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妤英叫封羡回去就是为了吃饭，餐桌上还有一些话要讲。

饭是早就煮好的，冯书达坚持要等封羡回来再吃，总是冯邈维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吃饭时，陈妤英问：“小羡，很快就是你生日了，今年的生日你想怎么过？”

封羡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自从小时候父母离婚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一个正经生日，封建国也只是给她发一句生日快乐和一些钱就完事。

她小声说：“我没有想过。”

冯书达笑着说：“没有想过也没关系，生日那天，叔叔一定让你有一个快乐的十七岁生日。”

封羡浅浅地笑了一下，虽然笑得不算太开，但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了。

第二天，封羡拿着洗好的衣服去江至洵家，她每次来他家，都没有看见他父母，也许是上班去了吧。

江至洵亲自给她开门，她却拿出早餐给他看，“登登，我给你买的早餐。”

江至洵罕见地笑，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星辰，像装进了一整个银河。还有笑时显露出来的卧蚕。让他增加了少年的气息。

封羡进去后，把买好的早餐放在茶几上，说：“这是我之前家楼下特别喜欢的一家早餐店，那里的肠粉特别好吃，所以我就买来给你尝尝。”

江至洵坐在她旁边，自己拿出一次性筷子，然后打量这份肠粉，上面有猪肝、瘦肉还有鸡蛋，她还特地给他准备了一瓶纯牛奶。他说：“谢谢。”又看向她的脸，“换眼镜了？”

“这是旧眼镜，”封羡把洗好的衣服换给他，“谢谢你昨天借我衣服。你有没有跟阿姨说，我借了她衣服？”

江至洵怔了一下，“没有。”

封羡奇怪道：“阿姨没发现吗？”

江至洵越吃肠粉觉得越干，倒不是因为肠粉有问题，而是他心里涩，干涩蔓延到他喉咙里，“我妈去世了。”

封羡觉得做错了事，下意识地抿了嘴，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至洵苦笑一下，继续吃肠粉：“没事。”

所以打架、对大多数人冷漠，都是因为没有母亲造成的吗？相比起来，封羡倒是比他幸运得多，至少陈妤英现在还在她身边。

“对了，你伤口换药了吗？”封羡说。

江至洵说：“刚睡醒，还没有换。”

“那要不要我帮你换？”封羡问道。

他刚好吃完肠粉，“好。药都在茶几下面。”

封羡把茶几下面的药箱拿出来，里面放着裴孟西昨天专门卖给他的药和纱布，纱布他倒是没用上，创可贴却用了好多。她拿出棉签，沾了药水，然后撕开他额头上的创可贴，他的伤口上涂抹。

她力道轻轻的，比裴孟西昨天帮他处理的时候轻得多。因为靠得近，封羡便屏住呼吸，她怕自己的呼吸呼到他脸上。

封羡说：“你觉得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江至洵想了一下，“四五天就行。”他的语气有些轻佻，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

封羡嗔怪道：“你看起来真的很不要命。”

江至洵却说：“我是不想计较这么多，心会很累的。”

封羡一笑，表示这个理由她算是接受了，又说：“我下个月六号生日，你是我朋友，你可记着了。”

江至洵惊讶，“下个月六号是你生日？”

他一惊一乍的，她还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对，怎么了？”

江至洵摇头，“没事。这个世界每一天都有人在生日对吧？同一天生日的人也多的数不过来。”

封羡饶有兴致地问：“那你什么时候生日？”

他懒洋洋道：“4月27号新历生日，农历忘了。”

她甜甜地哦了一句，然后默默地记下。

走的时候，她终于开口：“江至洵，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江至洵向她伸手：“你把手机给我。”

封羡把兜里的手机给他，他接过，然后在上面打了字，“好了。”

封羡接过手机，微笑道：“再见。”她再也不是那个和江至洵没有电话号码的普通朋友了。在激动地跑到公交车站，出了一身的汗，上车后，又通过电话号码加了他的微信。

之后的每一天，封羡晚上找第二天下午的义工活动，直到做满义工时长，至于上午，她都会带着一份早餐来到江至洵家。

有天回到家，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感叹，这个暑假是她过得最幸福的暑假了。

蓦地，江至洵发信息来说：放假想出去玩吗？

封羡意外地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回复道：想，但是要去哪里？

他说：盛介南所在的那个农村。坐车的话，从城里出发三小时就到了。如果你早上七点开始出发，那就十点钟到，傍晚四点钟走，七点钟回到家。

封羡说：什么时候去？

江至洵道：两天之后，那时我的伤应该好多了。

封羡又说：那我们需不需要带一些东西过去，总不能空着手到别人的家里做客，这样有点不太礼貌。

江至洵回复道：理论上，盛介南是不需要的，但是给他家人可以多带些。

于是，封羡高兴地应了下来。

两天之后，她的义工时长也够了，封羡前一晚就跟陈妤英说，明天一早她就会找她同学玩，中午不用给她留午饭，晚上七点钟到家。

陈妤英欣然答应，让她玩得高兴一些。

因为之前说是七点出去，所以她早上六点就起床开始准备了。她找出之前和韦恩琳一起去逛街的时候买的A字裙。她把裙子拿到镜子面前，放在自己面前，打量了一下。如果她穿着这条裙子，来到江至洵面前，他的表情会怎样？

她想象不出来，但是韦恩琳之前说，她穿着条裙子还挺好看的。

封羡轻轻一笑，马上把裙子换上。换完之后又站在镜子面前审视自己。她把眼镜脱下来放在桌上，她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但好像……镜子里没有戴眼镜的自己还不错。

只是好看归好看，她没了眼镜什么也看不清，连人脸都看得别扭。所以出门的时候，封羡就把眼镜戴上了。

去农村之前，封羡拿着昨日去超市买的水果和一些零嘴先去和江至洵在他家汇合。当她穿着这条新裙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江至洵怔了一下，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脸上有说不出来的感觉，说不上是欣赏，也不是厌恶。

就在封羡还在期待江至洵的评价时，他就说：“看来你今天心情还不错。”

封羡嗯了一声，道：“今天天气好，而且还可以出去玩。”

他只对她的心情做出评价，其它的什么也没说，但总归是没有嫌弃她的。

他有看到她手里提着的东西，道：“你也买了水果，那我们还买重了。不过没关系，水果对身体好。”

江至洵让封羡先进来坐下歇会儿，跟她交代一些事项：“我们一会儿坐大巴车过去，要坐几个小时，中间不下车，所以你最好别喝那么多水。”封羡点头应和，她坐什么都无所谓。正好七点钟，江至洵帮她买到了票，二人一起上了车，两个位置相邻。

路上，封羡玩了一会儿手机，觉得脖子有点累，想睡会儿，却发现，江至洵早就睡着了。他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黑而浓密。薄薄的嘴唇红而有光泽，睡时微张的嘴露出一点牙齿，白而剔透。

封羡把刚放下的手机复拿出来，打开相机，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片。按下拍照的那一下，手机立马传出了轻微的咔嚓一声。可对于她来说，无疑就是一声巨响。

封羡害怕地赶紧把手机收好，回头又看了江至洵。看到他并没有睁开眼，这才松了口气安心睡觉。

而她一闭眼，江至洵就睁开眼往她那瞄了一眼。他已经知道她的小动作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眼睛一闭，继续睡觉。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司机大声道：“到了到了，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下车。”

她睁开双眼，江至洵早已经醒了，温柔道：“我们快下去吧。”他站起身，当她拿起要带给盛介南家人的东西时，江至洵抢了过来说：“这个我来拿就行。”

封羡有些担忧：“可是你的伤......”

江至洵笃定道：“早就好了。”

下了车之后，她望向远处，全都是田野，金黄色的、青绿色的，一大片一大片地长，还有些光秃秃的，什么作物也没有。而更远处，就是一连片的山，和云雾连接在一起，虽虚幻但又真实。

封羡道：“这就是农村？”

江至洵说：“对。”

她赞叹道：“好美啊。”

江至洵随着她的目光，视线也投向远处，的确很美。他已经来这里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盛介南亲自带他、裴孟西和周济一起来的，这次是他第一次没有和和他们一起来，而是和封羡一起来。

他说：“走吧，我们去找盛介南。”

封羡点点头，像一只小狗一样跟在她后面。他们两个走了许久，路上去到形形色色的人，有耕作的农民，有运东西的司机，也有玩耍的孩子，虽然这里是农村，但这里并不落后，每个人都穿得好看，对生活充满了向往。

良久，江至洵说：“快到了。”

他们又穿过一片闹市，这里有许多的商店，店面不大，但商品并不少。旁边还有一个不是很大的菜市场，早上这个时候菜市场还比较空，没有什么人摆摊。

没多久，江至洵就停留在一间房子面前，这间房子和刚才路上很多房子一样，外面没有瓷砖，墙壁上长了苔藓，但这间房子还有个小菜园。当然，这里也有很多漂亮的大房子，只是不多。

江至洵说：“这就是盛介南老家。”只不过，房子紧闭着，里面似乎没有人。他拿出手机，打给了盛介南道：“你在哪？”

聊了一会儿，江至洵就挂断了电话，说：“现在水稻收成的时候，收割机会帮每一家人割水稻，盛介南正把收割好的稻子运回来。我们再等一会儿。”

封羡继续等着，然而第一个等来的不是盛介南，而是开着旧皮卡，搭着盛介南爷爷奶奶的裴孟西，皮卡后面还有几包稻子。

裴孟西熟练地熄火下车，让江至洵目瞪口呆，“你为什么会在这？”

裴孟西趾高气扬道：“呵，我昨天晚上还住在这里呢！”又看向封羡，以及她身上那件格外耀眼的裙子，将她还不错的身材映衬出来，比平常好看多了，“我去，小侄女，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了？”

封羡看了一眼自己，确实很与众不同，她有点不好意思道：“很难看吗？”

裴孟西摇头，“不是，挺好看的，很可爱哦。”

车上的两位老人家也下车，看见江至洵那是不用讲的，二老见过他，倒是封羡，盛介南之前可没有带过女孩子回家，这次却跟江至洵来了，在二老眼里，这个女孩子的身份不言而喻。

封羡和江至洵见到老人家，异口同声地叫人。爷爷奶奶大概六十来岁，身子骨看着还行，也很客气，爷爷慈祥地笑着说：“介南也没说你们来，真是的，让客人在外面等这么久。来来来，跟着我进屋。”

老爷爷拿出兜里的钥匙开门，奶奶带着封羡进去，而江至洵则打算留下来和裴孟西一起搬稻子。爷爷虽老，但力气还有，一下子就把几十斤的稻子扛在肩头。两个年轻人也像老人那样扛，江至洵旧伤刚愈，但丝毫不影响他。

裴孟西问：“爷爷，要把稻子搬到哪？”

爷爷用嗓子吃力地说：“天台那。”

屋内，奶奶给封羡倒了杯水，她喝了一口，转眼看到三个男人在搬稻子，说：“奶奶，我也去帮忙吧。”

奶奶把她按住，“不用，你又搬不动，他们能做好的，又不是第一次搬了。”

封羡听着怪怪的，江至洵和裴孟西之前也搬过？

奶奶又说：“我去做饭，你在这坐坐吧。”

可她哪坐得住，忙起身跟上去，“奶奶，我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