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相伴，美食当前，我却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安静地听着围在桌旁的其他人交谈打闹，在被提及到名字时简单附和几句。

由于不在状态太过明显，几个女孩子早早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经过几番眼神交流，坐在我身旁的杏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一把挽起我的胳膊，凑近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这才猛地从思绪中惊醒，转眼就对上了杏那双眼睛，如海般澄澈的漂亮眼瞳里写满着担忧和关心。

周围这一大群人登时安静了下来，连龙司都识趣地没再出声——我隐约记得刚刚他还吵吵着要再点一份店内招牌。

大家在等待我的回答。

无意间闯入异世界，见识到因人类过于扭曲**产生的殿堂，发现可以靠夺取宫殿中的秘宝来使恶人悔改，这支小队便组成了。

由于咒术师工作的繁忙和不太相同的力量体系，我后续亲身参与到的行动不多。不过同在一个小群，有什么新事件总能得到一手消息，我也会尽力提供帮助和建议。

每每有聚会，他们一定会邀请我，但毕竟少去那么多共同作战的经历，我还是感觉多少会有点隔阂。

他们似乎完全没这么想。后加入的新人都对我的存在接受度良好，就连明显不擅长交流的佐仓双叶也会努力来接触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谁在她那给我讲过好话。

“难得约到一次你，大家都是朋友，什么都可以试着说出来的。”

眼下杏还在循循善诱着试图开导我，“我们也不希望你一直这样不开心下去，不管是什么困难，让大家一起解决吧！”

我吗？倒是没有不开心吧，就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一个月前，一年级两名学生出任务，由于“窗”误报咒灵等级，导致其中一人身亡。

他们是我学弟，死去的叫灰原雄，是个性格很好的孩子，在他和七海出发去执行任务前，还说回来时会给我带最喜欢的那家铜锣烧。

铜锣烧是带回来了，与铜锣烧一同回来的是带伤并完整的七海建人与带伤且只剩一半的灰原雄。

七海建人脸上还带有泪痕，此刻却在因为没买到我喜欢的口味认真地向我道歉。

顿了顿，他又说，灰原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可惜我不能去给学姐买铜锣烧了’。

我当时一个手抖，没控制住咒力，差点把学校给切片了——被时及时制止了，他提醒我不要失控。

他说的是。但——

学生的命、我学弟的命，不是命吗？是上面可以用一句轻飘飘的失误给带过的吗？

几天前，夏油杰来找我聊了聊天，说他好像找不到保护的意义了。我本要下意识进行反驳，却在话要出口时沉默了。

我不喜欢谈什么大义无私，会选择成为咒术师完全是因为夏油杰的邀请。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最初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拯救他人的人，现在却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

眼前的人是我熟悉的杰，但有些东西分明变得不一样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自去年暑假他和五条出完一次任务回高专后，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俩人在这次任务里遭遇了生涯里头次滑铁卢，要死不活地回来后对详细情况闭口不谈。

我当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俩又不吭声，干脆没分心思再去管这事，只当上天开眼找了个机会治治两个无法无天的DK，甚至在时隔两个月后我才知道五条学会了反转术式。

我沉默好一会后说，好像是没有意义。

他笑了。

他说，啊，看来凛也正有这种困扰。

杰的状态不对。我知道灰原的死对他的影响同样很大，但他确实给我提了个好问题。

“既然杏来问我了。”我说，“是有点烦恼的事。那么，想先问问大家是怎么看待我的职业的？”

“为什么都不讲话？”

冷场半分钟后，最先接话的是版本龙司。

“感觉超帅气的啊！有什么问题吗？在第一次听到你提到咒术师这个身份的时候我就觉得酷毙了，简直跟jump漫画里的设定一样！”

“我一直都超感兴趣的，好想见见你所说的咒灵是什么样的！可惜我应该是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不过能拥有Persona我也知足啦，我挺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

其他人:“……”

我:“你要是真想看，我应该可以有办法？”

是有特殊咒具能让普通人看见咒灵，但咒灵都挺丑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又不需要了解这方面的东西，我就没提过。

龙司眼睛一亮，哇了一声，看着有点心动，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

雨宫莲反问:“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算是吧。毕竟杰说，既然保护失去了意义，那我们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是个问句，而且用的主语是‘我们’。他看上去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我敏锐察觉这不是寻求我的建议，更像在向我索要一个答案。

我说我不知道。他也没再说什么，叫我可以好好想想。

我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是早几年的我应该还会毫不犹豫做出选择，但现在不行。

如果选择一定要有意义的话，那我依然不认为当咒术师对我而言是有意义的，我没有那么热爱这份工作，但也从没考虑过要放弃这份工作。

总之，我正尝试找到当咒术师的意义，目前还不考虑转职。

“……真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好。”

这是双叶。

“听着不是很妙。”

这是真。

“我想我跟你们的看法应该差不多。”

这是春。

“那这个人是谁啊?你这么重视他的话?”

这是杏。

被女孩子们团团围住问话了，座位隔得较远的真还把我左手侧的雨宫莲给赶开，征用了他的座位。跟她们简单介绍完杰的身份和情况后，我还试图替他解释两句，话刚出口就被新岛真骂没骨气。

“到现在还想为他讲话?”

真用着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你不觉得她这个人很有问题吗?”

怎么会，我想过了啊，觉得他说的没问题。没有意义，那就去找到新的意义就好了。

他问这个问题不就是想向我寻求帮助吗？我想找到一个令我自己和杰都会满意的答案，让他不再迷茫。

真：“……你是这么想的啊?”

杏隔着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如果是她的话也可以理解。

雨宫莲在这个时候从后面悄悄凑过来，幽幽道:“凛，你还记得刚刚龙司说过什么吗?”

“在漫画定位里，要是前期身为正义方阵营的人出现类似想法，那后期大概率会黑化成为反派，说不定还会是大BOSS级别的哦。”

回头与雨宫莲的大脸对视三秒后，我无情地拍开他的脸:“你讲话好难听，我不想听。”

他过来就算了，非凑这么近干什么，正常讲话明明就可以听见。

我也会看漫画啊。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信任杰的为人，状态过于反常大概是本就有心事又碰巧被学弟的死给刺激到了。

这么说来是该好好注意一下他的心理健康了，找个空好好聊清楚吧?可以先去五条那探探口风，看能不能问出点消息。

想什么来什么，杰这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接通了，同时起身道歉不好意思失陪一下，一套下来一气呵成。

杰其实很少给我主动打电话，发信息居多，会直接接通是怕他有要紧事找我，结果接通后一直没有动静。我还以为他给我挂了，转头一看通话时长分明在跳动。

于是我主动开口:“我记得你去出任务了，是解决好了？”

对面这才开始有了些动静，我听见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紧接着传来杰的声音。

“是，已经解决了。”

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说话的尾音都有些上翘。

“而且，我想清楚了一些事，也做好了决定。”他说，“凛想得怎么样了？”

他说自己想通了。没等我回话，夏油杰已经接着说道:“不论怎样，果然还是希望凛可以继续陪着我，就像这么多年来一样。”

“我想好了，我要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

哇哦，小伙伴的志向忽然就变得更伟大了。我应该鼓励他的上进心，但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心头蓦然涌上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肯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便问他想法很好具体准备怎么实行。

他说很简单。

“咒灵由人类负面情绪外泄积累的咒力凝聚成，而术师不会产生咒灵。”

“所以要是世界上不存在非术师，这个目的就能达成。”

“理论上可行，但并不现实。”我评价道，“咒力微弱的人没办法成为术师。”

“所有人术师自然不现实。但是，杀死所有非术师，世界上不就只剩下术师了吗？”

他用最平静最认真的语气说出了这两句令我登时毛骨悚然的话。

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评价。我噎了一下，发现这个方案对于他的志向有可行性，但在道德上没有。想了很多，最后只挤出来一句“可叔叔阿姨也是非术师。”

“这不是问题，也杀掉就好了。”

轻松得仿佛是在说要杀死两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