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回来时端着一个银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牛奶、两个陶瓷杯和一大盘饼干。琼坐在长桌旁边的长凳上,低头看着地面,与两只肥硕的老鼠大眼瞪小眼。它们被绳子紧紧绑住,动弹不得,惊慌地不停发出微弱的吱吱声。
“你把它们从墙里抓出来了?”
“值得惊讶吗?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改良的飞来咒?”琼从托盘里拿了一块小饼干,“咔嚓”咬了一口,“听声音辨认方位,再对准它们施咒就好了。”
西弗勒斯把托盘放在长桌上,坐在琼旁边:“所以,你在开始练习前,需要和它们交流感情?”
“是等你来教我呀。”琼抽出魔杖,“弗立维教授和我说,每个咒语有最适合的施咒轨迹,从前我不注重这点,因为我不用做得很标准就能让咒语起效。但对待黑魔法还是谨慎一点为好,我可不想在厨房引发事故,上一期禁闭还没结束呢。”
西弗勒斯失笑:“谨慎地做违规的事情,倒是一个好习惯。”他也抽出自己的魔杖,“看好了,这是掏肠咒。”
通体漆黑、握手处刻满精细雕花的魔杖在空中画出多个首尾相接的“S”形,忽地用力向内一收。
“还挺形象。”琼评价道。她练习了两遍,然后对准其中一只老鼠,念出掏肠咒。
老鼠凄厉地尖叫起来,四条腿和躯干痉挛着,柔软的腹部冒出一个指尖大小的血洞,一截白中带粉的肠子缓缓往外抽出,直到肚子干瘪地凹下去、被抽空为止。
奄奄一息的老鼠身子抽搐几下,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死亡过程,旁边盘绕的内脏散发淡淡的血腥味。
“嗯……”琼凝神看去,“有点恶心,是不是?”
西弗勒斯一直盯着她看,没错过每一个细微表情,见她并未表现出反感,悄悄松了口气,说:“我来把这些收拾干净。Evanesco——”
死相难看的老鼠尸体瞬间消失不见了。
“漂亮的消失咒。”琼说,“下一个呢?碎骨咒该如何挥动魔杖?”
“握紧魔杖,笔直地指向施咒对象,不需要其他多余的动作。”他给她做了个示范。
琼对另一只目睹同类凄惨死去而瑟瑟发抖的老鼠念出咒语,一阵比刚才更高亢的叫声响起,老鼠的身体整个瘫软了,活像因为加了太多水而不成型的泥巴团,手脚却还神经质地抽动着。
“啊哦,我以为它会死得很快呢。”琼皱了下眉,环顾四周,拿起长桌上一把餐刀。她用拇指试了试刀锋,不太满意,用魔杖对准它,却不记得哪个咒语有磨刀的作用,便直白地下了道命令:“Sharpen!”
银白的刀刃似乎确实起了点变化。她换了右手拿刀,半蹲于地,在老鼠的颈部横着一划。
富有弹性的表皮和肌肉被切开后,血液喷射在光亮的地板上,猩红点点;而骨骼基本没有阻力,因为它们在咒语的作用下已经化为碎屑,在餐刀下沙沙作响。
她把老鼠头整个切了下来。
鲜血从断处蔓延成一滩,她把校袍的一角往后收了收,举起魔杖念道:“Evanesco。”
等一切都清理完毕,身首异处的尸体不见了,地板光洁一新,染血的刀的也锃亮如初,她才直起身,把魔杖收起来,把玩着餐刀。
“感觉怎样?”她忽然问身边的同伴。
西弗勒斯抱起双臂:“这话好像该我问你才对。”
“我的意思是,在见识了一位年轻女士面无表情地虐杀两只会对痛苦做出激烈反应的动物之后,你如何看待她?”
“我不是很明白,咒语的效果就是如此,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而且你还设法缩短了第二只的痛苦。”西弗勒斯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你的冷静远远超出我的预期。说实话,我都有点佩服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琼转了个身,手肘撑在桌子上,把脸埋在掌间,“施放黑魔法需要恶意,而黑魔法的效果通常会反过来影响施咒者,对吗?”
西弗勒斯想了想,说:“确实。当我练习的时候,我会感到亢奋和满足——不是发自本心,而是由外界、由魔杖的战栗传到我的心口。”
琼拿起餐刀往空中一扔,食指朝上画圈,餐刀就在空中跳起了踢踏舞。她的目光随它移动,叹着气说道:“我感受不到。念咒时我不带恶意,所想的只是要达成这个目标;咒语起效后,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动物被折磨,我既没有满足和快乐,也没有恐惧或悲哀;在用刀切下老鼠的头时,我的心情和切开一块面包没什么两样——这是对生命和死亡的完全漠视。你不觉得可怕吗?”
西弗勒斯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她困惑的侧脸,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我不这样认为。这就好比,我喜欢这些杀戮、酷刑的魔法——”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如此坦率可不像平时的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这不代表我喜欢杀戮和酷刑本身,我又不是精神失常的疯子。如果你说的是实话,至少你不会以此为乐。”
转圈的手指停了下来,餐刀缓缓降落,刀柄落在琼摊开的手心里。
“你知道吗,在别人面前装成一个完全正常的好学生,时间一长真的有点累。”
“哦?那么见识到此刻不正常的琼小姐是我的殊荣?”
“也是我的。毕竟,躲在厨房里杀老鼠、痴迷于杀戮和酷刑的魔法,在我们的正常朋友眼里已经够有病了。”
“这种话可真不让人愉快。”
“但我很高兴有人能接受我‘不正常’,谢谢。”琼转过头看着他,厨房里光线不亮,她又背着光,于是那双颜色很深的蓝眼睛看起来几乎像他的一样幽黑。
“按你的说法,这是相互的。”西弗勒斯说,“需要我向你道谢吗?”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一半以上的对话都像在开嘲讽的?
“随便你。哦对了,基于对我本心的认识,就在刚刚我做了个决定——对于黑魔法,我永远不会首先使用它,这将是我的原则。而且,我希望我永远别遇到不得不用在人身上的情形。”
她郑重得像在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西弗勒斯想。
“我要提醒你,对敌人仁慈等于对自己残忍。”他说。
“不不,这不是仁慈,与他人无关。”琼把手里的餐刀放回原来的位置,满不在乎地说,“好比一架天平,当一边的砝码有可能过重,我就要在另一边加点东西,使指针留在中间。”
“挺好。”西弗勒斯说,虽然他并不很理解。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家养小精灵遵守了他们的指令,没有一只靠近他们十英尺之内,干活的叮叮咚咚声只是遥远的背景。
“我还要提醒你,”西弗勒斯突兀地打破了沉默,“这张长桌对应上面礼堂的拉文克劳,你想吃到用切过老鼠头的刀切的烤鸡吗?”
“我的清洁咒可以信赖。”琼说,“不过为了其它学生着想……”
她一挥手,那把餐刀飘了起来,飞到了另一张长桌上。“没记错的话,那是格兰芬多的餐桌吧?”她说。
西弗勒斯直瞪瞪地看着女孩,神情越来越古怪,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甚至笑弯了腰。
“就这么有趣吗?”琼不解地问。
“我想,我体会到恶作剧的快乐了。”待他终于止住笑,他说道,“你的报复心可真强。分院帽没看错人,斯拉格霍恩也没有。”
琼不置可否,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说:“好了,再过会儿就到宵禁时间了,我再吃点东西就回去。你可以问家养小精灵多要一些带走。”
“说到这个,”西弗勒斯喊了声,“林奇!”
“林奇来了!”一个圆圆的大盘子飞快地向他们飘来,是家养小精灵把它举在了头顶上。林奇把盘子放在琼的面前,那上面摆着六只怪模怪样的饼,表皮像是从松饼上刨下的薄片,裹在一块很厚的圆形馅儿外边。
“按照这位先生的吩咐,一英寸厚的,有馅的饼!还给小姐找到了中国风格的白底蓝花纹瓷盘!”
琼愕然盯着这盘饼,听完林奇的解释,猛地扭头:“你!”
“怎么了?”西弗勒斯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眼神,“就算做得不好也没办法,家养小精灵也不可能见过你们的‘月饼’。”
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心里突如其来的、久违的波动压下去一些。她习惯了病理性的理智和冷静,似乎不能适应这种异常的情绪。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你。有你为我庆祝,这个节日我不是一个人过的。”
西弗勒斯清了清嗓子,准备说点客套话。然而他把目光转回去时,却差点吃惊得忘了该说什么,因为女孩在笑。
不是她平常对教授们露出的彬彬有礼的笑,也不是她和同学说笑时融入气氛的笑——他见惯了虚伪的笑容,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她此时的笑才是发自内心。
平心而论,这副东方人的容貌似乎天生比同龄人小两三岁,属于一团稚气的可爱。但这个笑让她的眉眼仿佛迸发出耀眼的光彩,隐约可以看见未来惊人的美丽。
他吩咐家养小精灵做一种没见过的糕点,只是为了试试普通学生对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有多大特权,西弗勒斯想,才不是特意为她,但能让她高兴也算值得。
“不客气。”突然笨拙的口舌使他最后只说得出一句话。
***
十月初,琼顺利地结束了禁闭,或者说,不舍地结束了弗立维教授的私人辅导课。虽然弗立维教授不会拒绝任何学生向他提出任何异想天开的问题,但总归没有两个小时都呆在他办公室方便提问。
她听了斯嘉丽的建议订购了一把“光轮1007”飞天扫帚,这是光轮公司今年7月新推出的,为纪念公司成立7周年的最新款扫帚,它比之前市面上所有扫帚的性能都要好,但相应地价格也涨了很多。琼不知第几次感谢起她那对素未谋面的便宜养父母,一把光轮1007的价钱换算成英镑后她完全可以全款支付。
当迪伦把细长的包裹丢到他们的餐桌上时,琼一改平时的低调,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了包裹,因为她从眼角余光看到詹姆·波特也伸长了脖子往她这儿瞧。当晚训练时,迈克尔急不可耐地想和她换扫帚骑,结果被斯嘉丽在脑壳上狠狠敲了几下,警告他不要打扰队友训练。斯嘉丽见过新扫帚的表现后喜出望外。“今年的魁地奇学院杯我们有很大的希望!”她自信地说。
魁地奇训练占了她不少时间,自从那天在厨房练习黑魔法后,她去过两三次图书馆,但没有再遇到过西弗勒斯·斯内普。每周的魔药课上,斯拉格霍恩总是雷打不动地给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都加二十分——这好像是他们仅剩的交集了。
不管怎样,在霍格沃茨的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下去,直到万圣节前一个多星期的早上,琼收到了一个漆黑的信封。
本章也卡文得厉害QAQ……谢谢大家耐心等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17 初学黑魔法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