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在宴会的当晚，管家找到正在忙碌的021，并对他说：“里德，主人要找你。”

他悄悄耳语，并注视着周围一切可能听他们讲话的侍从们。

管家很轻很快地在他耳边说了这句话，说完就走开了。021心想不会是幻觉吧。他摇了摇头，不是幻觉的，绝对不是幻觉的。

经历过许多许多任务的他知道自己不再会出现幻觉这种东西了。

021先换上三等男仆的衣服，从侧面的楼梯上到了三层，主人指定的房间正在走廊尽头。除了这里，到处都很热闹。“如何避开人群呢？”021想。

他把自己放在窗帘和充满衣服小推车中间。他飞快地把推车放入倒数第二间空白的房间，之后再在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转身快速进入尽头的房间。

那间房间很黑，没有开灯，只有桌上的台灯开着，在周围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空间留有有一些亮度。

他反手关上了在身后的门，静悄悄地，尽量不让其他人意识到门活动的痕迹，门口那一丝丝来自外面亮如白昼的灯光也被他缓缓关在身后。他的眼前先是一片漆黑，之后当他适应了这样的亮度，他大约能看见屋里如山般层銮叠嶂摆着大大小小的书架。

这里很是杂乱无章，这里的避光性也很好，所有的一切都是都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丝绒。

怎么会没有人呢？他心想，我不是在什么圈套之中吧，那里却没有一个人坐在那，就算是主人要见他，虽然他知道主人很难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所谓的“主人”很有可能是真正主人的替身，既然是主人的替身，对他一个小小的侍从又有什么可提防的？

难道主人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他是被派来调查主人的真实身份的人，而且他相信这里一定不止他这一个间谍，譬如那个像花蝴蝶一样到处孔雀开屏的威廉。

他就曾经一度怀疑威廉也是他的竞争对手之一。

不过，宛如基地般的组织很多很庞杂，很难说到底有没有人和他们一样秘密接下了这个工作。

在那盏亮着的复古长条台灯上下，有一张白纸，那白纸上似乎曾经有写字的痕迹，他想转动台灯的位置，在那书写的痕迹上落下恰到好处的阴影。

两步，从门口到这里只有两步。

他走到桌前，跨过书桌前倒塌的一排书籍，他相信他听到了另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在这样静谧的房间里，任何一点响动都会格外明显，尤其在他们这些饱受训练的人的耳朵里。

他觉得那人离他不太远，在书桌后两步的位置摆放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大书架，在书架的后面还有一个书架。在离这这个桌子三到五米间，还有两个大小差不多的书架。

那两个较远的书架有大约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能被台灯的光亮照到一点，他不知道在那光亮褪尽后黝黑的墙角里是否躲藏着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呢？

他想，他决定冒险，他绕过书桌，轻轻地不发出声音。他的手指压在书桌上的一摞摞书皮上，书皮上有尘土。他尽量让自己的腿贴着桌子，慢慢地行动，不踢倒任何一件东西。

在他几乎走过书桌的时候，他看到了。看到了离得最近的那个书架，在它的缝隙里有一抹亮色长发闪过的光泽。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瞬间制住那个人反压手腕，控制住双腿钳在地上。他知道若对方并无什么恶意，这样实在是不太礼貌。但他觉得为自己着想，或许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暴露，那么先下手为强，杀掉这个替身，也可以制造出一些可以脱身的假象。

于情于理，他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没错，当然这些理由都是在他动作之后才开始为自己找补的，那一瞬间，他只秉持了本能，扑了上去。

他听到那人发出了喘息声，他压住那人的后脑，想把他的头转过来。

没想到那人一下感受到了他的略微放松，突然挣开了手臂，从下方向上攻击他的前身。

021看到这人身手这样好，心中更觉得自己是暴露的可能性更大，他后撤几步，想要隐藏自己的面容。

没想到那人猛然拉住他的手，摸了摸他手心的那个星状小疤。他愣了一下，随后被那人压制在了尘土飞扬的木制地板上。

是熟人，他想，是019吗？

可是不等他再多想，019把他拉起来，脸出现他面前，019带着银色面罩，只露出一双浅棕色的琥珀眼睛。

他和021站在两个书架之间，透过书本们姿势不同形成的缝隙，台灯的光亮照到了他们中间，在他们脸上留下宛如可以浮动的痕迹。

019对他摆出了噤声的手势。

打断了他想问出口的“怎么？”

他想说：“你怎么在这儿，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吗？而且刚才的身手很利落，就像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

019对他说：“我找你来是因为我知道你在这。”

“倒不是别人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发现的，我们的基地收了两份钱，办两件事，我们的死活，他们可从没看在眼里呢。”019用自嘲一样的语气说出了这些话。

021点点头，基地向来是这样的，任务、金钱这些是重要的，其他的一概不管。

这件事显然是基地上头先收了一份钱，那份钱是A星际联盟政府的，他们要查出这个舞会的举办人究竟是谁。

而另一份钱则是基地收了这位神秘的举办人的，他们要其中一个人扮演举办人的替身，成功在这个月中活下来，至少这个月。

他们在工作之前自然做了丰富的功课，关于这个上流舞会究竟有可能是谁举办，究竟是为什么被政府盯上？

关于这位举办者的身份有很多传闻。有人说，这家的主人是一个继承了独特财产的私生子，他掌控着这个小镇的经济命脉，小镇通往外界的所有贸易品以及原料，全部都是他在掌握之中。

还有人说，这家的主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他家不甘于一直以来做别人的尾巴，想要主动巴结讨好上流社会，以得到更多的重视和资源，让自己参与到政府的运作当中。

这些传言听起来都很像风言风语，但是似乎又不是完全没道理。

021想，主人从开始第一次举办舞会开始到现在从未以真面目示人，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主人在继承庄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这就说明，他以真面目示人绝对会招徕麻烦，而且他从一开始，甚至更早以前就已经计划好，就知道这个位置会招来很多人的记恨，会容易遇到生命危险。

021问019说，既然你做了主人的替身，那你有见过真的主人吗？019摇摇头说：“没有，我和委托人只单向过一次，他能联系到我，而我不能联系他，他给我的任务就只有扮演主人，具体怎么扮演可以看自己的个人发挥。当然，如果我扮演的不好，很可能会被他换掉。”

“那些扮演过主人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主人的任务就是每周在化妆舞会上出现，具体的什么，他都没有要求我做，可能我只是会变成一个被别人攻击的靶子吧。”

021想，但是管家应该是知道每次出现的主人是谁吧。

如果扮演的主人没有让管家认出来谁是主人，那也不是扮演得合格的“主人”。

021说：“如果主人的扮演者不需要做什么，那主人他本人是怎么知道宴会本身的情况呢？这说明主人本人一定混迹在现场的嘉宾之中。”

019说，说的没错。

021说：“接下来我的任务是找到主人，你的任务则是避免‘主人’死掉。”

“本来我在很庆幸你是主人的替身，我以为自己的任务会好完成一点呢，没想到。”

019说：“看来还是我的任务比较好完成一点吧。”

他继续说：“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利用这个主人替身的身份。”

021问：“那你能得到来得这些客人们的资料吗？”

019无奈地说：“主人的替身在工作开始之前也并没有这个权限知道这些，不过我已经在试着观察和接触他们了。”

021对019说：“我对主人的身份有一个这样的猜测，既然主人不能公开身份露面，非要搞替身这样神秘的东西，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本身就与上层有关，有可能他本身就是一个一提起来，大家就知道是谁的人。”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猜测下去，这很可能就和最近内部消息里说的A联盟得政治动向有关。”

“在A联盟，大将已经掌权非常久了，下面很多人都非常不满，大将是一路从平民升上去的，虽然最初借助订婚得以上升阶级，但后面又因为他确实很有才干，不仅帮衬了自己家，顺利的摆脱了结婚的对象，还获得了难以企及的地位和权利。”

“尤其是一直参与政治的德米安家族，但他们家族最近没有特别像样的人才更没有大将宛如天助一般的运气，但心中又对他隐约有不安。”

019说：“我会想办法尽量观察这些宾客们，我会为你提供帮助的。”

021很感谢他，但他还是想关心一下他的伤势。他知道019是那种不喜欢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的人，如果问他，他大约也只会说：“已经好了，如果没有好的话，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呢？你也看到了。”

021问：“那你这次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见我自然也算是主人的授意吧，难道主人已经发现我会对他不利吗？”

019说：“像这样的场合，自不必说有数不胜数得间谍，像你我这样的人，就像你提到得那些，把厨房自立成一片天地的beta姑娘们，她们有多少不会是真正的厨师？”

“是么？”021心想。虽然说做这些工作不是出于他的本愿，他明明经过许多训练，他必然知道不轻信别人的道理不。但是他总是会怀疑：“那些什么都愿意跟别人讲，大大咧咧的姑娘们真的会是间谍吗？”

021说：“好了，我该走了。”

“不过”，019说，“不过其实你也可以一直在这待到第二天早上，这里有一间卧室，你可以在这休息。”

“然后”，019不自觉地有些尴尬转开了一直以来投在021脸上的视线。“我在名义上只是一个普通的宾客，那么，你也可以待在我这儿，就当是为我提供服务的员工吧。”

“喂”，话说019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听说这儿的侍从都可以给客人提供特殊服务耶，你有没有被点过啊？”

021说：“有啊，但是就只有第一次，不过怎么说呢，恰好被我同事抢去了，幸好啊，如果要真的要我服务他们，我不知道要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工作的话，就算真的出卖身体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一般来说，我这个长相，看上我的人倒也不太多，你应该还好点。”

019在黑暗中不自觉有些脸红，他说： “喂，你不知道吗？有很多人喜欢那种强壮的beta。”

021说：“是没错，但是在这里，好像大家对这种还是没那么喜欢了，主要你知道，许多人他们会和自己带来的伴一起玩，当然这舞会肯定不是以玩为最主要的目的。”他耸耸肩。

021试着问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这个房子所有的钥匙，我还差地窖的天花板和天台的，你可以以主人的命令帮我搞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