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时隔多年再来涩谷，和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和四轩茶屋与卢布朗简直两个极端，一边是繁华喧闹的具现化体现，一边展示着大都市之中仍旧沉默的背阳面。

不过也还好，你想，四轩茶屋清净，而你喜欢安静。你对外面的世界本来就没那么向往，守在自己的地盘当然更舒服。

你垮起个小猫批脸，“我要回去。”

你已经有四十分钟没有躺在阁楼的房梁上了，足足四十分钟！

望雨宫莲知。

雨宫莲一口拒绝，“不行，还没有买情侣装。”

谁能想到十几年前你扣动扳机射出的子弹正中如今的自己的眉心呢。

痛骂当时耍心机的自己和耍心机的来栖晓五分钟！

雨宫莲对你的抗议置若罔闻，他环视一周，便拉着你往甜品店走，看招牌标语好像是在卖什么限定冰淇淋花束，情侣当场告白亲吻的话会打五折，排了很长很长的队，放眼望去全部都是黏黏糊糊贴在一起的小情侣。

“……你不会要排队吧？”看着雨宫莲颇为意动的表情，你逐渐惊恐起来，“不会吧？不会吧！”

“来栖晓也给你买过冰淇淋花束，你们还是相互喂着吃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你的脑海中闪过两个傻子在飘雪的圣诞节一口一口解决了冰淇淋并且冻到说话口齿不清的画面。

也不知道在斤斤计较什么，总之雨宫莲在斤斤计较，“想恢复记忆的话，最好还是原版复刻。”

你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那你怎么不到圣诞节再复刻。”

“做不到。”雨宫莲坦然道，“圣诞节太远了，我等不了。”

等不了什么？

莫名其妙。

他又紧追着问，“你不想和我买吗，还在讨厌我和来栖晓一模一样的脸？”

眼睛里流出来的失落快藏不住了，大有你点点头他脑袋上的猫耳朵（并不存在）就要耷拉下来委屈给你看的意味。

……很想说是。

但你是个守信用的鬼，你确实答应过雨宫莲不因为来栖晓而讨厌他。

抛开这张脸……好吧，其实抛不开，没办法否认这张脸对你的取向爱好的精准狙击。

你只是难以抑制在看到这张脸时从心底翻涌而出的烦躁情绪。

非要说的话，你找不到原因，但想不到原因没关系，退一万步来讲，长着这张脸惹你心烦意乱的人就没有一点错吗！

这些想法你没有对雨宫莲说。

你抵着下巴想了半天，终于勉强对他说句实话，“除了不经允许带猫住进我的地盘这点之外，我也没那么讨厌你。”

据你的观察来看，雨宫莲这家伙虽然开局就是厄运儿附身，被污蔑陷害，背井离乡跑到东京住这种地方，但他居然一点怨言都没有，心态稳定到你怀疑他没有情绪，被你连着吓了那么久也没点反应。

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你不得不感慨。

“那你喜欢我什么优点？”雨宫莲闻言，眼前一亮，弯腰朝你身前凑过来，做足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没那么讨厌为什么会等价为喜欢？

直到半夜时分你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可惜为时已晚。

此时此刻你被他藏在厚重镜片后突然亮晶晶像星星的双眼迷惑，支吾几句，觉得你好像说了些不得了的东西，但不给个回答又似乎伤了少男心。

他已经够惨了，还心心念念帮你恢复记忆，你天天冷言冷语就算了，这个时候还要打击他，也太不是鬼了。

你只是控制欲强又不是什么阴暗批，当然没必要摧残当代花朵一般的青少年。

因此，你深思熟虑许久，郑重开口：“你很好看。”

“……”

“……？”

“还有别的吧？”

雨宫莲低头再抬头，整个人突然爆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气势，让你有种被枪指着的幻觉，以及下意识投降的冲动，你举起手来，被迫满足他的质问，“身、身材好？”

你天天看他吊房梁引体向上，大小适中的八块腹肌是挺养眼。

“还有别的吧？”

“……呃，那个，胆子大？”

能跟女鬼共处一屋还不慌不乱倒头就睡，真是神人。

“还有别的吧？”

“就，啊——心态好！”

天天被你这么折腾还没脾气，心态非常人可及。

“还有别的吧？”

没完了是吧！

“你够了！太贪心会被打的！”

“莲……呃，莲？”

和你忍无可忍的斥责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不远处迟疑的呼唤，你乍起的怒气又被压下去，侧头往一旁看去，是一个金发蓝眼的漂亮女孩，她举着香草冰淇淋站在距离你们几步开外的地方，一脸懵逼，“你在，打劫？在涩谷？这是印象空间？我走错地方了？”

你愣在原地。

这个女孩子……好眼熟，你见过。

她的名字——高卷，杏。

你见过她，在梦里。

来栖晓的前桌怎么会变成雨宫莲的朋友，雨宫莲不是来栖晓的转世？怎么高卷杏也跟着转啊。

不，不对。你怎么会默认来栖晓死在十七岁。

但雨宫莲的话打断了你的思路，他摇摇头，“没有，是在拷问女朋友。”

“啊哈哈哈，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她打哈哈的话戛然而止，换成了满脸大大的问号，“哈？”

“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虽然你看不到，但可以和她打个招呼，她在这里。”雨宫莲指向你的方向。

“你有病吧！”你怒极反笑，刚刚联想到这家伙八块腹肌的心慌意乱心猿意马全部变成了震怒的情绪，“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雨宫莲无辜地看过来，“你和来栖晓是情侣，你默认我是来栖晓的转世，那我们不就是情侣了。”

……怎么说的还有点道理，你好像确实没印象和来栖晓说过分手。

这是什么古希腊掌管继承的神啊！

高卷杏震惊地看着和你对话的雨宫莲，向后倒退一大步，空着的手从兜里掏出手机，“你们快过来，莲发烧了，他在涩谷认空气当女朋友啊！”

十五、

雨宫莲被架着回了秘密基地。

他左右看看面露忧色的朋友们，很冷静地为自己申诉，“我没有发烧，我确实有女朋友，不用太为我高兴。”

你在旁边抱着胳膊冷笑一声，“你觉得你是我男朋友吗？”

“我觉得我是。”雨宫莲忙里抽闲回应一句。

这人怎么仗着别人看不到你没办法澄清就开始造谣啊，是不是太过分了。

“完了完了，怎么办啊，看起来体温正常，可是都开始说胡话了。”高卷杏忧心忡忡，“居然还有这种生病的表现吗？”

“该不会是太想谈恋爱出现了幻觉？莲莲，你最近很想谈恋爱吗，想到日思夜想的那种？”坂本医生摸着下巴提出异议。

雨宫莲思考片刻，“我从十八年前就开始想谈恋爱了。”

“……你清醒一点啊莲，你才16岁，十八年前你连受精卵都不是。”

“可能是前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深蓝发色的纤细美少年重重点头，一把握住雨宫莲的左手，“务必请你的女朋友和你一起担任我的模特，这样炽热的爱情，无论生死，无论轮回，只要爱着就一定可以越过千难万险再次相遇，我懂了，哈哈，哈哈哈——”

这位又在发什么癫啊！

你被这位癫疯帅哥几乎实质性的灼热目光吓得后仰，“我，等等，他看不到我吧，看不到吧？”

“不用担心，能看到你的只有我。”雨宫莲意味深长地朝你笑，下一句又好像是回答喜多川祐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只要意念足够强大到超越世界的桎梏，那想见的人就一定会出现在眼前。”

说真的，雨宫莲多少沾点不正常，这话是人能说出来的？

你细细打量着雨宫莲，他神色如常，似乎与平日没有差别，可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雨宫莲再不顾你的意愿惹你生气，你也只是看着他的脸烦躁，但在很少的某些时候，比如现在，你却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静下心来想想的话，共同点都是——

他说话时一股来栖晓的味道。

你不寒而栗。

不知不觉又来了个短发女生，她包里揣着摩尔加纳，摩尔加纳的到来终于为雨宫莲洗清冤屈，摩尔加纳证明，“莲的阁楼上真的有鬼，吾辈从房梁上被扔下去过，每天莲出门的时候房梁上还会掉水果刀。”

猫猫控诉，“莲这家伙为了和她约会，好几次把我送到真这里了。”

“真……真的有鬼啊？”高卷杏大吃一惊，她满怀敬畏地望过来在她眼里应该是空气的地方，“那，你是在和莲谈恋爱？”

“不好意思，刚刚冒犯了，我不太清楚……”她挠挠头发，“我还以为莲脑子不清醒。”

“现在也没多清醒。”你冷哼一声，把自己从满腹疑虑中扯出来，又不情不愿地用胳膊肘戳一下雨宫莲，“愣着干嘛，回一句啊。”

“说什么？”雨宫莲反问。

你视线有片刻漂移，对上高卷杏诚恳的视线，心脏不觉一抽，你本来就不习惯跟外人打交道，也就仗着他们看不到你，可真要煞有其事和他们交流的时候，又难以抑制地想要退缩，就连声音也软了下来。

“……不用在意，雨宫莲本来就是瞎说的，误会也是理所当然。”

结果雨宫莲已读乱回，“不用在意，和鬼谈恋爱确实令人难以置信，误会也是理所当然。”

“……？！”你攥紧了拳头。

“那能请你和莲当模特吗，这对我很重要！”一旁的“忧郁系”美少年仍然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