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太宰治的一天
*
交稿后的第二天早上是最完美的睡眠时间。
敲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是早上六点,我看了看时间还够吃一顿早餐,就去厨房捏了两个饭团,回来时太宰治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早啊,雪纪。”太宰治懒洋洋地朝我打了声招呼,像是没睡醒的猫朝主人礼貌性地挥了下尾巴。
也不知道太宰治什么时候醒来的,他已经将衬衫马甲穿戴整齐,风衣挂在椅子靠背上,慢条斯理地给左手手臂缠绷带。
“晚安,太宰。”
我咬了一口金枪鱼饭团,疲惫的身躯和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休息,让我得以思考休息日准备出门的太宰治有多违和。
一般情况下太宰不会这么早起床去上班的,除非他是想赶早体验未被清洁工人清理过的河水有多冰冷,再吃一口垃圾。
但我懒得问,算了。
没想到太宰治主动和我搭话,“今天要给新员工做入社测试。”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哦,这样啊。”我吃了一口酱菜。
说完我就感觉要遭,果然太宰治喊着羁绊啊感情啊我们是情侣啊就冲了上来,“雪纪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
我只能无奈叹气,伸出手敷衍地摸了摸他故意靠近试图用颜值让我心虚的脸,“好好好,作为前辈要给新人树立榜样哦。”
我的男友太宰治,一位拥有可以去娱乐圈日入百万的英俊皮囊仍要待在横滨和我蜗居在小公寓,除了潦草的性格各方面技能都点满的人。他是一家侦探社的社员,我时常纳闷虽然他的推理能力毋庸置疑,但如此不靠谱的人真的能完成委托吗。
后来我认识了他的同事国木田独步,悟了。
感受着手上细腻光滑的触感,我不自觉地多摸了两下。太宰治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笑容带着不怀好意,又有点得意,鼓起的腮帮子捏起来硬硬的,是秋天还未成熟的栗子才会有的硬度。
我又看了看太宰治的脸。
啊,是盛宴。
男人的容貌女人的荣耀,如果太宰治是我书房里那架不会动不会说话的人体模型,我能天天肝一万字。
吃完饭团太宰治就去上班了,我躺在床上,上面还残留着上一个人熟睡时温热的体温。
其实我没怎么见过太宰治熟睡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人往往最不好相处,我每次都在太宰治入睡前先沉沉睡去,或者半夜独自在书房点着一盏灯,而他或是一夜未归或是盖着被子假寐。总之虽然我们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情人,对对方的了解却知之甚少。
横滨应该有许多这样的人,原住民在过去的那场战争和各种意外中折损的七七八八,现在的横滨更像一座移民城市,它也确实是官方划出来的租界。在这样的地方,无人在意你的来历和去向,大可以放心的和人恋爱交往哪天烦了就一声不吭地消失。这也是我离开北海道,离开东京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我叫森雪纪,自幼父母双亡,孤独缺爱。好不容易考上了东大理科三类,想着毕业就能去大医院当医生挣钱了,然后就被连做了三台手术,凌晨两点喝完一瓶葡萄糖后继续工作的师兄震撼到,连夜跑路来到横滨靠每月微薄的稿费生活。
据说我的姓和横滨某位不能说的大佬同姓。来到横滨后,总有人听完我的自我介绍露出胃痛的表情。
就连太宰治也是。
我和太宰治的相识起源于我上一个报废的手机。为了捞那部破三星,我把和它挂在一起的男鬼也一并捞上来了。在我修理屏幕时,男鬼悠悠转醒,握着我的手深情地说他叫太宰治,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愿意以身相许。
我看了看他那张令我失神的脸,仅用零点零一秒就作了肯定的答复。
“我接受你的报恩,那么太宰君,我叫森雪纪。”
“……毛利(mouri)?”
“森(mori)。”我淡定地指出他的口误。
太宰治的惊讶转瞬即逝,我都开始好奇那位同姓大佬到底在横滨有多大的建树,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认识他。
不过太宰治比那些追问我出身的人要体面地多,那群家伙似乎笃定了我一定和大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不会放弃大好前程来横滨这个鬼地方,拐弯抹角地打听。太宰治只是友好地握住我的手,真诚的笑容在黄昏的映照下有点虚假。
“那么雪纪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
我和太宰治成为恋人的契机过于草率,以至于我俩都没有把这看作一个约定。
——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被阳光晒过的被子透着一股温暖的味道,我翻了个身继续睡,却被邮件提示音吵醒。
编辑希望能和我见一面,聊聊我新交的稿子。
磨磨蹭蹭出门,到达约定的咖啡厅时编辑近藤小姐已经到了。
虽然之前没见过,但对方一直望向窗外,不时低头调整表带的动作,右手中指和大拇指上因为写作印下的茧痕,以及摆在桌子上装订好的一叠稿纸足以让我认出她的身份。
遗憾的是近藤小姐没有认出我,线下面基大失败。
我走到她面前,近藤小姐还和没看见我似的,于是我只好敲了敲桌面,“您好,是近藤编辑吗,我是夕闻朝露。”
夕闻朝露,我的笔名。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又突兀地愣住。我自知自己的长相不像一个有书卷气的文人,忙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近藤编辑的脸慢慢红了。
她慌忙站起身,动作之大让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而她浑然不觉只一叠声道:“您就是夕闻朝露老师吗,好年轻!不,我不是说您资历太浅的意思……”
她开始手足无措。
“没关系,近藤小姐。您找我来是稿件有什么问题吗。”
提到工作,近藤小姐镇定多了。她先招来服务生帮我点单,等我点了杯热巧克力后才说:“夕闻老师,您之前有写作的经验吗。”
上一世是有的,甚至拿了奖项,但这辈子还是我第一次动笔,算算也小二十年没写东西了。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
应该不算说谎吧。
近藤小姐一声低呼,身子前倾向我凑近,声音高亢了许多,“真的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夕闻老师,我们全体编辑都拜读了您的作品,我可以十二万分的确定,这次新人赏的魁首非您莫属。”
这并不稀奇,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一点都不惊讶,单纯因为热爱才写作的么。”我听到近藤小姐的自言自语,不知为何她看向我的表情更佩服了。
……想多了,我真的只是为了钱。
“夕闻老师,我方希望能和您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成为我们杂志社的签约作者。”
她跟我讲了下成为长期作者的要求和稿费福利。
我不置可否,能找到长期饭票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转生前的经验告诉我,如果每个人都有一项天赋的话,我大概就是感知共情能力。
因为这项天赋,我不管是拍戏当演员还是写作当小说家都能做得很好。
我答应了成为近藤小姐所在的杂志社的签约作者,并决定这几天多写点东西,起码有三四家杂志社发稿费才能配得上我的购买力。
这段时间的花销全靠大学时打工的存款和去(赌)场比拼换来的钱,来横滨后我决心做个好人再也不玩轮盘,马上要入不敷出了。
近藤小姐几乎要喜极而泣了,拉着我的手摇了又摇,“我一定会成为优秀的编辑辅助夕闻老师您的!”
好,好,为了生活费我也会努力交稿的。
我和近藤小姐相谈甚欢,可惜她还有工作要做,只好和我依依惜别。
我长舒了一口气。
对我来说,和陌生人建立联系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只要我想就能自然而然把握聊天的话语权让大家聊得开开心心而不泄露一点自身的信息,受人喜欢也是件很简单的事,问题在于我不想,并发自内心的感到疲惫。
如果可以,我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和任何人说话。
但人是社会性动物,天天不说话容易变傻,所以我一般到了一个新环境后会为自己挑选一个伙伴,有需要时就和那个人交流。
太宰治就是那个伙伴。
想到这我有点思念太宰了,纠结要不要发个信息问他晚上回不回来,不回我就去吉野家了。
啊,是看帅哥下饭还是吃思念很久的牛肉饭呢,真是艰难的抉择。
“咦,雪纪,你怎么出门了。”
听听,我会出门是一件多么令人惊讶的事。
我转过身,发现太宰治就坐在咖啡厅另一侧的最里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他,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白发少年。
太好了,可以看着帅哥吃牛肉饭了。
——
我,太宰治,和侦探社新成员中岛敦排排坐在吉野家,等待伟大的肥牛饭加生鸡蛋。
小少年中岛敦知道我和太宰治的关系后惊讶得合不拢嘴,可能因为十分钟前那家伙还抚摸着服务员的手发出殉情邀请吧。
而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聚精会神地研究菜单,最终还是点了招牌肥牛饭。
中岛敦点了照烧鸡腿肉茶泡饭,我记住了。
太宰治点了蟹柳滑蛋饭,没记住。
“雪纪,敦今天超~轻松的就通过入社测试了诶,真厉害啊。”
太宰治拍了拍中岛君的肩笑眯眯地说,中岛君的脸立刻红了,“什么什么啊,我都不知道那是测试……”
他在发出互相交流信息的信号。
“刚刚和杂志社的编辑见了一面,她说她们编辑部的编辑都很喜欢我的作品,希望能长期供稿。”
“诶,好厉害,那以后雪纪就是大作家了。”
“小说家吧,或者说写手更贴切一点,我还达不到[作家]的高度。”
我边说边把肥牛饭里的洋葱都丢到太宰治的碗里,太宰治挑了挑眉,含笑吃了。
很有男朋友的自觉,我很满意。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愿意维持这段关系,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我只是个无聊的普通人。
但谁会拒绝有个赏心悦目的饭搭子一起吃饭呢?
一个大帅哥带着一个小帅哥,对我的眼睛很有好处。
吃完饭后中岛君独自回到员工宿舍,我和太宰治回家。
太宰治这家伙走路都不好好走,“啊被车创死的世界是怎样的,好想知道啊~”
说完抽风的在马路上狂奔,路过的大卡车喇叭都要按失灵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路上没有一辆车才小心地走到对面。太宰治没有动,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我,目光平静而幽深,我们隔着一条马路相对而望。
直到我走到他身边,太宰治才开口:
“雪纪,你怎么了。”他似乎对我会对什么东西产生恐惧这件事很感兴趣。
我冷静地答道:“没什么,我对大卡车过敏。”
虽然名分上是男女朋友,实际上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了一丢丢。
感情线慢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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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还没有适应这具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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