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就心疼了?

藤蔓爬上木架,嫩叶苍翠欲滴,不知是露还是浇花留下的水珠依附其上,绿意盎然。

法站在空旷的房间里,俯身看着成排的绘画工具,连颜料都周全齐备,祂转头,对上某人悠然自得的眼神。

美头靠在门上,期待似的微笑:“不喜欢?我记得你很感兴趣的。”

法有空时会画画,这算祂的一个爱好,就像英热衷于红茶。

但不应是现在。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画架,空白的纸固定在上面,似乎在等谁赋予它色彩。

美并没有真的给祂戴上铁链,但却把祂带到了这处偏远之地,一般人都不知道美还有这么一个住处。

法神色复杂地看着祂,一时猜不透祂目的何在。

“随便画就好,我想看你画。”当祂这么说时,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是命令。

“……”法妥协了,祂在一堆崭新的画具中拿起一支笔,挤了些颜料在画盘里,又盛了点水,走到画架前,沾色,提笔,落笔。

落日的余晖从大片的玻璃窗穿过,将一圈金黄赠予这位特殊的画家,也为祂的画铺上了灿烂的底色。

祂以红、绿、黄、蓝、褐五色为主色,白颜料调色,其它的不过寥寥,画笔在祂手中如有生命,上下翻飞,却始终不脱离其掌控。

美在法身后看了会儿,墨镜下的眼睛满意地微弯。祂退了一步。

法在一大片红色上勾线填色,荆棘玫瑰跃然纸上。

正画到关键,祂莫名顿了一下,转身看美一眼,在得到“继续”的指令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如坠冰窖,但随后祂又垂了眼,深吸口气,握紧笔,继续画。

血色的玫瑰一朵一朵地绽放于画纸上,绿叶重掩,荆棘缠绕铁栏栅,灰暗的天空为这座玫瑰坟场奠定了绝望的基调。沾着血的残羽落在花瓣上,却不见尸体,只有淅淅沥沥的红色雨线覆盖整个画面。

画到后面,法已经有些握不住笔了,逐渐乏力的身体让祂力不从心。

有问题,不知道是什么有问题,也许是笔,也许是颜料,或许画纸。

不重要了……法咬紧唇,疼痛让祂清醒,支撑着祂落下一笔又一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转,黄昏已过,天暗了下来,灯火亮起。画基本完成,唇被祂咬破,血顺着下巴滑坠,滴在纸角,浸染玫瑰。

这是最完美的一笔。

像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法手一松,色盘和笔叮铃哐啷散落一地,早已浑身发软的祂放弃抵抗般倒下,白色的衣服被五颜六色的颜料玷污,冰凉的地板接触身体那一刻,祂缓缓闭上无神的双眼,失去了意识。

终于等到这一刻,美哼着小曲走到画架前欣赏了一会儿,又蹲下身用指背抚了抚法的脸,刚抬手,一个声音叫住了祂。

“够了吧,没必要。”

“……”美轻挑眉,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踢开挡路的画笔,“这就心疼了?我还想让你亲自动手呢。”

英皱起眉:“这么做没有意义,CN和RUS才是最大的敌人,对法下手只会让祂们更团结,这不是明智之举。”

“下手?不过是一点警告罢了。”随便得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英摇摇头,掠过美,俯身横抱起昏迷的人,蹭了一身的颜料:“警告过了,人我就带走了。”

美没有拦,只是目送两人到门口:“英,你不是个眷恋感情的人,还是说你觉得祂醒了会感激你?”

英没有停,怀里的人安静得让祂不习惯:“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与利益相悖的事你也不会做,否则我走不到门口。”

美不再言语,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祂才又回头看了眼法画的画,边上已经变成红褐色的血迹比鲜红的颜料还要显眼。

祂睫毛轻颤,遮住眼中波动,站了会儿后便也转身离开,只留下那幅画和满地狼藉。

英出了美的地盘没多远,明明还在沉睡的人突然不安地动了动手,微睁的眸子没有任何聚焦。

那些东西对意识体影响有限,美用的量也不大,法醒得也就快。

“唔……”感觉到簸动,法头疼地抓紧伸手可及的一切,反应过来时英已经停在了路边的一排公共座椅前,湖水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祂。

“……”此时天已黑,法借着月色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慢慢松开死拽着祂衣服的手,西装皱巴巴地舒展开。

“……居然会是你。”祂知道迟早会有人找到自己,但……

“也不是第一次了。”英将祂放在长椅上,两人并肩而坐。

法还没完全缓过来,腿还是软的,这也是为什么刚才祂没马上让英放自己下来的原因。

祂靠在椅子上休息,瞥英身上的脏污一眼,放缓呼吸:“你真要和美站在一起?”

祂们之间,从来不用多说什么废话。

英取下单边眼镜,用随身携带的镜布擦拭着:“我有的选吗?”

法反问:“为什么没有?”

英动作慢了下来:“……”

“算了。”不在乎的语气,“随你。”

“你呢?一直说要退出北约,就不怕孤立无援?俄至少还有个瓷,难道你也要和德一起站队瓷?别忘了之前我们还用沪试探过祂的底线。”也是平淡的语调。

“不行?瓷不是因小失大的人,而且谁说我就站定了?如果局势有变,我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良禽择木而栖,祂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倒是你,白俄都在国际上骂你是美利坚的狗了,你不还是不肯换条路走。”

“……”英就知道,祂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祂换了个话题,“黎去找华了。”

“什么?!”法噌地坐直了,祂慌忙地想找手机,却发现掉美那儿了。

“我已经通知祂回家了,你回去就能见到祂。”英戴上眼镜,将祂顺手一起带出来的手机还给法,说至此,祂依旧没什么情绪,就好像理所应当。

法松了口气,很没诚意地道了句谢,想打个电话给黎却发现没电关机了。

今天法许久不回去,黎又联系不到祂就去找英,但英也不在,伦透露了一些情报给祂,祂才找到美家去的。

实际上,英在来这儿之前亲自去找了华一趟,祂没告诉法的是祂赶过去时那失控的场面。

黎疯了般与那三人扭打成一团,地上和衣服上的那些血都不知是谁的。

本来一打三完全是找死,但只有祂在拼命,另外三人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直到英打断这场不要命的斗殴,黎还在因为愤怒而喘气颤抖。

祂想去找美,英说祂去了也没用,这是送死。

黎置若罔闻,推开祂就往外走。

英道这样法也讨不到好,并承诺自己会完好无损地将祂带回来。

最后黎沉默半天,只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们会赔上一切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是省州意识体的使命,就像国家意识体生来便是为孩子们而活一样。

英看着正在试力气的法,欲言又止。

其实英法之间不止有恨,还有数次的合作和结盟,有时候祂们巴不得对方死无全尸,却又会在其陷入绝境时伸出援手。

不管是祂们如今的风光,还是不得已的窘迫,几乎都是拜对方所赐。

法进五常是英拉的,英入欧盟有法的支持,虽然最后祂还是离开了,但这掩盖不了法接纳过祂的事实。

而两人巅峰地位的失去也都有对方疯狂的憎恶和踩踏。

祂们相看两厌,祂们藕断丝连。

感觉恢复了不少,法随手把手机放兜里,说了声“走了”便起身离开,祂没有一起走的意思,但英还是默默地跟在祂身后,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静谧的夜晚没人说话,只有微风携着水汽轻拂,就像初恋中的情侣晚饭后约着在河边散步。

这真的是很怪异的一幕,祂们不该如此融洽。

风越来越大,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法突然心情明朗起来,祂张开双臂,迎着夜风走在前面,衣料窸窣作响。

祂走了很长的路,踉踉跄跄地走到现在,花了两千多年。祂曾为奴隶,也曾当霸主;祂曾烈火焚身,也曾搅动风云。

是非对错,功过几许,细数下来,竟也难评。

英看着面前似歌剧院舞者的人,轻轻屏住呼吸,将其一颦一笑尽收眼中。

祂们相伴千年,相杀千年,走过同样的路,也做过不同的选择,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谁也说不好。

而如今祂们再一次做出了相背的抉择,东趋西步,一如往昔。

法的脚步逐渐轻快,发尾上下颠簸,这里没有路灯,也没有万家烟火,祂伸出手,撒下星河璀璨。

清风徐来,荧火点缀,祂含笑回头,如千年前那般再次闯入绅士的心绪。

早该如此。

或许明天的祂们又会水火不容,甚至为对方的痛苦而真心实意地欢呼。

可那又怎样?

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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