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赫敏只想爬上床，钻进被窝，然后在里面躲一辈子……好吧，她可能还想把汤姆的日记本扎的满是窟窿，然后再把它撕得粉碎，扔给野猪，让它们吃的一干二净，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但不幸的是，她这两件事都没法做，因为她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赶紧带艾弗里离开这里。她得在一天之内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至于究竟是艾弗里还是他妹妹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了汤姆，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汤姆已经突破了庄园的保护咒。至于谁说的，她以后再处理也不迟。

于是，她一直冲澡，直到皮肤因用力搓洗而刺痛，接着又把艾弗里的床收拾干净——天哪，可不能让他看到那块显眼的、泛着淡粉色的污渍——然后她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但这无关紧要。只要是个汤姆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对她来说，哪怕跟一群鸡挤在一个棚子里也行。

她自己的东西比艾弗里的好收拾。她的大部分东西都已整齐地塞进了包里，而艾弗里的衣服则摊在床尾，洗漱用品散落在浴室里，他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和客厅的桌子上。

尽管他那里乱糟糟的，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把他的东西都找齐了。当屋子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搬空了，她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着复活石。

嗯。

她没在枕头下面找到它，便把枕头从床上扔开，又在床垫上和被子下面查看了一番，以防睡觉时把它弄掉了。

她身后门厅里传来一阵嘎吱声和几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但赫敏仍继续寻找。

“嘿。”

赫敏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然后把枕头从枕套里拿出来，查看里面有没有。

“你会高兴的，我把你想要的东西都买齐了，”他宣布着，重重地放下一个大袋子，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桌子被砸得砰砰响，“就连那本该死的书我也买了，还有——你在干什么？”

但赫敏几乎没听见他的话。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思考，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越来越响，向她逼近，她能感觉到心在喉咙里怦怦直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那块石头不在那儿。既没卡在床垫后面，也没缠在被褥里，更没夹在地板缝中。

它不在那儿。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从理智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它肯定在某个地方。那天早上她不记得看到过它，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捏一下它，然后想起哈利，所以她可能在睡觉时把它弄掉了。

但是——

汤姆当时在这。

汤姆当时一个人在这。

这意味着——要是他当时坐到她的床这边，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现了那块石头——

很快，赫敏就呼吸急促起来。

“赫敏……？”

他当时走得很迅速很干脆。他当时看起来并不生气，不像她想的那样，要是他碰巧发现了那块他戒指上的石头，他肯定会气得不行。但他离开得那么快，而且他明明有绝佳的机会去嘲笑她，去戳她的痛处，却只待了片刻，就只为了把那个该死的包裹给她——哦。

她的眼睛在床尾的地板上找到了那个包裹。

“该死的。”她嘟囔着，不顾自己的理智，一把抓了过来。她没理会艾弗里的话语，用一根手指把包装撕开，但不想碰里面的东西，以防万一，于是她把包裹里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东西从里面哗啦啦地滚出来——

赫敏立刻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她猛地往后一仰，尽管她用手捂住了嘴，但还是没能完全压住尖叫。

艾弗里立刻来到她身边。

“怎么了？！”他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大声问道，“怎么了？！你还好吗？！”

赫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惊恐地抽泣着，她指了指地面，指了指眼镜掉落的地方。

“这是什么？”艾弗里边说，边走过去把它捡起来，“这是……这是眼镜，”他说着，在手里把眼镜翻来覆去地看。“只是副眼镜。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她试图开口说话，却只能惊恐的抽泣，她说不出来话，几乎也想象不下去。

但艾弗里现在正仔细地查看着它，似乎不需要她说什么他就能明白：“哦，这——这是邓布利多的眼镜吗？”

显而易见，是的，错不了，她只能勉强向他点了点头。

“天哪，”艾弗里轻笑一声，把它翻过来，“你从哪儿弄来的？希望他还有备用的。”

赫敏紧闭双眼，双手捂住脸，用力按住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呜咽。她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该死，妈/的，妈/的，该死，该死，该死，这一切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环环相扣的连锁反应发生了。

难怪汤姆发现艾弗里走了却还留在这。他留在这的原因是为了看她，而不是睡/她。他想看看她是否还在这儿！他在她的记忆里看到，是邓布利多把她送回来的！如果这次汤姆成功了，如果他提前实施了计划，邓布利多已经死了，那就意味着邓布利多再也不能在未来把她送回去了，而且如果她来自的那个时代与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是相连的，那就意味着邓布利多一死，她就会消失。

但她并没有。对汤姆来说，这就证实她所知晓的那段未来毫无意义。这真是个绝妙的考验；如果时间线是相连的，而她消失了，那她就彻底从他生活中消失了，问题也就解决了。如果时间线没有连接，而她永远留在这里，那么她的力量、她的筹码——她对未来的了解——几乎也就灰飞烟灭了。这真是他/妈/的妙极了，而且——

“该死！”她大喊道。

“哦，你觉得……”艾弗里说道，“你觉得这意味着邓布利多已经……”

但赫敏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没能及时把日记本毁掉，还误解了他的意思，然后她竟然傻到自投罗网！更糟糕的是，她几乎已经告诉他她知道魂器的事了，这简直跟亲手把复活石交给他没什么两样！

赫敏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差点尖叫起来。

她所有的计划都毁了，还有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她唯一的依靠，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如果她失败了，他能在霍格沃茨牵制住汤姆，他能组建凤凰社，他找出汤姆的魂器，并帮哈利做好准备……

“赫敏？”艾弗里怯生生地说道，蹲在她身旁，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这声音仿佛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没事的。也许——这只是眼镜。他可能没事。也许只是——”

“别，”她呻/吟着，身子微微摇晃。她骗不了自己，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邓布利多安然无恙，汤姆绝不会把它给她。这就是他的行事方式，他那病态、扭曲、变态的炫耀方式，就是要证明她和她的时间线是错的，就是要说：看到了吗？我比时间本身还要强大。

而且——哦，上帝——我觉得你会喜欢的，他说。

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她是不是成功让他相信了她和邓布利多不是一伙儿的？他是不是把这理解成了她恨邓布利多？他是不是以为他这么做是在帮她，以为她会为邓布利多的死而高兴？

她知道自己已经把时间线搞乱了，但眼下这情况……这比她能想象到的任何糟糕情形都要糟糕。更糟糕的是，如果汤姆真拿到了复活石，如果他认出了它，意识到它就是他戒指上的那块石头，那他就会来找他们。他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他会直接大开杀戒，而这次，无论怎么谈判都无济于事，就连那枚挂坠盒的诱惑也帮不上忙，这意味着——

振作起来，她告诉自己，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振作起来。

汤姆应该已经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了。如果他拿了那块石头，时间够久的了，足够他去查看戒指了，他甚至可能还有时间查看那本日记。他还没回来真是个奇迹。

她稍后再去细想邓布利多的事所带来的种种影响；眼下，她只得让他们活下来。

“收拾好你的东西，”她对艾弗里说道，强打精神从蜷缩的姿势中起身，迅速抹了抹眼睛，然后去捡起自己的包。

“什么——？”

“我们要走了。”

“怎么了——”

“拿上你的东西！”她大喊道，惊慌失措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艾弗里瞪大了眼睛，吃了一惊，但他没有照她说的做，反而伸手去抓她。赫敏想把他推开，可尽管他身材瘦削，力气却大得出奇。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住。“赫敏。赫敏。你就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她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我做了件非常非常愚蠢的事，”她说，“他知道我们在哪儿了。我们得马上离开。”

“什么？可是——他怎么可能——”

“就因为你多了一句嘴，是不是？！”她大喊道，再也忍不住了。

艾弗里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不！不，我没有！”

“然后我还得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就因为你跟那帮该死的家人说了！是不是？你一边收拾行李，我一边等着你，你却把我们的去向告诉了他们，明明我明确跟你说过别讲！

艾弗里的神情沮丧下来。“我......但那只是……只是克拉丽莎，但是她不会……

赫敏轻蔑地哼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他把你供出来过，而且他还会这么做的。

“嗯，现在这都不重要了。”她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汤姆来过这儿。你去对角巷的时候，”她告诉他，“我不想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担心，但他还会回来的，等他再来的时候，我们得彻底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他……他有没有伤害你？”

“没关系，”她低声说道，“我们得赶紧走。”

“但我们还能去哪儿呢——”

“先别管这个！赶紧把你那该死的东西收拾好！”

艾弗里哼了一声，但至少他终于开始动身了，他拿起背包，一个背在左肩上，一个背在右肩上。

“谢谢。”赫敏轻声说道，随后她把邓布利多的眼镜装进口袋，把艾弗里刚买的东西装进袋子并缩小了它们，然后把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接着又把庄园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回了原样。

她回头望向那座房子……那座他们住过的房子。

“走吧。”赫敏说着，带头从庄园的后门走了出去。

艾弗里紧紧跟在后面，穿过花园时，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只为寻求一丝安慰。他回握了一下，让她安心。他们一越过保护咒的结界，她就想着自己能想到的最普通的地方，原地一转，庄园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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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是在哪儿？”艾弗里一边问，一边和赫敏一起从小巷里走了出来。

“曼彻斯特的阿尔伯特广场，”她说，看到这个在她祖父母的老照片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她感觉有点不舒服。“麻瓜们常来的地方。”

艾弗里猛地转过身，打量着这条单调乏味的街道，还有那些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的麻瓜。有些麻瓜正回头盯着他们看；她和艾弗里穿着长长的斗篷，艾弗里还穿着一件亮色的衬衫，他们俩肯定显得格格不入。

“来吧，”她说道，再次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前拉，“找个愿意收留我们的旅馆应该不难。”

他们先去了一家酒店，觉得太花哨、太俗气，于是又去了广场附近一家中等档次的酒店。这家酒店看上去平淡无奇，当酒店说客满时，赫敏施了个轻微的混淆咒，确保能有个取消预订的空房，而且还是最好的套房。

随后他们被领到顶楼的一个房间，里面散发着一股霉味，空间却很宽敞。麻瓜一离开，艾弗里就皱起了鼻子。“真恶心。”他盯着一个灯饰说道，那东西看上去很久都没擦过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会打扫卫生似得。”赫敏嘟囔着，锁上门，抽出魔杖开始给房间施防护咒。她很快得再下楼去大厅一趟，让那些麻瓜忘掉他们来过这里。

“这不是重点，”艾弗里放下袋子说道，“这些人还说他们这是在做生意呢。”

赫敏没理会艾弗里嘟囔个不停，把房间的门窗都封了起来，又施了隔音、防护和反幻影移形的咒语……

“而且他们一点品位都没有，”艾弗里对着桌布说道，“还有——天哪，这是什么？”

“那是个烤面包机。”赫敏一边施展魔法一边说道。

“一个‘烤面包机’？”

“是用来烤面包片的。”她解释道。

艾弗里大声地嗤笑起来。“这有点过头了吧？它占了半个柜台，而且跟那个又大又旧的东西一点儿都不搭。”

“那是一台冰箱。”

“冰箱？”

“冰箱。它能让东西保持低温。”她厉声说道，压力让她几乎失去了耐心。

艾弗里察觉到她的不耐烦，便压低声音继续嘟囔着那台碍眼的冰箱，一边收拾好她的魔法用品，一边把包放在厨房的台面上。

赫敏把手伸进包里，拿出日记本和小刀，把日记本放在柜台上中间的位置，示意艾弗里过来。

“这儿。”赫敏用刀柄指着艾弗里，“我需要你刺一下这个。”她对他说。

她不想让艾弗里知道有这本日记，不想让他看到、想到甚至闻到它的气味，可似乎总有事阻止她毁了它。她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是和日记本交流这件事带来的影响，还是与那个灵魂的关系所致，但感觉越来越像当年的那枚挂坠盒了，她不在它身边时头脑更清醒，每次想毁掉这本日记，总有什么东西让她停下了脚步。

不管这是个巧合，还是说这日记真的有自我保护的机制——她觉得这都不重要了。毁了它太重要了。赫敏不会再冒险了。

“……什么？”

艾弗里一直被这间屋子的平淡无奇所吸引，此刻茫然地在她和那本日记之间来回张望。

“直接——拿着！”她几乎是在大喊，艾弗里在她的坚持下，迟疑地接过了刀。“现在，把书刺穿。”

“赫敏——”

“相信我，把书刺穿！”

“它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迟疑地笑了笑。“这跟这有什么关系——”

“我很快就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不过，艾弗里，拜托了，要是你想熬过这周，那就赶紧把这该死的东西刺穿！”

艾弗里盯着她，仿佛她疯了似的，但随后他叹了口气，猛地一挥，将刀刃插进了日记本里。

它比戒指慢得多。随着它被刺穿，日记本开始渗出一种浓稠、黏糊糊的黑色物质，并发出尖锐的尖叫。这显然让艾弗里大吃一惊，见他要松手，赫敏猛地向前一扑，双手按住他的手，把刀扎得更深了。

随着压力的增大，尖叫声愈发响亮，愈发响亮，愈发响亮，就在它似乎要震破她的耳膜时，终于戛然而止，一道耀眼的白光将他们向后推去。

赫敏被甩到了一边，撞到了一张餐椅上。五十年代的麻瓜家具构造不同，她撞上去时椅子完好无损，椅背撞在她的臀部和肩膀上，力度之大，肯定会在她身上留下几处严重的瘀伤。

她躺在那里片刻，一把椅子的腿狠狠地顶着她的后背，她费力地撑起身子时，疼得哼了一声。除了震耳欲聋的耳鸣，她什么也听不到。

她的眼睛眨了好几次才适应房间里的光线，很快便看清了艾弗里瘫倒在冰箱旁的身影。

“艾弗里？”

她急忙爬过去，蹲在他身旁，试着摇晃他的肩膀。尽管他没有反应，但显然还在呼吸，匆匆扫了一眼，发现他似乎没有受什么重伤。肯定是被震晕了。

赫敏没去管他，目光落在那本仍在柜台上的日记本，它被牢牢的钉在那里。柜台周围布满了烧焦的痕迹，就像有求必应屋的地板被戒指烫焦时那样。从日记本里渗出的黑色液体正滴落在油毡地板上。

赫敏瘫靠在墙上，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自从汤姆出现在庄园后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结束了。

结束了。

两个魂器终于都被毁掉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金妮至少再也不会被日记附身，密室再也不会被打开，哈利也永远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和那条该死的蛇怪搏斗了。

很好。她为救邓布利多而设法毁掉那枚戒指的努力或许白费了，但至少金妮再也不会受到汤姆记忆的伤害了。这总归还是件好事，对吧？

而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汤姆，在他对她下手之前，杀了他。

他知道到她对他的魂器有了解，这或许意味着她已失去了出其不意的优势。她必须尽快动手，她已无暇再做他谋，而他会竭尽全力地反过来杀她，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但是……

她现在不能放弃。她已经走了这么远，比她自己想象中走得还要远。两个魂器都已毁掉，汤姆终于可以被杀死了。

她已一无所有，她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而且她之前也曾从他手下逃脱，她肯定还能再逃一次的。

放松。不会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