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理智的弦好像无声地绷紧了，魏时寒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但他能察觉到对方神色变化，大概是因为他露出了过分狰狞的面孔：“换一间吧。”
在顾熄视角里，对方像一瞬间失去了色彩，面孔变成了灰白色的，像头顶有刀要落下来，像他握住的不是房门把手而是潘多拉魔盒。顾熄能肯定这个房间里有什么秘密，但是起码暂时，他们两人的关系没有亲密到他能轻而易举去窥探对方**的程度。
要每一步都踩好，不能太冒进。
“有空置的客房吗？我不挑房间的。”
“有的。”
魏时寒把嘴唇抿得很紧，快抿成了一条线，眼里像自顾自地刮起了暴风雪，他沉默着给顾熄开了门，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算很尖锐的伤口，偶尔暴露出来的时候才会痛一下，隐藏得太好以至于他自己都忘记了还会有所动容。在景宁结婚以后，这个房间会重新变空，他大概也不会抱着回忆度日。
无论要怎么骗自己，相似的人也好，把相邻的房间装饰起来也好，真正的主人是不会出现并感受这一切的——因为他已经没有弟弟了。
魏时寒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脏像被利器穿过，尖锐的痛感和每一次回忆起来被告知死讯的那一刻一样，疼痛从来不会少一分一毫。他的弟弟是真实地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但好像活在其他人的影子里面，活在他的回忆里，活在他看向每一个相似的人的眼睛里。
他理所当然地遗忘了客厅的手机，房子的隔音不算差，所以声音落到了出来倒水的人的耳朵里。
顾熄端着水杯从客厅走过的时候，恰好瞥到沙发上一闪一闪的光，他走过去把手机从抱枕后拿出来，来电显示又刺了刺他的眼。
景宁。
顾熄记得他，每一次都记得，从对方记住他之前就记住了景宁的名字，像对方提防他一样，他也想伺机上前抢走宝物。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犹豫一下，还是敲响了魏时寒的房门：“睡了吗？”
“还没有，等一下。”
过了几十秒，房门就推开了，魏时寒的表情说不上难看但也无法用轻松来形容：“怎么了？”
他换了睡衣，起身的时候披了一件羽绒服，说话间呼出来都有一口白气，被人这样叫起来不是不懊恼的，尤其在冬天。被他几乎是瞪着的顾熄一脸无辜，把手机屏幕怼了过来。
景宁。
魏时寒叹了一口气，猜想着对方最好不是爱上了谁要兴冲冲地和他分享，在夜里他无心收听情感电台，但还是努力把坏情绪收了起来：“喂，景宁，怎么了？”
“我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依然是理直气壮的口气，不需要看他就能猜到他脸上的表情：“我这边工作人员说想去商场买东西，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回去？你不是快过生日了吗？随便说个喜欢的，我不缺钱。”
“不用。”
理所应当要避开的顾熄还站在他面前，两个人距离很近，也许电话的内容他也能听见。魏时寒想后退一步，又觉得自己没有要避开的理由，对峙着把电话继续下去：“你记得就行了，不用送什么礼物。”
“你别不知好歹！每次我问你要什么你都不说话，难道我给不起吗？别小看我，我现在真的可有钱。”
那边的景宁已经站在了奢侈品店内，皱着眉头对柜台里摆放的货物一通挑剔，柜姐凭借良好教养和高昂提成继续保持微笑。而景宁做手势让她安静下来，她也点头沉默起来，心里担忧着提成究竟能不能再高一点。
“不用了。”
魏时寒的婉拒只会让景宁觉得不爽，但他还是只能说这种话：“我不爱过生日。”
“怎么你不爱过就不过吗？我喜欢吃蛋糕，我非要过行吧！”
景宁还没挂电话，先让柜姐把摆出来的三个七位数的表都包了起来，他一向不喜欢在选择上浪费时间，等刷了卡他心情又好了起来：“魏时寒，你肯定会喜欢我准备的礼物的。”
他刚从柜姐手里把盒子接过去，就听见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声音不高，但无异于晴天霹雳。
景宁对魏时寒身边会出现的人都了如指掌，但没几个是能在深夜出现在他家的，他也一直觉得魏时寒私生活干净，是正常的beta，像连欲/望都没有的人。但这个陌生的声音像抽在他脸上的一耳光，他被抽得头晕眼花，愚蠢得他都心疼自己。
“你旁边有谁？”
景宁闭了闭眼，把可疑人物在心里过滤了一遍，思索到了最怀疑也最不愿意出现的人——“是顾熄吗？你为什么把他带回家？你和他上/床了吗？别进我的房间，我嫌脏！”
然后在魏时寒回复他之前，景宁先把电话挂了，他深呼吸着想平复自己的情绪，觉得有火在胸膛里烧起来，把理智都燃烧殆尽。
顾熄，很好，他就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应该提防对方的，他就不应该让魏时寒去狗屁选秀节目里面当导师，对方根本就是接触了声色犬马之后被带坏了！过去，魏时寒连恋爱都不会谈，大型晚会后台漂亮的alpha和Omega走过他都目不斜视，现在是被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给浸污了！
走到垃圾桶边，景宁想一上头把刚买的表都扔进去，又冷静下来，回去和工作人员协商：“要拍完这个广告，我们大概还有多少天才能走？”
“景哥有事要回去吗？本来我们打算是拍一个月的，最快也要一星期才能回去，但是这个日程表会完全排满不能休息了。”
“那就一个星期吧。”
恰好，恰好能赶上魏时寒生日。虽然一气之下飞回去不是不可以，但是烂摊子不能走丢给别人收拾，上次他已经被景宛批了一顿，不能再顶风作案。至于魏时寒，冷落他一段时间让他反思自己算了。
景宁在心里说服自己。
*
魏时寒觉得自己应该在景宁开口问出“是顾熄吗”的时候就掐断电话，不该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至少不应该放出来，以至于现在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你经常带别人回家吗？”
隔了五分钟再开口，对方居然问了这个问题，魏时寒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着才把对方带回家折腾自己：“不是。”
回答了三秒，魏时寒又惊异于自己的听话，冷着脸想斥责顾熄：“我的私生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和我没关系。”
顾熄比他高，居高临下时压迫感很容易显现，在没开灯的走廊里眼睛亮得惊人：“但是可以有关系，如果你需要。”
又一次，像把白天场景重现那样，魏时寒被顾熄推到了门上，这一次对方的手背依然抵在了他身后：“你有兴趣吗？”
魏时寒找回了第一次见面的恼火感：“要我把你的脑袋拎到花洒下面冲吗？我告诉你，你这是职场性/骚/扰。”
\"不是。\"
顾熄凑近了他的腺体，轻飘飘地吹了一口气：“我是在勾/引你。”
比起愤怒，魏时寒更有把眼前挑逗他的人推倒，狠狠在对方腺体上咬一口的**。但是这样做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质，之后带来的不可控因素太多，魏时寒不想陷入无谓的纷扰里面。
他是会因噎废食的人。
“顾熄，你还是小朋友，你不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二十岁了。”
顾熄忽然察觉到对方的悲伤，有悲伤像潮水一样蔓延出来，把他的心也浸泡湿润了——因为魏时寒在流眼泪。魏时寒把脸偏到没有光源的那一边，垂着眼帘，有眼泪像珍珠一样落下来。
难怪说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其实眼泪本身就比珍珠更可贵。
“你才二十岁，你的人生还有多长呢？你是alpha，和Omega匹配的alpha，你的易感期真的可以靠我度过去吗？真的有那么爱吗？你之所以喜欢，之所以爱，是因为这一切建立在你还没有得到它的基础上。”
“如果我爱你，我站在你身边，那我就只是不过如此了。”
“我这个人没有心的，我的喜欢很短暂，我也没办法接受别人的喜欢。”
“停在这一刻，我们可以继续做营业伙伴，不要走下去。”
魏时寒在流眼泪，但是他的咬字很清晰，语气也很坚决，于是顾熄松开了他的手，想说什么都觉得无力，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如果我一直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
“也许吧。”
不算笃定的答案，顾熄却像吃下定心丸，他思索着要怎么抓住对方，在梦里也有下不完的雨。
魏时寒的梦和他相反。在梦里，魏时寒重新回到了自己最恐惧的地方，自尊像玩具一样被无情地反复碾碎，他从楼梯一路滚到最下，只能竭力护住脆弱脖颈和脑袋。
有人居高临下望着他讥笑：“好像一条狗啊。”
然后转头问身边的人：“你们会喜欢他吗？”
在一片哄笑里，魏时寒摇摇晃晃地想重新站起来，可是他爬不起来了。
设定里，两个人都不是太幸福的过去，但是会有美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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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知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