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也还是没能亲自打完一场球。

真嗣对此没什么遗憾，不如说他觉得自己早点退场也算止损。倒是放心不下的日向陪着一起回家的路上特别惋惜，说下次一定要叫大地前辈把真嗣和自己分到一起，痛快地打一场。

“真嗣扑出去那会，叫我一下子想起来音驹了——他们特别重视防守，毕竟球不落地就不会失分，所以一直很强调这方面。”日向说着，大步跑到真嗣面前张开手，“黑猫，真嗣知道吧，非常敏捷，像这种感觉一样的队伍哦！”

还是第一次从日向嘴里听到乌野之外的排球队，真嗣配合地点点头，有些好奇。

这段时间，菅原也和他说过乌野在上一学期发生的各种事情，自己由此得知了大家的目标和努力。

慢慢也了解到，在这个没有使徒的平静世界，各种运动有着对应的赛事，输赢之下有着竞争，乌野奔往全国冠军的路上存在着大量竞争对手。

听上去音驹也是其中之一。

日向看真嗣感兴趣，便也毫不吝啬分享了有关音驹的各种“情报”，包括和对方曾经进行过合宿训练的事情。

“要是能再来一次就好了！到时候真嗣可以自己感受一下！和风格不同的球队打比赛，可跟平时模拟训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段话久久回响，叫真嗣从站在门口和日向挥手道别，到洗了澡，躺到床上准备睡了，都还没能完全平复心情。

还会有和更多不认识的人一起打排球的机会吗？听日向的话，好像会是非常新奇的世界。

他把手举起来，挡住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盯着手背上因为背光而形成的大片阴影。

实际上目前已经很新奇了。真的能有包罗如此多陌生世界的梦境吗？人与人之间交际，一颗排球就能创造这样温暖的牵绊，这样的世界，是不被需要的我能遐想的出来的吗？

如果，假如，哪怕有一丝可能不是梦——他也想要倾尽所有做好该做的一切。

比如说，今天的那个球，自己要是能接的更好一点……起码不应该摔倒在球场上——之后的训练，该更加努力，别再让大家担心和失望才行！

思绪没能辗转几轮，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剧烈运动，真嗣很快就睡着了。

他梦见驾驶EVA之后，第一次与别人在家里的聚餐。他不是聚餐的主人公，只是安静坐着，对面的人们谈论起还没到来的客人时，忽然爆发了争吵。

“你还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吗？”身旁的人捏着酒瓶，微微侧目，吵闹声里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没事，我只是有点不习惯人多。”听到这句话他移开视线，停顿片刻又看回正在争吵的人们，发自内心地不解，“为什么人一多，就必须要这么热闹呢？”

这句话没能得到回答，很快被自己发起别的话题掩盖过去了。

是啊，为什么呢？

哪怕到了如今，来到乌野，因为球场上摔倒被围了一圈表达关心，自己还是不知道答案。

明明也很嘈杂，人的话语叠加起来就是会显得混乱，那一刻心里感受到的，毋庸置疑就是温暖，即便转瞬被疑惑覆盖。

遇到不懂的事情，真嗣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像曾经疑惑过为什么要对抗使徒一样，漫长的沉默后也曾试过开口求证，但回答是无法由别人告知，而是自己经历到最后亲自见证的。

这次或许也一样吧。

带着捋不清的困惑，真嗣继续着在乌野的日常。大家因为追逐冠军，日常的训练很严苛，但自己毕竟没有经验，也没有那么强的胜负心，所以暂时还不参与那种规模的训练。

“真嗣，你前两天回去没有感到不舒服吧？”休息哨响起，有人坐到了真嗣的身边，是担任自由人的西谷。

真嗣被菅原指导时，偶尔也会收到来自西谷的建议，但还没有过两人独自交谈的情况，他有些局促，缓慢地摇摇头。

“明明这两次都是站在攻手的位置，却更像查漏补缺的防手呢？不想得分吗？”西谷咧嘴笑起来，朝真嗣摊开自己的手，“防止球落地，把得分的希望交给队友的手，在这里！”

这是因为不满自己的逾越吗？真嗣有些惊异，下意识往没人那边靠了靠。

“怕什么，我是在夸你啦！”西谷把那只手朝真嗣肩膀一拍，“如果不是队长说你适合攻手，或许我们还能击个掌。”

真嗣眨了眨眼，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攻手嘛，得把球打过网才行！”西谷被问的有些苦恼，站起来就要拉真嗣去球场，“走，没事的话就试试！”

“要模拟练吗？”教练乌养本来正在和泽村说什么，看见他俩走过来，眉毛一抬，“也好，真嗣还没打过一场完整的，到时候合宿可别叫音驹看笑话。”

“音驹？！”真嗣的问号还没冒出来，就被闻声席卷而来的日向的声音盖过了。

“两个星期后，和音驹那边有一场周末合营，时间不长，所以主要还是训练赛。”乌养又低头看着手上的表格，“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进，一比就见分晓了。”

“绝对要赢！”日向和影山的声音叠在一起，两个人气势汹汹地对视一眼，抱着球接冲到了球场上。

这次的站位又变化了，真嗣分到和日向一边，不过二传还是影山，被替下的那位副攻抬了抬眼镜，脸色如常地坐到了场边，顺带摇手拒绝了菅原希望他去自己那边的邀请。

“加油真嗣！看好你！”日向还回头朝他用力点头表示鼓舞，对着这个熟悉的期待眼神，真嗣感到手心冒汗，紧张了起来——

不过第一场完全没真嗣什么事，日向影山打的非常疯狂，对上对面稳健派的学长们，得分狂丢分也狂。哪怕真嗣已经很努力在救球了，但基础素质差距摆在哪，并没能拯救什么。

上了球场，基础好坏都一视同仁，他们这边被乌养数着各自的漏洞骂了一顿后，重新调整位置来了一场。

这一次真嗣倒是和西谷分一起了，后者朝他眨了眨眼。

“旭去对面了，这把靠你飞在空中了，真嗣。”

前两次真嗣和西谷都在一边，上一场分在对面，真嗣才在场上更进一步体验到了西谷的救球能力有多恐怖，除了日向影山疯狂的超速球外的大半球都被挡住，然后由东峰狠狠还了回来。

这样看，大地前辈强调自己当攻手，也有现在的自由人业务强悍的原因吧，只有观察力的自己完全不够看。

真嗣脑补了一堆，又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其他攻手的差距，差点生了撒腿就跑的想法。

不能让西谷失望。虽然比不上大家的能力，但是西谷这么肯定地相信自己能得分，那就必须做到。

回以点头，深吸一口气，真嗣站定，凝神迎接起这一次哨响。

眼花缭乱，对面是日向和影山的话，完全是在开倍速的世界。真嗣看着，又不自觉把视线移回自己这边，想要配合别人去得分了。

“真嗣，看对面。”是西谷的声音。

这一声给他喊回神，已经答应了西谷的，真嗣强迫自己看回去，大脑飞快运转着。虽然大家不一定和自己一样跟不上日向影山，但是肯定有像刚刚自己试图救球的那些地方的漏洞，只要试着找出那里就好！

“砰——”一个远球被西谷挡下了，真嗣此刻刚好折转，注意到对面在右侧空出了一个日向跑跳的位置。

就是这里！

真嗣快速确认了西谷再次投出的球的位置，大步靠过去，起跳的瞬间调整了角度，击中了那个球。

掌心与球面贴近那个瞬间，他的视线已经跟着模拟出接下来的走向了。这一次他看着的不再是球网内，而是球网外，同时尽收眼底的还有对面扑上的一堵人墙。

拦不住的。

球落地的声音伴着心里那份笃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痛快感，脚步还有些发软，并不是第一次滞空，真嗣却觉得自己好像飞起来了，在那一瞬间看见了比万里高空还刺激的景色。

趁着调整站位的功夫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西谷，对方似乎就等着这一眼，朝他比起一个大拇指。

“好样的！”

后面找到状态，真嗣又拿了两分，加上队友的得分，局势可观——可惜对面被骂了一次的老搭档这场发挥的也很不错，所以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那般狂风暴雨的攻势，以五分分差结束比赛。

“抱歉，我还需要多加练习才能跟上大家……”西谷的救球已经那么厉害了，还是没能赢，这不就是自己的问题吗？真嗣沮丧地低着头，和西谷道歉。

对方拍了好几下他的肩膀，不以为然。

“真嗣，别垂头丧气的！咱们可是在打排球，多快乐的事啊！”说着他笑起来，语气快活，“自己得到第一分的感觉很不错吧！我可是看见你笑起来了——”

“！”真嗣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惊讶地张开嘴，脸上有些发烫。

“真嗣真嗣，总算找到排球的乐趣了吗？”日向也凑过来，他笑嘻嘻地补充，“我也看到了！”

“其实……我也……”连一直在场下看着的山口居然都加入了话题，声音虽然不大，每个字落到真嗣耳朵都很清楚。

“不过也没说错，还需要再多加练习才行，这种水平肯定是打不了正式赛的。”教练适时插入，给了一盆冷水，不至于叫真嗣真的冒烟，“还有日向，刚刚那个起跳，破绽太大了！”

慢悠悠晃过来的影山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影山，你以为你好到哪去，你俩一起过来！”教练眉毛一压，两个人被一起“拎”走了。

休息时间的乌野，氛围总是这样热闹。倒不如说排球本身也安静不了，球落地会有声音，飞在空中也会有声音，所以球场没办法长时间保持沉默，哪怕是比赛时选手相对专注的情况。

别说是和从前的世界，哪怕是和自己回家面对的一个人的房间都差异分明。

这就是乌野排球部的球场，人这样多，气味、声音、呼吸，每一分都燥热吵闹。人和人之间，因为那颗排球始终相连着，所以欢笑和争吵，开心和沮丧，什么都有可能出现。

“真嗣，西谷，来喝水！洁子学姐特地买的冰饮料哦！！”田中远远摇手，开心地大喊着。

西谷眼睛一亮，拉着日向就往那冲，毫不客气，就和刚刚拉人上球场一样。

真嗣慢半拍地跟上，视线扫了一圈馆内才落到自己被抓着那只手。

他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不过也并不讨厌。

这也是和从前不太一样的地方。“需要适应”，似乎往往意味着“不太喜欢”，因为主观上都抗拒，所以才要一点点磨合。

可在乌野，这样的逻辑是不成立的。

他是因为渴望与大家更紧密，才想要去适应。

这算是新的进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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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自由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