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伤心

“你弟弟接受你,只是时间问题。”

“可我不喜欢她!她自己没家吗?她没有了妈妈,难道连爸爸也没有吗?”

封羡慢慢地走到公交车站,她需要先回到汇东广场,再转车回家。

小孩子的世界哪有对还是错?他们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就算有小孩子对大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大人也不会计较,怕被人说小肚鸡肠,没了面子。

别人都不敢面对的现实,几岁大的孩子却敢,确实了不起。

可那终究不是冯邈维的现实,是她的现实,钉子没有钉在他身上,他又怎么会疼呢?

她用了这么多时间去冲淡对于父亲死了的伤怀,几个星期过去了,就连陈妤英都以为她走出来了,但她没有,别人永远也不知道,一个人日复一复地待在家里是什么感觉,家里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是什么感受。每天她都会收到陈妤英关心她的信息,可她又怎么不知道,她这个母亲早已和别的男人组建了新的家庭,甚至有了一个孩子?爱分给了太多人,对她的,就已经不多了。

陈妤英给她的嘘寒问暖是建立在她身边没有了别人,但给她的永远是次于冯邈维的,就连刚才冯邈维说那些扎心的话将她逼走,陈妤英都没有第一时间冲来追她,明明三个人当中,与她有联系的只有陈妤英一个。

已经有三个月,她是一个人住在那间不大不小、毫无人情冷暖的学区房里了。尽管没有温度,但是她唯一的庇护所。

封羡的眼珠红润,她坐在公交车旁的长椅上,低头紧咬着嘴唇。现在周围都是人,她不想被别人看见她哭得样子,所以就算她的鼻子堵塞,马路边汽车尾气到处弥漫,她也用嘴巴呼吸,吸入这肮脏的气体。

十七号车终于来了,她跟随着五六一个人一起上场,车上的空位不少,封羡坐在了倒数第二排右边靠窗的座位上。

她用红润的眼睛看向外面的夜景,路灯一盏盏亮起,轿车、摩托车、公交车一辆辆驶过,开始夜生活、迎接美好生活的人群那么多,她愣愣地看在眼里,就算车内有广播响起,也没能让她动一动。

到汇东广场的时候,封羡终于下车,她复坐在公交场旁的长椅上等车,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天彻底黑了下来,道路车水马龙,身后的步行街还人来人往,依旧热闹。

等没多久,她要等的那辆车来了,车上下来很多人,但下车的没有几个。上车之后,她依旧可以找到位置坐,也也就是倒数第二排右边靠窗的位置。她侧过头,双眸低垂着。

她是第一个上来的,后面几个乘客也慢慢上来,公交车差不多开的时候,她的身边突然坐下了一个人,并且是个男人。

车上还有那么多位置,他偏要坐这里,封羡一下子紧张了。可是对方什么话没说,只是在身上翻找什么东西。

蓦地,一张纸巾递向了她。

封羡错愕,扭头看向男人,竟是江至洵。

他一改下午冷淡的眼神,眼睛里多了关切,温热道:“我刚下班。”

封羡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不知何时从眼眶里跑出来的眼泪,然后把纸巾放进口袋了。

她复看向窗外,什么话也不想说,样子呆呆的。

江至洵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前面的道路,突然说:“你知道这条路的前面是什么吗?”

封羡不想说话。

他并不生气,说道:“是希望。这条路可能已经走过很多遍了,但每次都会发生不一样的事情,有改变,说明有希望。因为有希望,所以上帝希望我们可以带着笑容面对未来。”

封羡开始观察马路边的人的动作,有人与伴侣手牵手,有人带着一条狗出来散步,有人喝醉了酒在努力走直线,形形色色的人,各不相同的事充浸在街道让人看见不一样的人生。

这是一种改变,可她说:“我笑不出来。”

江至洵在她耳边低语,好像她们之间有秘密,“那就哭出来,刺激刺激上帝,让它给我们带点好运。”

封羡轻呵一声,双眼再次涨红,热泪盈眶。

江至洵没有去看她哭的样子,因为他觉得,伤心的人在哭,是不会希望别人看见她脆弱的样子的。

封羡的哭声轻轻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他听见了。

很久之后,江至洵才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封羡哽咽着说:“我父亲在几个星期前出车祸去世了,我好想他。出事前,我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没见过他了,他死之前,也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她说这句话前,甚至都来不及想,这个是她曾经唯恐避之不及的人。而今,却成了唯一可以哭诉的人。

此刻,她脆弱的像个小孩,江至洵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哭。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忧伤,又要装作平淡地看向前方。

慢慢的,他发现脑袋在他肩上的人没有的哭声,他一看,原来是睡着了。他不知道她是在哪一站下车,反正他要下车了,可是她还没有醒。

等封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司机开到了车站,江至洵不得已把她叫醒。

封羡睁开眼,江至洵的脸庞映入眼帘,他注视着她,向下生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半个瞳孔,他轻轻地推她,让她整个世界都震荡了,使她摇坠。

江至洵说:“司机要赶我们下车了。”

封羡起身,和他一起走下车,她问:“为什么不把我叫醒?”

江至洵浅浅一笑:“你不是不开心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话带有神秘感,眼尾还有笑意,封羡对他口中所说的地方充满了期待,她一路跟着江至洵走,最后来到了夜市。

封羡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地方,抬头问:“不开心的时候,你都会来这吗?”

江至洵带着笑容摇头,好像在说,没有这么简单:“我要是不高兴的时候,我想去的地方,你根本不敢来,在那里做的事,你也不一定敢做。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只能来这了。等你胆子大了,我再带你去我想去的地方。”

封羡伸手摆出拉钩的手势,“一言为定?”

江至洵看着她小巧玲珑的手,感觉他半只手就可以抓住她了,还摆出那么幼稚的动作,这样的动作,他小学就不会做了,看来她还是童心未泯。

江至洵伸出手,和她拉钩按拇指,笑道:“那我应该说‘一言为定’还是‘驷马难追’?”

封羡摆出无所谓的态度:“随便你啊。”

他道:“那就,驷马难追。”

夜市里有不少吃的玩的,他们先在里面逛了一会儿,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出现在他们面前,特别是散落在空气中的食物飘香的味道,牵着别人的鼻子走;看见金黄色的食物,屡屡热气冒出,又吊人的胃口。

封羡看着一个煎饼果子,江至洵问:“想吃吗?”

封羡点头,江至洵问老板:“老板,这个多少钱一个?”

“八块钱。”

“来一个,”江至洵说。

“好嘞。”

封羡拿出手机打算扫码之后,江至洵却拦住她,说:“我带你来的,我请你吃。”

封羡微妙地看着江至洵,“算了吧,八块钱的你也要请。等一会儿我挑一个贵的时候,你再付吧。”

江至洵突然后悔了,但也只能笑着点头表示认栽了。

封羡付了钱,老板做的煎饼果子也好了,她接过毫不犹豫地咬上一大口,六点的时候和冯书达、陈妤英、冯邈维吃饭的时候,都不敢大吃大喝,更是在吃到一的时候,那一家人因为她的事情吵架了。

她回想起来,手里的煎饼果子吃得越来越不对味。

江至洵问:“怎么了?

封羡苦笑着摇头,“没事,我们再走走吧。”

他们又走到另外一个摊位,好几个年轻人正拿着玩具前在射气球,射中几只就可以换一个玩具,但射出好几下都没有一声气球被射爆的声音。

江至洵挑起眼尾,心里好像已经有了计划,“想玩这个吗?”

封羡抬眼望过去,好多对情侣都在玩这个,一个男人正在教自己的女朋友,有两对都是在等男朋友射气球。

游戏倒是挺有趣的,但是射的位置和气球的距离有点远,她射中恐怕没什么希望,“想玩是想玩,但是我带着眼镜,好像不太适合我。”

“那你看我来吧。”他信心十足道。

江至洵上前和老板谈了价钱,然后拿起一只玩具枪,走到指定的位置,摆好了姿势,还看起来很专业的闭上了一只眼睛。

封羡站在一边,一边吃着手里的煎饼果子,一边看着他。

随着身边好几个男人射出的箭都凑不够换玩具的数,最终以失败结尾,几个男人相继放下枪,江至洵射出了第一发,一击即中,气球的爆炸声让一个刚放下枪的身子一抖,也让封羡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甚至睁开了嘴震惊,却无暇吃煎饼。

之后,江至洵把剩下的几发打完,一声声气球的爆炸声,像是冲上黑夜云霄的爆竹,他射出的几发,十之**都是中的。老板不用数都知道他的气球够了。

封羡却呼喊着:“再来,再来。”

江至洵听她的,又花钱买了几次机会,每次都可以赢得一个玩具,一共赢了五个。老板可不敢让他玩下去了。

迫于无奈,江至洵只能收手。

封羡抱着五只玩具,差点抱不过来,其中一只快要掉在地上的时候,被江至洵及时接到,然后那只差点变脏的兔子被他抱在怀里。

封羡的脸上满是笑容,这样的“战神”站在自己旁边,也让她沾了光,她乐滋滋道:“你玩这个这么厉害,那往地下丢圈圈的那个游戏是不是也很厉害?”

江至洵说:“哪个?”

“就是那个也特别坑人,拿几个环来套摆在地上的那个游戏。”

他知道地哦了一声:“那个,那个玩得一般,我就玩这个厉害。”

封羡觉得也是,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做得好,他会射气球,不会套环也正常。可她看见这些战利品,还是好开心,“那这些东西,你要怎么处理?”

江至洵问:“你想要吗?”

封羡看着他怀里的兔子,露出真诚又久违的笑容:“我想要那个。”

“行,”江至洵把她怀里的四个玩具搂在自己怀里,让她从自己这拿出兔子。

兔子被她抱得紧紧的,像对一个孩子一样,“谢谢。”

江至洵看着她,嘴角扬得高高的,皮肤白皙,真的像一只白兔,莫名地,让他想起另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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