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曾真真在导师休息室见到了陆淮。
他时常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有些紧张。“你过来。”
拽过她的手指,比较不耐地撩起袖子,打量着她手臂上每一寸皮肤。像是要检查自己的身体是否遭到了什么不测的事。
曾真真被审视得头皮发麻。按住他打算撩起自己衬衫下摆的手,说:“放心吧,没人碰你。贞操还在。”
虽然身体是他的……可是让他对自己做这做那……还是不习惯!
不能接受!
半晌后。曾真真被陆淮以熟悉的姿势抵在墙角,台灯的光泼洒一样溅在陆淮身后,从耳廓处延伸出模糊的、半明半暗的界限。
她看到阴影里陆淮不怀好意的笑。明明用她的脸,却笑出属于高中时他的邪佞,长长的睫毛蒲扇,眼角点缀着戏谑的微光。
“说我不 | 举?嗯?”他歪着脑袋道。
曾真真半垂睫毛,抑扬顿挫地说:“离。我。远。点。”
“否则,你一松开我。我就。原。地。自。杀。”面对陆淮的挑眉,她丝毫不畏惧。
哈!上次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这次长记性了。现在是我拿着你的身体,理论上我可以为所欲为哦!你以为还是高中那会儿么?
陆淮像听到什么烫耳朵的词,瞬间撒手松开她。曾真真回到桌旁,坐下打开电脑。
大楼里,没有安装摄像头的地方屈指可数。每一个导师的个人休息室,便是这样的珍贵所在。也就是因为两人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曾真真甫一从医院检查出来,就找这间屋子,而陆淮也伺机过来找她。
陆淮环顾四周,看到这间休息室用了和自己本人人设一样的性冷淡风,估计是助理柯岳提前和节目组打好的商量。
干净的屋里除了挂画外再无其他装饰,极简家具、米色地毯,柔软的床上叠了整整齐齐的鸭绒被。
曾真真敲开电脑,一边对陆淮无辜地解释:“不要委屈。除了说你不 | 举。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对着女人的身体起反应吧。难道你想要我举给她?”
意识不到陆淮如有实质的目光敲击在她后脑勺,曾真真继续叭叭:“说到底,你也要谢我。否则,今天有一个热搜。平安北京蓝底白字卡片上微博,呵,‘知名陆某艺人’。”
“这是什么?”陆淮打断她,看她电脑上呈现出一张如蛛网一样的图。纤细的线条从中心的一个词语延伸、扩展,接住另一个词语。而那另一个词语,亦接了许多线条,延伸到其他词语处。上面的词汇比如有:寻仇、色 | 诱、对家……等等。
曾真真解释给他:“Mindmap思维导图。我学习的时候经常用,可以梳理各个知识点的逻辑关联。这张导图是我在车上时做的,关于今天有人陷害你的思考。”
陆淮:“谢了,有心。”
曾真真:“别多想,我是怕有人继续陷害我。”
陆淮一脸不爽,然而还是决定研究一下属于曾学霸的学习工具。
曾真真指着屏幕中央那个“下药”,率先解释道:“依云一瓶,警察取了样,检查结果,有大量助兴剂。”
陆淮打断她:“对了,加了那么多助兴剂,你第一口喝不出来?”
曾真真不甘示弱:“谁让你舌头迟钝。”
陆淮:“……”竟然无可辩驳。
曾真真指着第二个词“举报”:“我被她拽进屋子后,节目组和酒店,都接到举报电话。警方查询,发现是追踪不到IP的网络电话。”
“女粉丝也承认了,她在网络上发过一些对你痴迷的言论。后来也是这个网络电话,联系到她,指导她怎么操作。”
“归根结底,陆淮,你有仇人,这个仇人织了一张还算缜密的网。”
陆淮生疑:“我没跟谁结过仇,我最近最大的仇人就是你。”
曾真真心想也是。也就是仇人能当着他的面唱对家的歌,唱完了还自夸唱得还行。如果不是两个人灵魂互换,他那天可能早拿刀片把自己给片了。
陆淮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被那人拉到屋里的时候,应该还不至于那么迷糊吧。应该还有余力反抗吧?怎么一直任着药性发作?也不赶紧报警?”
曾真真唔了一声,回想自己当时的状态:“哦,当时是有余力来着。可是,我以为当时那人是你的……”她在文档中找词。
陆淮挑了挑眉毛,抱着胳膊等她点到关键处。
“的姘头。”
陆淮:???什么。
曾真真用鼠标圈了一下她电脑上标记的关键点:“是啊。全公司上下不是都知道,你夜夜笙歌。夜不归寝。一夜千金。黔驴技穷。”说完才想到黔驴技穷不是用于形容一整天疲累虚弱的。
她每说出一个成语,陆淮眉心就更加拧一分。
“我公司TM知道……知道TM的什么玩意儿。”
曾真真用“老伙计你就别装了”的表情看他,很是耐心解释:
“对啊,我刚穿到你身体的时候,就觉得你又困又虚,晚上大战三百回合的那种程度。昨天晚上,上热搜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人打电话找你。可不是全公司知道你夜生活繁忙,谢绝打扰。”
陆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谢谢你。我是容易失眠,公司都知道我睡前不愿谈工作。”顿了顿,“不对,你昨天,难道睡得很好?”
“可不是么,挨到枕头就睡着了。”曾真真说。
陆淮难得觉得有趣:“我也没失眠。但我床头放了安眠药,你没吃吗?”
曾真真很纯洁地看着他:“我以为是C药。为了有助于你夜夜笙歌。”
陆淮匪夷所思:“你到底,哪里来的奇葩念头,觉得我竟然是这么乱的人?”
曾真真摊手:“否则,你为什么要随身携带……小雨衣?”她还在想那个在休息室门口某到的某不明锯齿边缘小塑料袋。
“是吃烧烤用的一次性塑料手套。”陆淮微眯着眼。
“啊……被我抓住了,你上次明明说的是吃炸鸡。”
陆淮:?“嗯?那就是炸鸡。”
曾真真好笑道:“你看,你就是骗我吧。其实就是烤鸡。”
这天快聊不下去了。陆淮抱着胳膊,眉宇间有尴尬,但更多是属于他的郁躁。曾真真发觉这思维导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关掉电脑,凝望着他的眼。
陆淮有种,心里有事却发泄不出的感觉。曾真真看着他将手指蜷紧又放松,少时,他才淡淡地说:
“曾真真,我没有女朋友,全公司都知道的。乱七八糟的那些,我什么都没有。那天之所以不让你看我兜里东西,是因为别的事情。”
曾真真单手支颐,总觉得还有什么疑惑点,但是想不起来了。
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三天后就是主题考核了。按照节目的要求,导师需要不时探班,给练习生一些指导。你得教教我,怎么指导。”
仿佛是怕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又道,“别多想。单纯是为了他们。”
陆淮的笑容依旧不怀好意。
曾真真高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欺负我没关系,但是练习生很不容易的,不能欺负他们。他们好不容易拿到这个机会,的确需要你这样,优秀的人的指导。”
陆淮:“承认我优秀了?”
曾真真迎着他的目光:“真烦。老揪着这些多没劲儿。你这什么态度啊……我早不喜欢你了。”
“而且,你后来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我早都对你没感觉了。”
陆淮哦了一声。不过脸色不太好看。而后忽然向她走了过来。
曾真真看到上方一小块阴影,身体不由地不自然向后一缩。不等她迟疑,对方的呼吸交缠了过来,觉出脖颈一紧。是陆淮的手猝不及防地伸到这里,用小指勾着,缓缓,扯开她在医院结束检查时,花了十分钟才打好的领带。
“会不会打领带,”陆淮鼓捣上面不知道怎么弄的死结,“又TM不是系红领巾。”虽然他又在说脏话。
“我对着百度百科打的。”曾真真吸了口气,试图解释。“百度百科说了,我就得这么绕。”
“绕P。”原本揪得乱七八糟的领带终于被理顺、平整了。
曾真真也看了眼陆淮,皱着眉头扽开陆淮的裙子。
陆淮一脸戒备地说“你干嘛”。
却感到她的手指只是很自然地把裙子松开一道缝,扯出队服来重新往里面塞。这双手还带着陆淮弹吉他时留着的一些薄茧,蹭到他腰间的时候让他小小发麻。
曾真真在陆淮怪异的神色下给“自己”理完了衣服。然后给他了一个“请滚”的手势。
*
女练习生们正在训练室里哀叫连天。用三天时间学习主题曲的唱跳,是一个太过残酷的考验。
进度快如A班的,三四个小时里也只匆匆扒一遍动作,根本不齐整。进度慢如F班,到现在连前奏动作也没有扒完。
所有教室里,训练生苦相纷呈,抱怨为什么时间这么紧。
米岚在C班。她对着镜子抠了几个动作后,又让别的学员指导了一下她,实在觉得有心无力,走到教室前排,找到同班尹蕾。她小声说:“走,我们去A班。”
尹蕾是个身材很好,腿很长的姑娘,她在等级评价时表现得其实不错,只是因为紧张而有一些僵硬。米岚盯着尹蕾训练了许久,笃定她会升班。
尹蕾听米岚这么一说,立马睁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领神会:A班训练生水平高,跟着她们一起训练的话,一定能够在无形中大有提升。
其实米岚还有多一层想法。毕竟有摄像头时刻在,如果她们要A班学员帮自己抠动作,A班学员碍着镜头表现……就算心里其实不乐意,也会做出善良互助的模样,不得不帮忙。
两个女孩子进了A班,站在墙角,尹蕾先磕着脚尖不自觉感叹一声:“哇……她们怎么学得这么快。我们都没到这里呢。”
米岚附和道:“要不然是优秀A班呢。这些人啊,恐怕在往常就比别人下的苦功多,现在领悟得也快。”曾真真在学校时,不是也每天五六点就要起来出操吗。
尹蕾的视线在人群中游离了一会儿,也想到了那个人:“诶,曾真真呢?她怎么没来,她不是A班的吗?”
通过她们的方位,只能看到训练生们的后脑勺。米岚也学着尹蕾,从前面落地镜的呈相里找曾真真。她还真的不在。
米兰想起来,刚才她从宿舍里出来时,曾真真就慢吞吞的,没有跟大家一起出来。
她压低声音说:“她不来就不来呗。可能又有麻烦事。她身上的麻烦事还挺多的。”
“哦哦,”尹蕾了然,“对,又是热搜,又是目击陆淮出事。”
米岚把头更偏过去一些。讽刺道:“反正就三天时间训练。她浪费的是自己时间。到时候她降班,也会给我们升A减少压力……”
“大家都这么拼了命的训练。等她反应过来,有时间了,估计会着急得要死吧。”米岚小声道。她想,不管她现在还要不要按照公司要求走黑红路线,但已经拿了A,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放手吧。
教室前门再次被谁推开。站在后门处的米岚和尹蕾不由把视线投过去。
是曾真真。
她穿着A班粉色班服,本身人长得很瘦,更显衣服松松垮垮。一脸被迫营业没睡醒的落拓气质,偏偏衣服又很规规矩矩得扎入裙子。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元素混合在一起,显得整个人成为一种矛盾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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