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更大了。

西里斯·布莱克从病床上看见一片白色的天空，正午时分的城堡上空，因为这飘扬的大雪而泛出一股青灰色，让人生出一种有某种东西或许正躲藏其中暗自窥探的错觉。

麦格教授交待完最后的事项后就先离开了，她还有别的事情急着处理——邓布利多不在，其他的教授们都去了霍格莫得，就剩下她一个人来管理城堡中地学生们。

布莱克靠在床头，看向还在凝望窗外的斯内普，对方的身上还沾着猫头鹰的茸毛，那些灰色或是棕色的羽毛黏在他的袍子和头发上，混合着能清楚看见的破洞，显得格外狼狈。窗外的风吹起斯内普宽阔的巫师袍，那些布料紧贴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勾勒出一个瘦小的身形，似乎随时就会趁着窗外的冬风消散。

‘他就不能穿点儿合身的衣服吗，蝙蝠精。’布莱克看着斯内普的背影，心情烦躁。

“喂！”布莱克冲着斯内普的背影喊了一声。

斯内普好像没听见，依旧站在那儿，仿佛睡着了。

西里斯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直接朝斯内普走过去，“蝙蝠精，你应该给我倒杯热可可，然后替我去把作业拿来。”他说着走进斯内普，拍向他的肩膀。但是他的手挥空了，斯内普侧身躲开了他。

“你的伤已经好了。”斯内普阴沉地看着他，“你应该自己去倒水和写作业。”

“哦，是吗？”布莱克耸耸肩，在斯内普再次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但是麦格教授让你留下来照顾我！”他说着再次扑向了斯内普，这次他两手并用，牢牢抓住斯内普的肩，将他按在了病床边的床头柜上。

“就像我说的，蝙蝠精！”布莱克一边扯着斯内普的衣领子一边对他说，“你这幅样子纳西莎可不会喜欢你，让我来告诉你她喜欢什么！”

“放开我！”斯内普激烈地反抗。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不远处传来庞芙蕾夫人的叫喊声和脚步声，但是两个孩子谁也不甘示弱，从床头打到了病床上。斯内普细瘦的胳膊被西里斯握在一起，争执中一本羊皮封面的记事本从他怀里滑了出来，滚到了床脚边。

外袍的袖口被布莱克粗暴的扯破了，那件已经穿了两年的袍子在斯内普惊愕的目光中被撕得粉碎，他猛然成了一条躺在病床上的白鱼。斯内普脸色发白的看着布莱克。

“瞧瞧！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西里斯哈哈大笑的指着他，似乎觉得他此刻的样子极为滑稽。

但是布莱克的笑声没一会儿就停住了，他盯着斯内普的手臂。“那是什么？”他皱眉瞪着斯内普右手的小臂，厉声询问。

布莱克猛然一下扑向斯内普，想抓住那只手臂，但是斯内普翻身躲过了，他从病床上跳到地上，藏在床帘的褶皱中，脸色惊恐的看着布莱克，一只手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右手臂。

刚刚还在指着他哈哈大笑的布莱克死死盯着他，“那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会有那个！？”

“……你管不着。”斯内普抖着唇回应。

布莱克还想冲过去看，但是赶过来的庞芙蕾夫人拎住了他的后领子，把他扯开了。

“放开我！”布莱克的样子看上去愤怒极了，“他是个食死徒！他是个食死徒！”他指着斯内普怒吼着，“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我要回去！让我回去！”布莱克叫喊着踢翻了床头柜上的一摞书籍和纸笔，“让我去看看雷古勒斯！我要去看看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用不着你担心。”冰冷的女声打断了医务室中地吵闹。斯内普和布莱克同时看向门口的方向，那里正站着两名女巫——纳西莎和加尔达。纳西莎脸色苍白的看着布莱克，“欺辱同学，言行粗鲁。你这样的哥哥只会给雷古勒斯带来不好的影响。”

斯内普感觉有人碰了自己的肩，他差点儿跳起来，转头时发现那是加尔达，正把自己的外袍往他身上裹。远处的姐弟两还在争执，加尔达看着斯内普苦笑了一下，“看来做个小骑士格外不容易呢，西弗。”她的语气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姐姐。

被庞芙蕾夫人拎住后领的西里斯努力挣脱钳制，一步冲到了纳西莎的面前。他不顾在场众人的怒喊，一把揪住纳西莎的手臂掀开袖口。庞芙蕾夫人只看见他的背影和纳西莎惊恐的脸，片刻过后，布莱克就向医务室大门的方向冲过去，一边还在大喊着，“我得回去一趟！”

医务室里乱成了一锅粥，赤脚在长廊上奔跑的布莱克任庞芙蕾夫人追在身后。整个城堡中都回荡着他的高声叫喊。

“你们都疯了！”他大叫着，“我得带雷古勒斯离开那儿！”

“你们都疯啦！”

他一路跑得飞快，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还留在医务室中地斯内普被加尔达搂在怀里，对方似乎害怕他受到惊吓，将他的头紧紧按在自己胸前。但布莱克离开后的医务室格外安静，斯内普依然听见一点隐约的啜泣声——那是从纳西莎站着的方向传来的。

“茜茜……”斯内普听见加尔达在喊着纳西莎的名字。

有一瞬间，纳西莎的哭泣漏了两声，那是一种压抑的悲鸣，但她很快就打住了。

“……他不明白。”纳西莎犹带鼻音的话语还有些哽咽，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这是种无法逃避的荣耀。如果他想躲开，那就必须有别人来承受。”

斯内普感受到加尔达对他的拥抱更加用力了一些。这个抱着他的女巫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依然能感受到加尔达身上传来的悲伤之情。

窗外的风雪被吹进了医务室，越来越大的雪花弥漫了窗台前的地板，那些凛冽的冬风卷起窗帘，呼啸着尖叫而过。每一次，当它们拂过斯内普的头顶时，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趴在加尔达的怀里，想着刚才在纳西莎手臂上看见的图案，突然觉得自己右手小臂变得滚烫。

这一瞬间，斯内普仿佛被加尔达的情绪所感染了，他看着窗外的风雪，忍不住流出了一点眼泪。

麦格教授很快就把布莱克又领了回来。

有沿途的壁画跑去告诉了麦格教授，布莱克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在城堡中乱窜，叫喊着想要回家。麦格教授最后是在魁地奇球场上抓到他的，看起来他似乎是真的打算骑扫帚回去。他坚持想回家一趟，却怎么也不愿意说出原因。

“啊，太好了，布莱克小姐，见到你真高兴。”麦格教授把布莱克带回医务室给他处理脚上的伤口时一看见纳西莎就松了口气，“或许你可以和你的家里人说一声，让他们带着布莱克先生的弟弟来看看他。”

“我恐怕这很难办到，教授。他们都很忙。”纳西莎看着麦格，“与此相比，我认为他已经完全好起来了，没必要再在这里多留一晚，倒是应该让西弗勒斯回寝室好好休息一下。”

她的话让麦格教授的表情有些怪异，不过她看了一眼此时正裹着宽大的巫师袍的斯内普，又瞟了一眼那些被撕碎的布片，诧异地抬高了眉毛，“好吧。扎比尼小姐，也许你可以——？”

“当然可以，教授。”加尔达笑意温婉，一只手还揽着斯内普。

但是他们还没离开，被按在椅子上的布莱克又开口了，“我要见雷古勒斯，纳西莎。他是我弟弟。”

纳西莎和西里斯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看着布莱克，冷冷地对他说道，“如果你真的当他是弟弟，那么你早在圣诞节的时候就会看见他了。”

“那个时候你又在哪儿呢，西里斯？”

这句话仿佛让西里斯·布莱克彻底没了精神。他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庞芙蕾夫人往他的脚上和身上倾倒白鲜。而麦格教授正在对他说着话，表明自己会给他的父母寄信说明原由，如果可以的话，会允许雷古勒斯来看看他。

但是布莱克只是无精打采地听着。

等到斯内普即将离开时，他突然听到西里斯对他说话的声音。

“我要告诉莉莉。”西里斯·布莱克看着他说，“她应该知道，你不配和她成为朋友。”

那双漆黑的眼睛让斯内普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胡说。”加尔达严厉的斥责他，带着斯内普离开了医务室。她把斯内普抱在怀里，像一个真正的姐姐那样抚摸着他的额头，“你当然配和任何人成为朋友，西弗，只要你想。”

“你不仅是个魔药大师、魔咒天才，你还是个勇敢的小小骑士。”加尔达蓝色的眼睛满含笑意，“你比他们都有更高尚的情操，你要明白这一点。不是只有格兰芬多的孩子才配称英勇无畏。只要你想，你能做得更好。”

纳西莎没有应和加尔达的话，但她依然在斯内普的注视下扯动嘴角给了他一个微笑。

斯内普想，她或许还在因为西里斯·布莱克的态度而感伤。他被加尔达搂在怀里走向斯莱特林的休息室。

城堡外大雪纷飞，而加尔达的怀里却温暖而柔软，格外温馨。她像是一从暖阳。斯内普不明白，为什么布莱克要用如此尖锐的态度对待他的家人们。如果他有这样温和而美丽的姐姐、显赫而富有的家族……

斯内普感到自己的小臂处，那处刻印的图案传来一缕抽痛。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有再想下去。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斯内普对自己说，‘现在，我也有我的家人了。’

里德尔的笑脸从他的脑海中浮现。

1995年7月

薄荷的香气。

斯内普从潮湿阴冷的黑暗中醒来。

他看见房间中央正在燃烧的壁炉，娜吉妮蜷缩着身体盘桓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眯着眼睛打盹儿。他的视线缓慢的从目光所及之处一一扫过，却看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梦到了什么，西弗？”一道冰冷沙哑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感到有冰冷的蛇信随着这话语舔舐了他的耳垂。一只冰冷的手覆盖了他的肩膀，缓缓滑到他的脖子上，握住了他的喉咙。

西弗勒斯·斯内普强忍僵直的身体，转过身来面对着眼前的人——黑魔王正坐在床头边垂首看着他，猩红的眼睛盯着他的脖子，枯瘦的手指就如同他的锁链。他挣扎着想立刻坐起来，但是黑魔王用一根手指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应该多休息，西弗。”黑魔王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古怪，“你看起来比我更糟糕。”他抚摸着斯内普的脸颊，铁棍一样的手指按着他的眼眶，让斯内普疼得几乎流泪。

他难堪的躺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如同一只向主人摊开肚皮的狗，摇尾乞怜。斯内普沉稳的直视黑魔王，任由他的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来回游移。

“你吃得太少了，我的孩子。”黑魔王嘎嘎的笑着，戳了戳他的肋骨，“霍格沃兹穷得养不起你了吗，西弗？”

斯内普没有回答这个明显的挑衅。

等到黑魔王心满意足的抚摸了斯内普数遍之后，他才重新在床前坐好。他欣赏着斯内普穿衣服的样子，就像是观赏一副上好的画作，用双眼描绘他肌肤上的每一个线条，直到它们都被那些无趣的黑色布料包裹。

“你刚才说，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我。”黑魔王看着斯内普走下床，站到他面前。他握住了斯内普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仰头看着眼前的仆人。

“……是的。”斯内普垂首沉吟片刻，低头看着黑魔王，“是关于那个男孩儿的消息。”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捏了一下，“他们准备在今晚将他转移到凤凰社。”说完，他紧盯着伏地魔的表情，想从那张扭曲地面孔中窥见一点思绪的端倪。

但是黑魔王并没有因为斯内普带来的消息而感到惊奇。他只是“唔”了一声，就兴致缺缺的把玩着斯内普的手。他将斯内普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又松开，爱抚着每一个指节和掌纹。他的抚摸让斯内普的手心一阵瘙痒，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立刻就被对方铁爪一般的手狠狠嵌住了。

伏地魔猩红的双眸盯着他。

“……主人。”斯内普在伏地魔的脚边跪下，伏地魔的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好让他的整张脸都在他眼前暴露出来。斯内普趴在伏地魔的膝头，对方神情预约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和肩颈。

“您不想抓住他吗，我的主人？”斯内普缓声询问。

伏地魔垂眸看着他，倾过上身将他揽在怀里。他的一只手摩挲着斯内普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是靠在沙发扶手上支着自己的下颌。这一瞬间，他那丑陋的面孔又和记忆中总是优雅俊秀的里德尔重合了。

“不必过于着急，我的孩子。”伏地魔的指尖在斯内普的双唇游走，“相较于那个男孩儿，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完成。”他笑着说。

斯内普的双唇颤动了一下，这让他不小心将伏地魔抵在他唇间的食指含了一点进去。但是对方却因为他的动作而笑了起来，那粗哑的笑声仿佛天际的乌鸦般诡谲。“没错儿，西弗。我需要你用你的这张嘴，帮我办一点只有你才能办成的事。”他的食指更深的戳进斯内普的口腔中，跨过他的两排牙齿点着他柔软的舌尖。

“多多发挥你轻蔑的本能吧，我的魔药大师。”伏地魔的笑不怀好意，“多多谴责凤凰社里那个无能的格兰芬多。告诉他，他是个多么卑劣的胆小鬼。”

“他躲在那儿太久了。贝拉想见见他。”伏地魔看着斯内普的眼睛，“而我也想看看他死去的样子。”

斯内普颤抖的嘴唇咬住了伏地魔的指尖，留下了一串齿痕。于是他看着伏地魔将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放到唇边，同样将他的食指含进嘴里咬了一口。

“我相信你能够完成我的要求，我的孩子。”伏地魔亲吻着自己刚刚在斯内普手上留下的齿痕，“贝拉也会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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