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记本

虽然自己是个情感缺失的人,但是却会觉得别人浓烈的情感很漂亮。

芬恩就是这样的人。他灰色的眼眸偶尔给人失明之感,没什么颜色,只有映入别人的浓墨重彩,这双眼睛才会拥有神采。

祝绪方的日记对他像本惊险的冒险小说一样。虽然里面讲的只是一个暗恋又求而不得的故事。

祝绪方早年流落在外,是后面才被祝家接回去的。这是星城上层人尽皆知的事。

由于祝家那种微妙团建的血脉文化,祝绪方就是中途空降成为祝家继承人,祝家也不会动荡。因此星城倒没什么人关注祝家这个继承人。

是孤儿院接回来的祝绪方也好,还是祝家本来养大的祝绪方也好,只要他是祝家嫡系一脉长子,祝家都不会有人质疑。

不过只有一点。祝绪方不能是残疾的人。

祝家的继承人必须是嫡系,长子,Alpha,天生强大健全。

但是芬恩在日记本里看到的那个祝绪方却是天生不全的。

如芬恩给他手术时查出的一样,早期在孤儿院的祝绪方是精神性的基因病。有着天生的精神缺陷和注意力障碍。

一个孤儿院里的小孩。

说话比人慢,学字比人慢。

语序还是思维,好像也都是错乱的。学习功课也完全跟不上。大家都看不上他。

也就脸好看,还是个Alpha。

不过这点反而让他容易被欺负。

有了Alpha这样代表高贵的性别,却这样废物。这样的家伙总给人一种怀璧其罪的感觉。

身为Alpha天生会被这个社会资源倾斜。就算都是孤儿,走出孤儿院后大家的未来也会因为性别被划分为三六九等。

孤儿院里的小孩总比外面的小孩敏锐些,隐隐察觉了这点,所以会在原先就厌恶的基础上,更加变本加厉地欺凌。

倒掉他的牛奶,抢走他的餐后零食,午餐时“不小心”把虫子扔进他的饭里,仅有的干净衣服在“玩闹”时被撕烂。

被欺负了这么多,之后还会被口齿伶俐,表达更清楚的孩子栽赃过去,说是祝绪方自己不小心弄坏的。

祝绪方本来性格就怪,话都说不清楚,阴阴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没朋友,看着怪,孤儿院的老师也不会偏向他。

就是老师出来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互相道个歉让事情过去,但是还是偏向其他小孩的。

老师也相信——外表这样奇怪的祝绪方是犯下所有错的人。

至于祝绪方被扔掉的玩具,剪烂的衣服,丢掉的书本……既然事情过了,就被人忘了,也没人记得要给他补上。

祝绪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他那种缺陷的性格让他也察觉不出痛苦。就像手一直放在开水里烫着,只是麻木混沌地生活着,不觉得难受,也感觉不到失望。

打破孤儿院那种死水一样沉寂黏重的恶意的,是一个beta。

还是一个很受欢迎的beta。

孤儿院与外面的社会相反,beta反而是最受欢迎的性别——因为大家都一样。omega和alpha会给孤儿院的小孩一种“他们早晚不是自己人”的感觉。

那个黑发beta女孩是全孤儿院最受欢迎的beta。长得很好看,乖巧安静,又非常聪明——

那是何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新鲜的成年人大脑即使变成了小孩,智商也能完全吊打幼儿园的一群小朋友。

小孩们觉得很厉害的事,天大的事——孤立谁,霸凌谁,欺负谁。在当时成年人视角的何枝眼里就跟蚂蚁过家家一样。

保护祝绪方只是顺手的事。

何枝来自正常社会,路上看到小孩被推倒扶一下是很正常的,看到小孩被锁在柜子里去叫老师也是很正常的,看到小孩饭被推倒了,分食给他也是很正常的。

何枝对孤儿院里的每个小孩都这样,只是祝绪方受到的“倒霉事”更多,何枝帮忙的时候更多,何枝甚至都没察觉自己保护的是同一个小孩。

她感觉小孩都长一样的脸。

何枝察觉不到这些是有意的保护。她甚至都没察觉到孤儿院里的那种恶意排挤的氛围——因为她是受所有人欢迎的优等生。

何枝天然被孤儿院温和的氛围裹卷着。有谁要欺负祝绪方,看到她也会不自觉藏起手。

而何枝是成年人的灵魂,看孤儿院的所有小孩都跟看蚂蚁打架一样。实在看不出来蚂蚁之间谁踩了谁,谁排挤谁。

比起记住祝绪方这种她随手帮过的小孩,何枝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成年人的灵魂被塞到小孩身体里,小孩的大脑脑容量明显承担不了她那么多的记忆和思考能力,她的记忆在逐渐碎片化,开始慢慢记不住东西了……

对于何枝,孤儿院这段记忆的重点不过是:她穿越——变成新的性别,beta——她因为小孩子的身体慢慢记忆失序——她离开孤儿院升学进入中级学院。

而对于祝绪方。

在小孩刚刚学会写字。好不容易追上同龄人,终于歪歪扭扭能写下字时。

在那本陈旧的手册第一页就是。

【她是我的英雄。】

……

写完这行字,好像就耗尽了小孩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之后又是很长的空白。

很长时间的空白。

等这个手册再落下日期时,上面的笔迹已经很稳重了,俊秀带有一点温和的笔锋。

【她完全没有记住你。】

……

之后就是已经进入中级学院的、少年祝绪方的一些记录。

祝绪方被分到了和何枝同班,同组,同桌。何枝完全没记住他,差不多把孤儿院记忆全部忘记的少女还把祝绪方视为组里需要重点帮扶的后进生。

因为中级学院这边和何枝以前世界的高中类似。中级学院的升学考核将决定所有学生的未来。

成绩是否达到学院指标,能够继续升学。

如果成绩不够升学,那学生进入社会后的职业公会等级也是由升学成绩决定的。

何枝这个班的班主任为了提高大家成绩,设置了不同学习小组,组内互帮互助,还会有周考、月考,众多考试的小组比拼,小组成绩考核。

何枝是学习小组的组长,而何枝上辈子就是衡水模式里卷出来的卷王。即使记忆模糊,何枝对这个模式也很熟悉。

不仅熟悉,还非常擅长。

这种没什么用的小组kpi激励不到已经认同ABO社会分工的其他同学,但是对于何枝——何枝的卷王之心一下被拨动了。

何枝是年级第一。理所应当。

她自己已经卷达标了,但她岂能如此停滞不前,何枝决定把小组也卷到年级第一。

因此何枝兴致勃勃地给每个组员制定个性化学习计划,让每个组员写错题集,分享学习笔记,约定给组员补课……

何枝强硬一套下来,组里大部分人成绩已经摆脱了需要何枝补课的阶段。

除了一个顽固的后进生。

那是个中途转学过来的转学生。

黑发,制服挺拔,刘海有些过长了,平时总看不清眉眼,只能从挺俊的鼻梁看出来这个人长相不错。很少说话,看着性格阴郁古怪。

不过,这个转学生在当时的朴素中学生里都很有魅力。

是中级学院里罕见的Alpha,长相不错,身世神秘,虽然性格阴沉让人难以接近。但是何枝知道有不少同学在偷偷关注他的。

无论怎么说,这个转学生都算个帅哥。

无论怎么说,帅哥一般成绩不会太差——

的确转学生成绩不是太差。

是非常差。

转学生一转学就被班主任插进何枝他们组,拉低他们全组成绩。

自他一进何枝他们组,成为何枝她的同桌,何枝拧紧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神秘转学生坐在何枝旁边,刘海黑沉沉的,眉眼也在阴影里晦涩不清,只有左侧脸颊上的黑痣一点很明晰,与平时冷峻的气质相反,他坐在何枝旁边时就有些期期艾艾的感觉。

他手肘放在桌上,抵着张试卷,在他往身侧那个坐姿端正的少女偏过去时,他制服蹭着试卷,会在桌子上摩挲出簌簌的声音。

祝绪方注意力总难以集中到一点,这些细节……

少女身上浅淡的海盐味信息素,靠近她时卷子蹭着手肘的声音,窗缝里透入的傍晚凉风。

这些零碎的,无关紧要的细节构成了他对何枝的全部印象。

无关紧要,却让他莫名紧张。

他凑近一些,就能看到少女拧紧的眉头,细细淡淡的眉梢,又黑又直,像一片蝶翼。很认真地凝眸看着卷子上他的名字。

虽然猜到了何枝没记起自己,但是他还是跟着何枝望向了卷子上的名字。

祝……

“小枝,你……”

“你成绩太差了!”

“……”

神秘转学男:第一章,转学,我要让她回忆起关于我的一切,我要让她记住我,我要死死地缠着她,我要……

多年后何枝回忆起那段时光:…在我高一时班上来了个拉低我们组平均分很多的人,拼尽全力仍无法避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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