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空气里浮动着焕然一新的气息,预示着他们的家庭生活即将全新阶段。在吃过早餐之后,所有人和巴沙特拥抱着告别。这个老太太嘱咐他们路上小心,并表达了对学校还在使用她写的旧版《魔法史》的担忧,让他们务必对照着最新版的年表看。两个孩子带上他们的猫头鹰和行李,跟在养父们身后,走进了壁炉。
从戈德里克山谷到国王十字车站,就像是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和山谷的温暖不同,伦敦已经是初秋时节,空气中弥漫着冷雨的气息。带点凉意的阳光透过国王十字车站巨大的玻璃穹顶洒到站台上。
两个小孩推着比他们人还高的行李车。从天桥张望着下方站台上的人群——绝大部分都是行色匆匆的麻瓜。但在不经意之间,总会突然冒出推着跟他们差不多的行李车,上面放着猫头鹰或者复古的皮箱,一边看表,一边一个个柱子的找过去的小孩。有些被家长领着,有些是自己来的。
自然而然地,阿不思和盖勒特带他们轻车熟路的找到了9号与10号站台之间的柱子,一家人排着队钻了进去。哈利靠近那根柱子,发现那砖做的表皮就像水面一样。他好奇的把手指戳了进去,然后又拿了出来,然后又忍不住戳了戳它。汤姆走到一半发现他哥丢了,从柱子里又探出半个身子,把他拽进去了。
哈利环顾着与外部风格迥异的站台,通向远山的轨道,冒着蒸汽的特快列车…不论多少次,他都会感慨魔法的神奇。
他们把行李集中交到前面的马车上托管。那马车看起来不大,一进到里面,却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行李托管仓库似的。猫头鹰、箱子、各种各样的杂物,被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不同角落。哈利把他和汤姆的箱子卸下来带了进去,正在他思考怎么把行李堆到那高高的货架上时,他整个人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罩了起来。
“需要帮忙吗,朋友?”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在他头顶问。
“噢。”哈利吓了一跳,把头完全仰了起来。才看见,这是一个留着乱蓬蓬的长发、像一座小山似的人。他看上去年纪也就和他们差不多大,但是他的个头能装下两个他和汤姆了。
“谢谢你。”哈利说,看着他借助身高优势轻松的把他们的箱子堆到已经有的箱子的顶上,码放整齐。他想问问他叫什么,但汤姆在外边催促他,于是他直接走了。他们遇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阿不思。他也来放自己的行李。
他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快去找盖勒特吧,他在那边等着你们呢。”
孩子们都在站台上和家长告别。他们一家子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没有那么浓烈的分别的氛围,因为实际上是盖勒特一个人来送他们三个人。而且,为了不引人注目,盖勒特靠在一个隐蔽的柱子后边的阴影里。默默看着阿不思推着行李往那边走。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汤姆总觉得父亲有点沉默。他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那根进入站台的柱子。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这让他觉得奇怪极了。
“我看你们同学都挺不错的。”盖勒特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多交点朋友,别光跟你弟待一块儿。有人欺负你就揍回去,或者写封信告诉我——”
“也可以告诉我。”汤姆不高兴地插话,提醒他爹他的坏话对象本人还在这儿呢。
盖勒特毫不客气的扫了他一眼,像在说“你能有这份好心,那真是活见了鬼了。”
紧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摆手把这俩小孩招到他身边来。他手里凭空出现了一封信,上面画着几枚颜色不同的蛋。
“来,选一个。”
汤姆看了他鬼鬼祟祟的爹一眼,不觉嗅出了点儿不合法的味道。再看站台另一端,阿不思眼见着要从车厢里走出来了。他赶紧指了一个颜色,盖勒特把那封信迅速收了起来,又眼疾手快地给两个儿子分别塞了一大袋零花钱。
“到了那边,少给你爸惹事儿。他们那破校长本来就够让他不省心的了。”盖勒特眯起眼睛补了一句,是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拿人的手短,汤姆居然破天荒地乖乖点了点头。
“去吧,赶紧上车占个位置去。”黑巫师揉了揉两个儿子的脑袋。
——————
霍格沃兹特快开通的历史并不长。据说在麻瓜与巫师的商业合作被法律允许之后,飞路集团赞助霍格沃茨订购了一辆新火车——他们毫不怀疑就是现在坐的这辆。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古典装潢看上去都新而整洁,车厢也比想象中宽敞许多。
汤姆喝了一口红茶。在这个坐了大概五六个人的车厢里,一种不可思议的、仿佛是庄园茶话会的氛围弥漫着。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坐在他左边——也是他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他的收养关系从未公布过——即使公共场合有再多目击和传言,格林德沃也不会回应。但汤姆确信,关于他自己,这些家伙肯定知道点儿什么,就算他们不知道,他们那些称得上是草木皆兵地盯着格林德沃的爹妈肯定也知道点儿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被在走廊上截胡,邀请到这个车厢里。
他毫不怀疑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会让局势变得有趣。但这是一群惯于看破不说破的家伙,顶着里德尔这个姓氏,更能让他们不明觉厉,又拉不下面子直接问——他们那旁敲侧击地试探来试探去的样子简直让他觉得太有意思了。当然,为了避免被格林德沃揍,他也严正提醒了他哥和纽特先别说秃噜嘴。
“也未必。”他认真地说了一句废话,“进一步跟麻瓜合作会不会扩展商业机会,原来的利益会不会变,目前都还是不知道的事情。”
一道视线不善地落在他身上。
“你这话等于没说,里德尔。”在他对面,一个浅棕色头发、穿着昂贵的暗红色西装的男孩犀利地说,“纯血本来就不缺在麻瓜世界的资源,跟他们合作并不需要透露巫师身份。我父亲生气的是,我们要以整个巫师社会的安全为试错代价,将一种已经被验证了几百年的方式弃之不顾...正所谓回头是岸。”
汤姆没有回答。这个讲话的男孩坐在一个潜在的被所有人簇拥着的位置。他喝了一口茶,把目光转向马尔福。
“别纠结你泡汤的纪念版扫帚了,埃弗里。等你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想起来的。”马尔福连忙打了个圆场,眼睛却悄悄地观察着汤姆,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刚才那是你哥?你们是亲兄弟?”
“嗯...对,也不算。”汤姆优雅地咬了一口饼干,含糊地敷衍道。无所谓,反正这里每个人都在友善、真诚、热情、优雅地敷衍每一句话——对于天天在邓布利多眼皮子底下晃悠的他来说,这种交流方式对他来说信手拈来,他还能再这么聊十年,但不给出任何有效信息。缺根筋的英国纯血家族们,他想。
“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叫来呢?”那个被拥趸着的棕头发——或者说,柯菲斯·埃弗里,冲他笑了一下,“马尔福说你的施咒手法很厉害,我想你哥哥也不会差吧。”
好吧,这个不仅缺根筋,敌意还很足。汤姆想。
“再说吧,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
汤姆回敬了一个更假的假笑。
他庆幸自己刚才坚持把哈利跟纽特支走了——这无疑是一桩维护和平的壮举。想象一下哈利的性格跟眼前这帮人撞到一起...他突然能理解格林德沃跟某些纯血之间的微妙关系了——他们最讨厌也最怕敢掀桌的人。
但,是什么让他们误以为他就会是颗软柿子呢?
汤姆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也许他把自己埋得深过头了点儿。
不远处的另一个车厢,哈利打了个喷嚏。
“你还好吗,哈利?”纽特担忧地看着哈利,想了想,递了一块嗡嗡蜂蜜糖给他,“没事的,他们不会把汤姆当下午茶生吞了的。”
哈利隐约叹了口气:“事实上,我担心的不是他——算了,还有薯片吗?”
“有的是。”纽特新拆开一袋给他,“你刚才一下子买了10包呢,能吃到下学期了。”
这时候,车厢门口突然传来了动静。
“抱歉,别的地方没位置了,我们能坐在这儿吗?”
两个人把头抬起来,只见一个个子高高的、戴着金边眼镜,肩膀上站着只虎斑猫,看上去严肃又聪慧的女孩,把头探进来眨了眨眼睛。
她说“我们”。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手里抱着蛋糕盒子的女孩,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女巫帽,梳着两根银灰色的麻花辫,个子矮矮的。
“当然。”纽特友善地说,他和哈利正在分一袋嗡嗡蜂蜜糖,“要尝一块吗?”
“噢,谢谢你们。”那戴金边眼镜的女孩接过纽特的糖,放了一块到身后的矮个子女生手里,朝车厢里已有的俩人大方地伸出手,“幸会,米勒娃·麦格——她是波莫娜,波莫娜·斯普劳特。”
“哈利·波特。”“纽特·斯卡曼德。”
接着,波莫娜把手里那个巨大的蛋糕盒子放到了桌上,它迅速吸引了整个车厢的人的视线。
“这就是超级稀有款——”波莫娜把蛋糕盒子打开,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就是我们迟到的原因。”米勒娃无奈地说,但还是开始利落地帮她切分蛋糕,有点酷地问,“我想,没人有忌口吧?”
“没有,当然没有。”
哈利和纽特也不好意思坐着,赶紧上去帮忙。但是切到最后,他们发现这个蛋糕实在是对四个人来说太多了。波莫娜决定往隔壁车厢分分,她像只愉快的小鼹鼠,端着几块蛋糕跑了出去。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我们在等他回来。”纽特说,“不过他好像被社交绑架了——没事,不用在意,给他留一块就行。”
谁能绑架他啊?他乐在其中呢。哈利边切蛋糕边腹诽道。他决定,汤姆如果过会儿再不回来,他就要亲自过去会会他们了——他对那群看上去光鲜亮丽、讲话拐弯抹角的家伙持保留意见,如果在戈德里克山谷,他绝对不会让他弟跟这种人交往。但长大就是这样...他们毕竟不能永远是两个人待在阁楼里。哈利有点不安,甚至失落地想。
他接过了自己那份的蛋糕,决定先转换一下心情。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门的那侧又传来了巨大的动静——或者说,整个车厢门跟侧壁连接的地方竟然生生裂开了。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纽特手里的巧克力蛙受惊弹了起来,蹦到桌子底下消失了。
“噢,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一个超级大高个儿——正是哈利放行李的时候见过的那位——嘟囔着把不小心被他拆掉的门安装回去,脸有点红,“我是说——你们看见我的龙了吗?它刚才在这车厢附近跑丢了。”
“没有。”哈利顺嘴答道,忽然瞪大了眼睛,“你的——什么?”
米勒娃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波莫娜还在走廊里,手中的蛋糕叉掉到了地上。
“龙——?!”
这时候,纽特终于抓到了那只潜逃的巧克力蛙,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有什么东西从他蓬松的头发里冒了出来,像只长了翅膀的蜥蜴,刚睡醒似的打了个哈欠。
一点儿火星子从它的嘴里喷了出来,烧糊了纽特一根头发。
“噢。”纽特缩了一下脖子,“我看它睡着了,就没告诉你们。”
——————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盖勒特仍然靠在刚才的那个地方等待着什么。尽管他怀疑这样的等待还是否有意义。
他站在站台的阴影里,回忆着刚才的情形。
他确定他没有看错。那时候,他抬起头,所有的声音,影像,穿越国王十字站台的风,都像被压缩到了同一种感官上。一个高个儿的小姑娘拎着行李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矮个子的小姑娘。
“米勒娃!等等我!”
“我不想谴责你,波莫娜,但你下次真的不能为了抢购限量蛋糕连几点开车都不看。”
“拜托,你不知道它的价值——我上次去,就连格林德沃都在那排队诶!”
一种不真实感开始蚕食他。
心中不祥的预感促使他掏出怀表看了眼。
他的手停住了。
表盘上的指针在融化,数字飞的到处都是。他眨了眨眼,这一切又只是幻觉。
他的视线仍然停留在站台入口的那面墙上。他的神情莫名地凝重。有那么一刻,像刚才一样,他好像还在等着什么。可是已经到了开车的时刻。火车先行鸣笛,徐徐启程。
显然,不会再有任何学生来了。
一种黑暗、压抑的情绪缓缓笼罩了他。不是因为他为之悲伤,而更多是因为他恐惧...如果下一次,缺席的是...
盖勒特去看阿不思。火车走了,但教师的夜骐马车还没有出发——很明显有人迟到了。阿不思正在和忒修斯、斯卡曼德女士以及另外几个家长说话。他们离的并不远,但是盖勒特靠在站台的阴影里,觉得他们的声音像在另一个世界。
不,不是现在。
他知道他的脑子又开始出问题了。没事的,只是...老毛病了。
盖勒特冷静地想。
周围的世界渐渐出现了重影,融化、扭曲、陷入混沌,同样的视角,无数次...
没事的。盖勒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没事的,只是脑子的问题。
他看着阿不思,直到他的眼中只剩他一个人。他想着戈德里克山谷的黑夜,直到其他的部分都开始融化:车站高挂的表盘指针在火车启动的蒸汽中融化成黑色的不明物质,像血似的顺着高墙淌下来,汇进地面上的影子里。卷烟盒上的年代、报纸日期、列车时刻表...一切时间都在融化,化为黑色,化为影子。他的世界变得像是精神病人的视野一般...到最后,清晰的就只剩下爱人的轮廓了。
没关系的,他晕眩地想。没关系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阿不思突然停下了与周围人的攀谈,冲盖勒特的方向看过来。
梅林。每一次,他总是能感觉到。
像被察觉了秘密那般,盖勒特的眼中划过一丝隐秘的惊慌。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移开视线。他想要看着这双眼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阿不思的脸色倏地变了。
“盖勒特!”
——————tbc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前往霍格沃茨(2)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