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炎其实并不在门外，他今天只是照常被维恩喊过来做挡箭牌，发现维恩的保镖护卫都不在他的学生公寓，感觉有些奇怪，才留了会儿。

结果他正揣着手要走，就看到一个黑发少女急匆匆地跑出来。

惊惶一瞥，只能看到少女一下晃过的侧脸，不过只看到了一抹模糊的影子，都能让人心口一窒，下意识转开目光。

祝炎注意到了她身上浓烈的omega信息素味，以为这个少女是个omega，怕冒犯了她，便给了她口罩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祝炎当时不认识何枝，何枝倒是认识祝炎的。

何枝一直知道自己的朋友有个未婚夫，维恩还经常叫祝炎过来，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她好像没什么机会和祝炎碰上面，但她也远远见过祝炎。她看到祝炎时本来想让祝炎进去照顾维恩的——无论怎么说，未婚夫照顾未婚妻都更合理。结果没想到祝炎只看了她一眼，就瞳孔一缩自己捂着嘴神情冷凝疾步离开了。

刚接过口罩的何枝：……

何枝感到了一丝棘手。

在进门听到维恩虚弱的、让她标记他的请求后，何枝更是感到了双重棘手。

何枝踌躇地把维恩扶到沙发上，不明白这偌大一个单人独栋公寓怎么就没有一个保镖阿姨之类的，她把拧干的湿巾放到维恩额头上，又给他喂了水，做完一系列照顾朋友的事后，何枝才犹豫地回答了维恩刚刚的请求。

“……不行。”

果然吗？

“……我未成年啊？”

……

维恩刚刚喝进去的水又平静地吐了出来。

看何枝表情，她好像是真的在因为这个原因困扰。维恩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传言，在中级学院中，何枝不乏追求者，只是她那种微妙疏冷的气质，让大家都默契地保持暗恋，没有谁真的打破平衡去向何枝告白。

只有前一段时间，有个也是刚转学过来的纯情少年，对何枝一见钟情，没几天就去找何枝告白了。其他潜藏的追求者还没来得及把那个少年拖去揍一顿，何枝就先困惑又直白地拒绝了他。

【你是嫉妒我的成绩吗？】

【马上就要高考了居然要我和你早恋？】

【之前就一直在给我桌子里塞纸条挑衅我。】

……

那次告白失败的事过于惨烈，以至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谁向何枝表白过。维恩也是一下想起这件事，朦胧水光氤氲的眼眸也瞬间清明，他看了眼何枝，少女的目光已经越来越困惑，似乎即将要怀疑什么了。

维恩便不敢再提信息素标记一事，只是继续做着虚弱的样子，转身剧烈地咳嗽转移何枝的注意力。而何枝果然好像很快忘记了之前的事，帮他外卖叫了个信息素抑制剂，之后又继续照顾着他。

维恩以为刚刚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便准备闭目装睡，没想到等何枝帮他换去额头上的湿巾时，少女突兀开口，“你不喜欢祝炎？”

“……为什么这么说？”

“刚刚祝炎来了，你好像并没有想让他临时标记你的意思。”

维恩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何枝，“只是联姻的关系而已。”

“联姻……好高级的说法啊。”何枝向往了一会儿，又道，“不喜欢也要在一起吗？”

维恩转过身来，他刚刚被注射了抑制剂，洁白的后脖颈上有个小小的针眼，一晃就在何枝眼前错过，金发少年撑着头，蓝眼映入床边少女的模样。

“【喜欢与不喜欢】，那又能决定什么呢？”维恩弹了下何枝的睫毛。少女一下闭眼往后仰了些。

“那你高兴吗？”

维恩撑头笑了笑，他趁何枝没睁眼又碰了碰她的睫毛。何枝以为他还要弹自己的睫毛，虽然没生气，但是一时也不敢睁开眼。

维恩不想何枝看到此时自己脸上无聊的表情。“【高兴与不高兴】，那大概也不是重要的事。”

无论如何，他的人生都已经被写好，要按照既定的剧本走了。

何枝不过是他人生剧情中旁逸斜出，还算有趣的一个番外而已。

就像从窗台跳进他房间的彼得潘一样，早晚有天会离开维恩的世界。

只是维恩又不想何枝这个小彼得潘看到他世界的无聊。

毕竟何枝总有点天真得不明显的想法，她情绪都很坦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她有着这样的脸大概会被很多人讨厌。

当然，这样的性格让何枝现在的处境也很糟糕，她又不愿意向祝家那个逼迫她的人说点好话，也不愿意利用其他喜欢她的人——实际上那些喜欢她的人，喜欢也不见得真诚，那些人的喜欢也不过是被她脸吸引、轻浮不堪的喜欢，完全配不上何枝认真的对待，甚至都不值得让她认真地拒绝。

维恩玩笑着转移走了话题，他怕多说两句，何枝真的会说什么【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带你离开吧】这种话。

何枝的性格有点太认真了，他对何枝也不过是玩一玩的喜欢而已，真招至何枝这样认真的对待，也会很麻烦。

“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何枝像有自己的过滤器一样，在被维恩带走了很远的话题后，还记得前面这件事，她反手抓住维恩挡在她眼前的手腕。“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

不过是好话而已，谁都能这样讲。

倒也不必因为讲这话的人是何枝，就真的完全相信了说话人的真心。

这不会很……

“哇这是又信息素暴动了吗？你眼睛好红——”

“……不是。”

“……算了你先去外面帮我拿一个抑制剂吧。”

**

在学期末的时候，维恩听说了祝炎要养狗的事。

因为他们当时还有着订婚的关系，总有好事的人向他传递着祝炎的信息，当时说这话的人似乎是希望他去给祝炎送一只狗。

omega未婚妻送alpha未婚夫狗狗，之后两个人一起抚养，似乎也是很增进感情的事。

不过当时维恩冷淡拒绝了，“我不喜欢狗。”

“诶？为什么？”来人似乎很惊诧，“我以为你们omega都会喜欢这种宠物的——”

“我不喜欢养狗。”维恩第一次没有维持温柔omega的表象，再次平静地重申了一遍。

来人嘁嘁而归，以为是这对未婚夫妻关系不好维恩才专门下他面子说的这话。

但是维恩的确不喜欢养狗。养狗好像和养花一样，又好像是更麻烦的事。

在看到小狗黑葡萄一样清亮的眼睛时，一边沉浸在这样纯净、干净的关系里，享受着她纯粹的、无关性缘的喜爱和关怀。

另一边又好像需要承担着无时无刻的愧疚与恐慌，总觉得小狗下一刻可能就会生病，被坏人偷走吃了，会被车碾过，会很早就痛苦地离开。

小狗跟花一样，好像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是又总想保护别人。

总会给人带来无能为力的感觉，这很麻烦。

维恩在快期末的时候收到了何枝寄来的信。

何枝最近似乎很忙，并没有能来他公寓看他的机会。不过何枝似乎还记得之前维恩发情期时她说过的话，每一封信件都详细写着帮助维恩逃婚的计划——

只是计划而已，没有写具体的实施时间。

只是贯彻着她说的，【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忙，你不需要，忘了也无所谓】。

何枝不太在意维恩是不是要嫁给谁，她对维恩也没有恋心，只是在意自己的朋友是否开心。

维恩收到这些信后一封都没有回过，他在门口收到信就马上拆信看了，看了很久，倚着门框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偶尔漂浮地想着，【看吧，果然招致这样认真的对待是很麻烦的事】。

维恩和祝炎的订婚就在维恩毕业后的暑假，因此学期末时维恩也不怎么去学校了，而是一直在家族中忙着订婚的种种事宜。

他和何枝基本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何枝在学校里现在的情况。

只是何枝的信倒是会一封封寄过来，她似乎有些担心他被家族控制了。

维恩看到信时倒会发笑，他不明白何枝那种境遇的平民有什么好担心他这样衣食无忧贵族的，更别谈何枝才是那个被强制控制的人。

他觉得好笑，也会把这件事开玩笑地讲给过来和他一起挑选订婚礼服的贵族朋友。

贵族朋友跟着他一同发笑，而朋友刚笑就被维恩揍了。

朋友：。

维恩的朋友都知道维恩最近有些怪怪的。

平时还是清冷温柔的样子，就是身上突然有了股放纵的气质。维恩是很会喝酒的，但是一般很少参加酒局。可能因为订婚在即，也想出来多玩玩，维恩最近经常参加星城贵族圈子里的酒局。

omega的酒局来的也大部分是omega，已婚未婚的都有，大家都玩得很开放，甚至有已婚的omega贵妇带着自己的beta情人来参会。就维恩知道的，酒局里的地下omega情侣也不少，都是隐秘的露水姻缘。

维恩看着他们在那儿玩，觥筹交错，酒光混着笑光，在一张张漂亮的脸上暧昧朦胧而过。他坐在角落阴影里，也笑盈盈地看着。神思抽离。

贵族的联姻大多也都是这样的，大多是开放式婚姻，婚后alpha和omega各有情人、共有情人的也不少。

这的确不符合维恩的美学，他对这种开放、乱.交的关系不感兴趣。但是周围人都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无所谓、无聊地沉沦在自由又拘束的婚姻中。

因此维恩不感兴趣，也不会觉得这是窒息不可接受的。

他身边所有人都这样，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凭什么不喜欢？凭什么因为这种生活不高兴？

维恩觉得何枝的那种认真态度是很可笑的，何枝对他那种认真的注视也是很可笑的。

得到这样认真的注视就很麻烦。

维恩坐在角落安静喝着酒。

一个醉意朦胧的omega痴笑着斜靠了过来，“维恩，你头发变长了。”

少年的金发落到脖颈，刚好可以挡住后脖上的针眼，来人吃吃笑着想撩起维恩的头发，被维恩挡住了，不过维恩这一动，倒是露出了外套内袋里的信纸。被那个omega一看到，眼疾手快地抢走了。

omega喝醉了速度倒很快，一目十行地粗粗扫过了信件内容，不由捂着肚子大笑，“这是你哪个追求者写的吗？哈哈哈这么纯情的追求者倒是很少见。”

维恩一顿，闻声过来的其他人也都凑过来看这封信。

大家倒不是很感兴趣里面逃婚计划的内容，洛夫莱斯家的人怎么可能逃婚，对面还是那个祝家，设计这个计划本身就天真得很好笑，大家都熟悉维恩的性格，维恩看着安静乖顺，但是是洛夫莱斯这一代唯一嫡系，从小受着omega和家主的双重教育，如果找不到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大概就会是这一代洛夫莱斯家的家主，并招赘。

维恩是一位手腕足够成熟的贵族继承人，更是不可能听信这个信件里的计划。

没人相信维恩会逃婚，就是对着信件里那种认真的口吻感觉好笑。

“你可不要辜负人家啊。”有谁揶揄地捅了捅维恩。

维恩微笑，“是吗？”

“对啊——”有人把手肘靠了上来，似乎有点感兴趣，“你从哪儿找的这么纯情的情人啊，有点意思，可以让给我也玩玩吗？”

维恩微笑，“是吗？”

“对啊——”来人对维恩一成不变的回答感觉有点奇怪，但是还是没反应过来，“她好像真的很关心你诶，好好笑，你有给她发订婚帖吗？真想看看她参加你订婚——”

说话的Omega话没说完就被金发少年掀翻在地。

维恩之后又揍了几个刚刚笑话的贵族，之后在抢过信，重新折好，放进西装内袋，再转身离开。

“……看吧，你只是信过来了，人没过来都会这样被欺负。”

维恩走时顺路折断酒吧廊道花瓶中的玫瑰。

艳红的玫瑰花瓣上都还带着露珠，就这样被维恩插入西装内袋中。

……

维恩在那场酒局后不久就向祝炎提出解除婚约了。

“哈？”红发青年当时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抓着头发，“之前也是你们家找到我们说联姻的吧？说变就变？”

祝炎想到什么，嗤笑一声，“难道你们是想和绪方哥联姻？省省吧。就是绪方哥不想结婚，我才被抛出来联姻的啊。”

维恩也坐在祝炎对面的沙发上，同样翘着腿，不过比祝炎更优雅一些，他穿着藏蓝色的西装，胸口插着一只红玫瑰，金发束着垂落胸前，有些青年抽条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祝炎错觉，他觉得面前的omega气场上有一点像祝绪方了。

“不必联姻了。”

维恩微笑，“我招赘也可以。”

“哈？？”祝炎几乎是拍案而起，“你让祝家的人入赘——”

维恩目移。目光垂落看了眼胸口的玫瑰，感觉指腹刺刺的。

“招赘的话。”

“……不是贵族也可以。”

维恩：星城第一拳皇

**

维恩比何枝年长一点，他对何枝应该更多是怜惜的心情。不过当时错过了。

维恩：准备招赘

何枝：正在抛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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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