她远去。
在麻瓜的传说里,好人死后上天堂,恶人死后下地狱,不知道梅林会怎样区分死后的巫师,索莱伊想,也许她在死后也见不到祖母了,祖母是个善良的人,一定会上天堂的。
很多人的脸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在圣芒戈的同事们,她霍格沃兹的同学们,她在斯莱特林的舍友,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食死徒,黑魔王……还有斯内普?
啊,怎么又是这个人,我做不到他那样,别想了,索莱伊烦躁地将手伸进脑子里挥了挥,脑子里的小人儿们都被吓跑了。
终于清静了啊,她想。
然后她睡着了。
然后太阳死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写的时候想到了nothing's new这首歌,推荐大家去听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太阳的陨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