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长久的静默。琼不禁怀疑起这句为他解围的话是否起了相反的作用。
“你要改进忽略咒,有思路了吗?”斯内普显然不愿多聊他的朋友,决定转移话题。
“没有。我发现已经成型的咒语很难被改变。”琼有些苦恼地说,把耳边的头发一圈圈卷在手指上。
“那是因为除了发明咒语的第一人,其他任何使用该咒语的巫师都无法完整地体会魔法和语言是如何精妙地结合在一起的——魔力的回路,声带和胸腔的振动,魔杖兴奋得发热,世界与你的思维共鸣……”
琼若有所思:“听起来是你的亲身体验,你也发明过咒语?”
斯内普大概没想到她如此直截了当,犹豫了一会儿才承认道:“当然。”
“我可以看看吗?”琼问。
斯内普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隐约透出一种急切,下一秒却黯淡了。
“不行,我还……不够满意。”他说。
“哦,真遗憾。”琼说,“我本想和你交流心得呢。”
“我的咒语用不上如尼文这种高深却不实用的东西,”斯内普说,“而且你还需要借助翻译器阅读英文。拉丁文?恐怕你了解的更少。”
琼叹口气,拿回她的手稿,翻得哗哗作响:“确实。也许我该把学习拉丁文列进计划表里?”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她的失望过于明显,过了会儿,只听斯内普又说:“如果我说,我所研究和创造的魔咒,被大多数人害怕,避之不及……”
琼诧异地抬头,见到那双黑眼睛里好像有一簇火焰在跳跃,仿佛被激起斗志的战士,毫无保留地袒露他的野心。
“你会被吓到吗,小姐?”他用很轻很轻、近乎气音的声音在问她。
琼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指的是哪种魔法。
“为了什么?”琼问他,“你总归有个目的。”
斯内普似乎很意外她还能心平气和地继续聊下去,顿了顿才说:“为了变强。很没新意的理由,对吧?但现在还不够,远远不够,连格兰芬多那群傲慢自大的蠢货都能在我面前嚣张,要是我能和……一样……”
最后那句话,他含糊地带了过去。
“‘变强’吗?我想我多少能理解一点。假如身居低处而被人轻视,那就奋力攀上高峰,这也是我内心的渴望——是那顶帽子告诉我的。”
琼看着斯内普惊奇的神情,笑了笑:“没错,他还很认真地考虑过把我分到斯莱特林呢。不过我……和他争辩了一会儿。”
“真的吗?拒绝了斯莱特林是你的损失。”斯内普说,“你应当听过‘斯莱特林会帮助你达到巅峰’。”
“谢谢,但我有一些自己的考虑,也不后悔现在的选择。智慧的山巅可以靠自己攀登。”琼说,“说回现在吧。你从那类魔法的研究中得到的收获如何?”
“非常多。它是如此变幻莫测,不可捉摸,延伸的领域永无止境……”斯内普露出无限神往的表情。
“好极了。”琼说,“我是否有幸见识一下呢?”
在斯内普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她解释道:“不管哪种魔法,创造出它们的巫师想用来做什么,达到什么目的,善或恶,自私或奉献,在一个合格的拉文克劳眼里这些都无所谓——知识就是知识。将知识学到手后,如何运用取决于自己心中的那杆天平。所以,你想用它对付格兰芬多或是别的,我都不感兴趣,也不会过问。我只是想,与其在黑魔法防御课那位平庸的哈维兰教授布置的无聊纸面案例中浪费时间,不如来点更有趣的实践。”
斯内普深深地望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罕见的郑重。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已经给了我太多意外,小姐。”他缓缓开口,“如果你确实对此感兴趣,即使我们的目标不尽相同,我也很高兴为你提供一些额外的帮助。明天下午你的课表应该是空的?”
“明天下午……真不巧!弗立维教授两天前和我说过,我要和一年级的学生一起上飞行课。”琼一拍额头,无奈地说,“我不明白欧洲巫师为什么选飞天扫帚作为官方交通工具却禁止了飞毯,明明看起来舒适得多,还能在上面野餐!唉,祈祷到时候我别摔断了胳膊腿什么的吧……”
“飞不好也没有关系,”斯内普说,“四肢发达的人通常都头脑空空——你看那个波特。”
“嘿,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吗,不要以个体概括全部!我在拉文克劳有个朋友也是很棒的魁地奇球员,但他有个聪明的脑子。”
“你说汉密尔顿?”熟悉的讥笑又回到了他脸上,“我不认为用臆想的、毫无底气的事情与另一个没脑子的人吵架算得上聪明。”
“……好吧,无法反驳。那么,要另选时间吗?”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严肃地说:“不,我改主意了。”
“为什么!”
“我建议你先多读读哈维兰上课的案例,它们虽然无趣又无用,但对你这样的门外汉来说,至少能了解你想要接触的知识在世人眼中是何等面目。等你充分理解并且考虑清楚后,如果还想见识那些常人难以领略的风景,再来告诉我。”
琼隔着书桌上摇曳明灭的灯火注视他,看出了他对这件事有多么谨慎和重视。
“好。我会认真对待,也希望你记住这个承诺。”
***
周五下午,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城堡大门对面一处平坦的草坪上,集合了今年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一年级学生。琼也在这里,站在一堆比她矮一个头的孩子中间,接受他们好奇的目光的洗礼。
所幸尴尬的时刻没有持续太久,飞行课的老师霍琦女士到了。她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一副宽大的黑色护目镜戴在额头上,铁灰色的短发根根向上翘起,显得飒爽干练。
“好了,动作都快点,站到你们的扫帚左边!”她高声说道。
学校提供的练习扫帚“流星号”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把手被磨得光滑锃亮,尾部的枝杈很久没打理过,乱糟糟的。
“伸出你们的右手,放在扫帚上方,然后说‘起来’!”
琼一喊“起来”,扫帚立刻乖乖地跳进了她的手里,但更多人的扫帚远不如她的听话,有的仅离开地面几英寸,有的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有的纹丝不动。
霍琦女士在队伍里走来走去,大声说:“你们要鼓起勇气,坚定信心!扫帚不会喜欢畏畏缩缩的人!”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指挥得动扫帚了,霍琦女士接着向他们示范坐在扫帚上正确的位置:“这很重要,不然从几百英尺的高空滑下来可不是好玩的事!”
又过了很长时间,等霍琦女士终于把所有人的姿势纠正过一遍,她才决定让他们尝试飞起来:“等我一吹口哨,你们两腿用力蹬地,握紧扫帚,上升几英尺——别太高!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垂直落回地面。准备!三——二——一——”
口哨声吹响,三十多把飞天扫帚腾空而起。各人的表现不尽相同,有人欢呼着在低空兜着圈,看来如果不是霍琦女士的命令,他们很乐意挑战城堡的尖顶;有人则摇摇晃晃地挪动,吓得脸色发白。
而琼在离地的一瞬间,晴朗的午后带着青草芳香的风吹过她的脸颊时,她的感官好像忽然一下子敏锐了百倍,范围也扩大至很远。她能感受到几十个一年级学生的位置、距离自己的远近、移动的速度;近旁一棵杜松子树上有一对成鸟和三只雏鸟,远处拉文克劳塔楼的尖顶上,四方风神的雕像之间,那架帆布制成扇面的风车悠悠地转动。
这些都是风告诉她的。风是无形的、流动的,遇到有形之物就会改变,这种改变能被她感知,而且她的大脑可以几乎无延迟地分析出信息。很快,她高兴地发现自己还可以将精力集中少数几个物体上,其余的动静就像背景里的白噪音,不会影响她关注的目标。
她正专心追踪那几个熟练驾驭扫帚的一年级学生的轨迹,一个身影“蹭”的一下从地面飞起,呵斥他们:“行了,你们快下去!还有你,李小姐!不是让你们离地几英尺就够了吗!”
琼反应过来,往下定睛一看,她到了快二十英尺的地方,远远超过了霍琦女士规定的高度。
她将把手微微下压,扫帚急速地俯冲而下,顺便拐了个大弯;在某一时刻——她无需刻意计算,本能地扳起扫帚,它就放缓了下降的速度,最终平稳地停在离地一英尺的高度,鞋子恰好擦着草地。
这时,她才听见头顶上传来霍琦女士的喊声:“李小姐,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琼赶紧下了扫帚,在霍琦女士怒气冲冲地向她走过来时,低头认错:“对不起,霍琦教授,我第一次骑扫帚,有点兴奋过头了。”
“真的太危险了!要不是你表现得不错……等等,你第一次骑扫帚?”
琼点点头。
霍琦女士从生气转为惊讶,看了琼半晌,说道:“那你的天赋还算不错。但是!在课堂上不许再胡来了!”
琼乖巧地应和着,心中却翻涌着一股异样的冲动,握紧了右手中的扫帚杆。
她根本不满足于给初学者设置的限制重重的飞行课,她盼望着飞上更高的天空,再听听风的低吟。
如果多一些名正言顺的机会就好了……
1、教授研究的咒语当然是黑魔法啦。当琼提出想看看的时候,他既很高兴有人想了解他的研究成果,却又想起了莉莉对黑魔法的态度,谨慎地不愿意把这些暴露给蛇院之外的学生,但又忍不住试探琼的看法,一交流发现很有共同语言嘛o(*///▽///*)q
2、写这章的对话也废了好多脑细胞……说一下我对鹰院追求智慧和真理这种理念的理解:知识是中性的,不该用善或恶来框定。举几个麻瓜例子:掌握了开锁技能的人可以入室行窃,也可以去公安备个案以此谋生;火药可以制作烟花,也可以制作武器;与阿瓦达似乎能对应上的枪支既用来杀人越货,也用来保家卫国;核能反应既是核电站也是原子弹的基础,而后者同样是保障国泰民安的重要筹码。虽然在这种理念下,对知识是否运用得当似乎全看个人自觉,很容易一念天才、一念疯子,但这也是鹰院的迷人之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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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9 知识就是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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