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发现？

时明轩虽一直没有跟秦叙白说话，但目光一直笼罩着他，很轻易看出了他脸色变化。

他想让助手询问缘由，无奈助手目光一直跟随秦叙白，没接收到他信号。

正想开口，就看秦叙白拿过后一份检测报告，目光在基础数据栏停留片刻，若无其事开启下个话题：“这件花了多少？”

时明轩拿起平板，点开省博折沿盘数据参数，仔细确认几遍，发现上面并没有提及重量。他又搜寻往期宣传资料，发现依旧没有资料提及折沿盘的重量。

“六百六十六万，是目前被骗金额最——”

时明轩拉开助手，打断他的回答，把平板递向秦叙白：“盘子的重量有问题？”

秦叙白没想面前这个队长观察力这么惊人，抿紧嘴唇，手指无意识旋转高倍放大镜，沉默片刻：“这个折沿盘的重量是对的。”

“可你们的公开资料只有年代、材质、基本尺寸、当前状态，”时明轩划掉省博界面，点开其他页面，“我在别的网站搜索，也只找到基本尺寸。这是不是意味着重量，开口弧度等其他数据是机密，别人轻易拿不到？！”

他抽出之前做过标记的资料：“上面说这件折沿盘是仅有一件的贡品，数据应该就你们馆内人有权限查阅。”

秦叙白自觉身份敏感，不想成为被怀疑对象，开口更正他的说法：“时警官，我知道你们破案心切，但我不得不纠正你一件事，据史料记载，折沿盘上的图样是唯一一件，而不是折沿盘是。”

“你的意思是，这个样式的折沿盘还有别的图样？那个折沿盘的数据是公开的？”

拿过平板，秦叙白快速输入关键词，点开宝佳拍卖行网站：“几年前，红光省拍出过一款这样的折沿盘，上面的数据更加详尽。”

时明轩比对平板上的数据和秦叙白刚才看的检测报告：“你的意思是造假的人是从上面拿到数据的，跟你们馆内人没有关系？”

“我的意思是，我们馆不是唯一的搜查方向。”

重新拿起高倍放大镜，一点点检视裂痕、釉面、气泡分布。秦叙白越检查越心惊，他眉头紧锁，原以为造假团伙是侥幸拿到真实数据，仔细检查后，他不是那么肯定了。

“秦老师，有什么不对吗？”助手也看出了秦叙白面色阴沉。

秦叙白没有回答，把折沿盘轻轻翻面，用沾水的纸巾打圈擦拭底足的火石红*。待纸巾染上色，凑近鼻下。

“咳！”他扔开纸巾，低头捂嘴猛咳，用以掩饰眼中的震惊和突如其来如擂鼓般的心跳。

师傅当年未公开过的配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

秦叙白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找了五年，终于有线索出现。冷静，不能着急！他安慰自己，心思电转：当务之急是想办拿到更多资料……

“秦老师，你还好吧。”助手赶紧递上水。

秦叙白调整好表情，接过水：“谢谢。”

时明轩拿起刚刚的纸巾，轻轻扇风，感受纸巾上的气味。没呛，没咳，只觉得鼻子有些发痒，他怀疑地看向垂头的秦叙白，开口：“发现什么了？”

作为修复真品折沿盘，也制作过仿品折沿盘的人，秦叙白知道他的经历不管是坦白，还是隐瞒，都会招来怀疑。被怀疑是其次，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这一信息，换取接触资料的机会。

喝水间隙，他火速做了决定：“这个折沿盘仿得很好，胎土、釉料、技法都是市面上难以企及的，是所有赝品中仿得最好的。”

时明轩一错不错盯着秦叙白，不相信他检查这么久，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只有这些？”

秦叙白无辜状：“？”

“这件赝品秦老师看了许久，也……”时明轩指指他手上的水，“也比较激动。我还以为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线索，正高兴呢。”

“这折沿盘的真品是我修复的，不免看得仔细些……要说线索的话，也不是没有……”

秦叙白把高倍放大镜放在盘子里，推过去，虚空指着盘中最明显的裂痕：“真品的裂痕也在同样的位置，角度可以说分毫不差。”

他指着一处小豁口：“这里也是。还有——”

他又指了几处：“真品这些地方有明显的黑褐色锈斑，摸着不平整，这个也做了处理。虽然能看出来是特意做的，但手艺已经很不错了。骗骗外行人，足够了。当然还有其他，比如说积釉啊，火石红啊，都仿得相当精细。”

时明轩把盘子和放大镜递给助手，意味深长：“秦老师对自己馆内的东西真是了熟于心啊。”

“凑巧罢了。”秦叙白埋头填新的表格。

助手对着平板上省博官方图片，检查手中的折沿盘，感慨：“好厉害啊，锈斑分散得毫无规律，秦老师竟然都记住了。”

秦叙白笔不停：“如果你修复过真品，又制作过仿品，你也会记住的。”

照常理来说，任何与证物有关的人都会被怀疑，像秦叙白这种与证物关系密切的人，更是会被当作嫌疑人。如今他这么坦白，时明轩一时间难以判断他的意图。

“你知道你说这些会有什么后果吗？”时明轩眉头下压，眼睛微眯。

秦叙白转着笔，姿态闲散：“虽然没当过侦探，但刑侦剧看了不少。一般来说，演到这里，你会怀疑我，调查我，嗯，还有可能审问我。但是，如果我现在隐瞒，你日后调查省博，发现我没据实以告，那我嫌疑不是更大了吗？”

手上笔转个不停，身子往时明轩那探：“时队长，你们这个案子进展好像不是很顺利，要不要我加入调查组，从文物方向帮你们找找线索？”

与其只拿一次资料，不如直接参与调查。秦叙白面上轻松惬意，心脏却因提出唐突要求而“咚咚”直跳，震得生疼。

时明轩直勾勾盯着他，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专业度没问题，坦白的时机也没问题，可时明轩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甩甩手上的资料：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有别的选择。”

不接受，不拒绝，宛如来者不拒的渣男。

秦叙白从桌上的赝品中挑出三件，摆成一列，剩下的分成两拨。仰头看他，没有说话。

时明轩看着分成三拨的赝品，又看气定神闲的秦叙白，挑起一侧眉毛，莫名其妙开始较劲，也不开口。

会议室中，气氛微妙的僵持。墙上挂钟每一下走秒声，都在加重沉默的重量。空气愈发凝结，沉默坠着助手心脏下落。

他左右看看，认命地给两人递台阶：“秦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秦叙白目光没有从时明轩脸上移开，接了助手递的台阶，略带挑衅地开口：“网上各路自媒体都在说是连环诈骗案，但你们并没有认定，对吧。”

时明轩还是不说话。

助手叹气，回答：“对。”

“为什么不认定呢？是不想，还是无法确认是同一团伙所为？还是没找到相关性？”秦叙白往椅背一靠，姿态更加闲适。

一股无名火直冲时明轩头顶，当上队长后，在他面前挑衅的人，已经很久没遇见了。他抿紧嘴唇，下颏微抬，居高临下睨着秦叙白。

助手不着痕迹往前挪，挡住队长半边身体，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自己阻止不急。

他半挡在队长面前：“秦老师分析得不错，资金流出境外，调查需要时间；伪造细节方面，专家们没给出肯定回复，所以暂时没法对外宣布是‘连环诈骗’。”

秦叙白脚一掂，椅子滑到数量最多的赝品旁，笔在空中一圈：

“这几件按理来说价值，嗯，按你们的说法，涉案金额应该排最末。”

“这个，还有这个，”他从中挑出两件，“这两件的手法和琉璃厂拾珍巷……嗯，还是哪个巷来着，很像，可以从那里入手。”

助手赶紧拿出小本子记录。

秦叙白指着中间一撂：“报案人们是不是去翰林村淘的？”

“是，我们去调查过，村长说没见过报案人说的人。他们用现金交易，不太好追查。秦老师有什么建议？”

“器型倒是见过，笔法没什么印象。”秦叙白耸耸肩，爱莫能助的模样。

“那这些呢？”助手指着单拎出来的三件。

秦叙白不答，看向时明轩：“建议是不是比调查胎土厂、釉料厂有用？”

时明轩推开面前的助手，往前一步，用气势压制他：“确实有用，但你自己也说了，你是有嫌疑的。让有嫌疑的人加入调查组，不合适，也不合规。”

秦叙白迎上他，面带微笑，丝毫不惧：“如果我是做赝品的人，何必跟你说这许多，抓紧跑路不好吗？我打算在你手下帮忙，不就能证明我行事坦荡，不怕你查吗？”

时明轩意有所指：“也有故意加入，反向监控警方动向的嫌疑人。秦老师没看过这样的剧吗？”

秦叙白往前凑：“时队长觉得我是吗？”

时明轩也往前凑：“你不是吗？”

助手左右看看，隐约在两人目光中间看到有电流“滋滋”作响。

僵持片刻，时明轩薄唇微张，正要开口。

“哥，琉璃厂那边……”成西大步跨进会议室。

火石红：元、明、清瓷器露胎处所出现的橘红色或橙黄色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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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加入调查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