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祁总?”徐其林视线在烛慕和祁非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看到了祁非揽在烛慕腰上的手,皱了皱眉,挡在祁非身前,“关于上次筑梦项目的合作,我还想跟祁总深入谈一谈,祁总何必让余秘书称病不见我。”

祁非一脸冷漠不答话。

烛慕通过徐其林所说的筑梦项目,对应上了祁非此前正在洽谈的一个公益项目,惊讶道:“你就是徜阳那边的负责人?”

徐其林也诧异烛慕竟然会知道筑梦的合作:“你难道现在在恒星工作?”

烛慕摇头:“我现在在一中当老师,筑梦的项目是祁非跟我说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在他失忆之前。”

“恭喜你当上了老师。”徐其林真心替他感到高兴地称赞了一句,随即听到他后半句,犹疑地看向祁非,“失……忆了?”

“嗯,他现在只有十七岁时的记忆。但是我们在祁非恢复记忆之前,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还请徐总保密。”

烛慕转头,刚好目光落进祁非眼里,让祁非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忧心。

祁非搭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徐其林心知烛慕说要保密,却把事情告诉了他,是代表他们向他交付了信任。

他比以前更成熟,却还是为了烛慕给予的信任感到暖心,于是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不会泄露的。既然这样,那项目的事就暂且再缓一缓。”

烛慕道:“感谢徐总的谅解。”

徐其林无奈:“叫我名字吧,烛慕,反正你也不是恒星的人。”

祁非听到这里才终于掩盖不住自己的不满,相近的身高让他很容易把下巴抵在了烛慕的肩膀上。语气不善。

“谁说他不是恒星的人?”

反正烛慕迟早得跟他回去做“老板娘”。

徐其林眉心才散开的结又忍不住皱起。

他看着祁非二人自然亲昵的姿态,比两个当事人更为疑虑深重地问:“你们……关系很好?”

祁非暗自磨牙,真想直白地告诉他——没什么,也就领了结婚证的关系。免得他再一副觊觎自己男朋友的表情。

但是先不说烛慕还不肯承认他们这层关系,他也不想再在烛慕心里留下小肚鸡肠的小人形象。

祁非含糊其辞地轻“嗯”了一声。

烛慕反倒爽利地点头承认:“关系是不一般。”

祁非惊讶地听见他的一语双关,和烛慕互看了一眼,眼里倒映出他勾唇轻笑。

下意识地,祁非也笑了。

徐其林表情依然很奇怪,但也没再说什么。

“我来医院还要看望朋友,烛慕,下次我再请你吃饭。”

祁非彻底黑了脸。

这人好烦,还当着他的面约他男朋友单独吃饭。

他不冷不热先一步道:“都是高中同学,一起吃。”

徐其林沉默着没再说话,冲烛慕说了一句“回头见”,匆忙冲进了医院大厅。

祁非冷哼了一声。

烛慕抬脚要走的时候,才发现被他的手臂抱住动不了。

如果刚刚碰见的不是徐其林,祁非一定会装作若无其事拿开手,可他刚被觊觎他男朋友的人“威胁”到,只是假装没看到烛慕的眼神,更是得寸进尺地两只手一齐将他腰身搂住。

烛慕强迫自己忽略来来往往的视线,尴尬询问:“怎么了?不高兴?”

祁非像个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道:“没有,你遇到高中同学高兴,我就跟着你高兴。”

“那如果我不高兴呢?”烛慕问。

“为什么?”祁非挑了挑眉,乐道,“因为碰到了徐其林?”

烛慕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因为你不高兴。”

祁非又哼了一声,终于松开手,既妥协又强硬地说:“以后你不许跟他单独吃饭。”

烛慕笑了笑:“行啊,那就干脆办个高中同学宴,你有谁要请的吗?”

祁非低垂眼帘:“有你就够了。”

“那……”烛慕没发现他的异样,轻笑了一声,“亲爱的祁非先生,你是否愿意现在跟我回家,参加由我个人发起的、仅限两人参与的高中同学聚会?”

这话听起来像是西式婚礼中教父说的誓词。

“祁非先生,你是否愿意与烛慕先生结为伴侣,从此无论富贵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成功或是失败,都与他不离不弃,永远关心他、支持他、守护他,直至死亡?”

祁非内心发笑,拉过他的手,扣开他蜷起的五指,与他十指相扣:“我的荣幸。”

“想不想去买点零食丰富一下聚会现场?”烛慕晃了晃他的手。

“好。”祁非欣然同意。

他们隔开半人的距离,宽大的手掌交叠在一起,背对着医院明亮的灯光,影子越拉越长,直至融为一体。

烛慕的手机“叮”了一下,他也没去管,和祁非选了一家超市挑选食物。

烛慕从门口拉来一个购物车,跟祁非一起慢慢走到超市入口的特价区。

再往左是售卖零食的地方,往右则是蔬果肉类水产区,腥味很重。

祁非不习惯地直皱眉。

烛慕注意到他的表情,提议道:“时间也不早了,今天的晚饭都还没开始做,要不你去挑零食,我去蔬果区,我们各挑各的,最后到收银台会合?”

祁非摇头,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紧紧抓着他没有扶着推车的另一只手,拒绝道:“我推,你来买,我们分工合作。”

烛慕知道他心意已决,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是一起吧…想吃西蓝花吗?”

“可以啊。就和橘子一起炒吧。”

“………不要在西蓝花里加入奇怪的东西。”

烛慕挑了一斤猪肉和一些蔬果,又称了一袋橘子,才从蔬果区走出来。

经过零食区的时候,他想到祁非才十七岁的心智,应该正喜欢吃薯片之类的零嘴,就让他自己去挑。

“我的部分已经采买完了,饭后零食就由你来选吧。”

祁非看了看琳琅满目的货架,最终只拿了几包原味薯片和几瓶鸡尾酒饮料。

“这些就够了?”烛慕忍不住质疑。

祁非把东西放在篮子里,沉着嗓音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零食虽好,不要贪嘴,平时还是要多吃你做的饭,美味还健康。”

烛慕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竟然反被某个少年教育了一顿,顿时无比好笑道:“这话该我说才对。”

“哪有谁该说谁不该说的道理。”祁非又拿了一包开心果扔进推车里,得意地反驳,“谁先说就算谁的。”

“还有什么没有买的吗?”祁非翻了翻篮子,需要的东西应该基本都拿齐了。

烛慕想了想,却说:“调味料还没买,家里还缺一包胡椒粉和白糖。”

祁非自然也记起了他下了一次厨就全部嚯嚯掉的调味料,握拳抵在唇边,尴尬地轻咳两声:“咳咳,我现在去拿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烛慕有些迟疑,影视剧里好像不会做饭的主人公总会拿错盐和白糖,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下次再来买总归麻烦一点。

他于是问:“你能分清白糖和食盐吗?”

祁非抽了抽嘴角:“我不认识白色颗粒,但我认字。”

而且这玩意化学实验室里不是很常见吗?他看一眼就能记住。

烛慕无奈地推着购物车等着他一个人买调味料去了,这时才抽空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竟是刚刚见过、却已经七八年不曾有手机联系的徐其林发过来的。

烛慕奇怪地扫了一眼,很快,浅色瞳孔因为惊愕略微收缩。

【烛慕,我不知道你和祁非的关系有多好,但你最好现在立刻及时止损,离他远一点,他家的情况很复杂,那里头的泥潭很深,你千万不能让自己掺和进去!】

烛慕私心里很不喜徐其林这样说祁非,但又觉得他话说得这么肯定,必定是事出有因,很可能对祁非有非常大的影响。

而二十七岁的祁非对这些事永远是讳莫如深,几乎是绝口不提少年时期和家庭情况。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祁非怎么和他的青梅竹马分了手,更不清楚祁非的哥哥为什么会有精神病。

为什么高一第一次聊天的时候,祁非会问他“交个朋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从没见过祁非的父亲,他父亲知道他们领了结婚证吗?为什么他一提到祁父,祁非的表情会变得……那么难看。

这么想着,烛慕按耐住脱口而出的反驳,决定趁这个机会向徐其林试探。

【为什么这么说?】

烛慕看了看调味品区所在的方向,放下购物车,返回到了蔬果区。

几秒后,那边的人回复:【你那边的反应很正常,想必祁非现在不在你身边吧,那我就直说了。】

【外界口风都被瞒得很紧,但和祁家合作稍密的人也能拿到不少消息。祁家有祖传的精神病,一家人都是疯子。】

【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祁统,他是祁非的哥哥,现在在国外的精神病疗养院,疯病一直好不了,上一次还差点失手杀了祁董事长给他请的私人护工,这辈子估计没什么康复的希望。】

【我听说祁统就是被他爸的重压教育给逼疯的,祁非在五岁之前一直藏在祁家大宅,就没进入过人群。他五岁的时候,祁统确诊精神病,祁非就继承了他哥的生活,开始学习当家人的知识和礼仪,十岁正式走入各大宴会媒体的视野。】

五岁。

这个数字让烛慕恍如隔世。

他也没想到,亲人都已去世,只剩他孤家寡人的现在,竟然还是从祁非的身上看到这个熟悉的数字。

徐其林还在陆陆续续发消息。

【我爸几年前去过祁董事长的书房谈话,特别奇怪,他的书房门是上锁的,里面连扇窗户都没有,呼吸全靠机器通风。祁董事长说这就是他家的教育模式,能让人更加专注地为了祁家的辉煌而奋斗。我看那哪是辉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还差不多。不过谈生意的时候,我爸觉得心里压抑的很,很草率地就同意了祁董的方案,事后回来捶胸顿足说他这么精明的人真是第一次吃这么大一笔亏。】

【而且不只是祁董事长,祁非对于家族的荣誉感现在已经到了一种疯魔的程度。我和祁非以前就有过一次合作,本来聊完公事,我还想和他一起吃顿饭,叙叙旧,但是祁非警告了我离他远点,说我身份还不够和他平起平坐。他的保镖也警告我不要借着高中同学的身份妄图和祁非攀关系,上一个这么做的人,祁董已经让他失业很多年了。】

烛慕看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祁非绝不可能这么对别人说话。

但被时间美化过的关于祁非的记忆经他这么一刺激之后,大脑深处隐藏的部分有点冰川融化的迹象。

他想起来高三的时候曾传出过一个有关祁非的丑闻,起因是他说人坏话的录音被曝光,语气高高在上,活脱脱像个古代皇帝。后来其他跟他亲近的人几乎都不跟他玩了。烛慕因为忙着学业和兼职和他没什么交流,周末去给秦廷玉补课的时候,却也再没有遇到过祁非。

这些事他记得不太清晰,但烛慕可以肯定祁非绝对不会这么做。

十六岁,他在回家的路边看见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不忍心小小的身子在寒雨里冻死,就脱了身上薄薄的短袖裹着它,光着膀子给它找来一个纸箱,又在纸箱上架了一层玻璃挡雨。

本想着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哪有办法去再养一只小猫。

没想到那天的一幕刚好被祁非看见了,他在祁非的询问下,没由来的觉得不吐不快,于是把自己的无能为力全都告诉了祁非。

祁非就天天带羊奶给他,让他放了学能给小家伙喂食。

二十六岁,学校举办运动会,他和一个奔跑时注意力同样集中在比赛上的同学相撞。

对方摔伤。但他伤得要更重。因为两个人倒下去的时候,对方刚好又二次撞到了他的左臂,造成关节脱位,打了石膏固定。

那个同学的父母在外地工作,身边只有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家也不方便照顾。是祁非一下班就去医院照顾两个病患,还愿意为了他学着下厨。

烛慕不想再看徐其林说着祁非的坏话,可眼睛里还是映出了那些刺眼的文字。

【现在商圈有一种很流行的与祁家相处的方式。大部分企业都愿意和他们合作,因为他们高效又有实力,但所有人都知道,绝对不能跟祁家深交,祁董最不喜欢巴结祁家的人。】

【总之,你没有秦二少那样强大的家庭背景支撑,最好是远离祁非。】

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祁非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烛慕?”祁非焦急疑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买完东西就发现烛慕留下手推车,人不见了,于是赶紧找了过来。最后连文具区都看过了,却没想到他回到了蔬果区。

“你怎么又来这边了,有什么东西还没买吗?”

烛慕心头猛的一颤,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层沙石,干涩难忍。

“祁非……”

他想问徐其林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叫作五岁之前不接触人群,五岁之后就继承了他哥的生活?

如果祁统是被那样的重压教育逼疯的,那么祁非呢?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重压教育?

他还想问,如果徐其林说的“祁家不和地位不如他们的人来往”是真实的,那为什么他会成为祁非生命里的特殊?

烛慕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是无比寡淡的,心里有再大的震撼也不会显露于人前。

如果是二十七岁的祁非,他或许会有所怀疑,但十七岁的祁非还没有和他那么熟悉,他只是走过来,握住烛慕血液几乎都要冻结的手掌,关心地问:“怎么了?”

“……”烛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事。”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思考系统宕机,只能有什么说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过两天就要去晋城,那边天气冷……再买点猪肘子带过去吧……”

祁非脑子里也有飘过“天冷和买猪肘子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的疑问,但很快就抛之脑后。

“好,你想买,那就买吧。”

烛慕随手拿了条将近一臂长的羊腿递给负责人,也没管两个人吃不吃得完。只是失神地想着,这话他不能去问十七岁的祁非,一切至少要先等祁非恢复了记忆再说。

这么一想,徐其林还发了什么烛慕已经不在意了,背对着祁非的时候,他悄悄回了三条信息。

【徐其林,我知道你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愿意告诉我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谢你的提醒。】

【有一件喜事很抱歉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我的意思是,婚姻不是信任的基础,但是从我和祁非结为伴侣、交换余生的那一刻起,信任就必须是我们婚姻关系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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