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吕采绮的发梢往下淌,香奈儿的裙子是省吃俭用咬牙买的,就因为对方一句她没有品味,现在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又重又冷,根本不舒服,原来昂贵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啊。
她在雨中疾走,没有打伞,发泄着内心积压许久的怨恨。
赵洺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嗡嗡响: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玩玩罢了,还指望我娶你?”
“再怎么捯饬也这德行。”
她把能做的都做了,脸动了,性子改了,最后换来的还是这句话,腿一软,她蹲在巷口的垃圾桶旁,脸埋在膝盖里,哭得肩膀直抖。
雨忽然停了。
她抬起头,一把黑伞罩在头顶,握伞的手很白,指甲修剪得干净。
再往上一点,那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好看到让人不安,墨绿色西装完美贴合他的身形,领口别着一枚蓝宝石胸针,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翡翠般的绿眼睛,深邃得不似真人。
“这七天的效果,还满意吗?”
吕采绮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看是好看,可撑不了几天,他还是嫌我丑。”
男人低笑,绿眼里暗潮涌动,“是啊,只有七天的美丽,就等同于昙花一现,可是我有办法让你能永远留住美貌。”他向着缩在污浊水洼旁的吕采绮,伸出苍白的手,“来吗?”
那声音像带着钩子,吕采绮望着他,神魂早已被那抹幽绿吸附,忘了思考,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坚定地朝他抬起了手……
几天后,夏霖正对着一堆KPI数据愁眉不展,门铃响起来,她下楼凑近猫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是赵洺。
“他怎么找上门了?”夏霖后背发毛,一把拽起沙发上正啃薯片的王弼,“护驾,跟我下去,千万别让他进门。”
楼下的赵洺站得笔直,眼神沉静,浑身透着一股与之前花花公子作态,截然不同的老派,捕灵书竟自己窜了出来,绕着她头顶不停打转,书页泛起警示红光。
王弼把薯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不是赵洺。”
下一秒,那个占着别人身子的东西文绉绉地开口了:“吾乃赵慎,此前误以为阁下有意争宠,故而出手,实属冒犯,在此致歉。”
夏霖偷偷戳了戳王弼的后腰,压低声音问:“送上门儿的业绩,收不收?”
王弼面不改色,小声回她:“先套话,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能挖出点额外情报。”
夏霖立刻会意,板起脸清了清嗓子:“所以赵将军,你这是来自首的?”
赵慎神色凝重:“吾与吕氏前世有缘,此番因吾之过,令她行踪成谜,恳请二位寻得她,妥善安顿,只要确认她安然无恙,吾便放弃抵抗,随你们离去。”
夏霖扶额:“将军,能说白话文吗?我是个丈育,实在听不懂啊。”
“空口无凭。”王弼一脸正气凛然,“我们需要查看你的记忆,验证真假。”
夏霖悄悄在背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王弼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主要是想看看古代将军的八卦,最好是那种爱而不得的虐恋戏码。”
感情是这个目的,还以为他终于学会了用大脑思考,夏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赵慎沉默良久,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最终颓然一叹:“……既然如此,请看吧。”
“太好了。”王弼兴奋地搓手,“要不要准备点瓜子可乐?看戏要有仪式感。”
夏霖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你是来办案的还是来吃瓜的?”
“办案吃瓜两不误嘛。”王弼揉着屁股,转头对赵慎露出标准的营业微笑,“赵将军放心,我们地府特派员专业素质过硬,保证把你的情史……啊不是,是把事情经过查得明明白白。”
赵慎:“……”看着吵吵嚷嚷的两人,突然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动摇。
随后他抬手止住二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段尘封的记忆如画卷般在二人眼前展开。
他当时还是个小兵,在一场大战后,浑身是血,躺在尸山血海中奄奄一息,临近的村女发现了他,将他拖回自家茅屋,养伤的日子里,她采药、熬汤,月光下的每一次对视都藏着悸动,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私定了终身。
等他终于建功立业,被封了将军才想起来要去接回村女,可当时的村女因为一直等他不来,在爹娘的逼迫下只能嫁作人妇,连孩子都会咿呀学语了,嫉妒让他犯下滔天大罪,屠了她丈夫与孩儿,强行将人掳回府中,那刚烈女子竟当着他的面撞刀而亡。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她做到当年的承诺,为什么她会对自己这么残忍,执念成魔,他的魂魄再入不了轮回,只能依附于后代身上,守着她的每一世转生。
记忆中全是他占据后代身体,干扰后代意识,想要强行牵线,却因方式极端而屡屡搞砸的狼狈画面。
而吕采绮,正是她这一世的转世。
画面消散,夏霖心情复杂地咂了咂嘴:“我们凭什么信你?万一你到时候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赵慎垂首:“在此期间,吾愿暂居捕灵书中,以示诚意。”
“不行不行!”夏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家鬼口已经严重超载了!”
王弼打了个响指:“我有办法,那就让督查大人跟着他,然后你就跟赵洺说,送他只猫安慰他失恋。”
夏霖有些犹豫:“何晏会气疯的吧?”
王弼一脸理直气壮:“他生气重要吗?我们做事要以结果为导向,要将资源最大化利用,创造性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夏霖扶额:“……你这是从哪看来的成功学?”
王弼转头对赵慎露出狡黠的笑:“赵将军,一定要照顾好我们家督查大人哦,不过话说回来……”他突然摸着下巴,话锋一转,“你当年追姑娘的手段也太糙了吧?强取豪夺这套早就过时了,要我说啊,你就该学学现在的恋爱攻略……”
夏霖忍不住插嘴:“得了吧,你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还好意思教别人?”
赵慎听得一头雾水:“敢问……何为恋爱攻略?”
王弼一下来了精神,眉飞色舞:“这个嘛,就是要投其所好,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停停停!”夏霖赶紧打断,“赵将军,我觉得你现在最该学的是怎么跟一只猫和平共处。”
赵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何时那只猫就已蹲在窗台上,琥珀色的瞳孔正冷冷地盯着他,他默默咽了咽口水:“吾……吾尽力。”
调查进展得相当不顺利。
夏霖把吕采绮的社交账号翻了个底朝天,满屏都是对赵洺的痴情告白,字里行间透着的恋爱脑让她直起鸡皮疙瘩。
线索就这么断了,两人只好抱着传单上街张贴寻人启事,在一家孤儿院门口,竟意外遇见了祝安南。
“真巧啊,夏小姐。”祝安南依旧一身素雅旗袍,温婉怡人,“你也来这里做义工吗?”
夏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有……”她哪有这个闲心。
“那是来捐款的?”
“更不可能……”她哪有这个闲钱。
实在编不下去,夏霖老实交代:“我是来贴小广告的。”
祝安南的目光落在寻人启事上吕采绮的照片时,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这女孩,夏小姐认识吗?”
“嗯,受人所托在找她。”
“她是我和先生当年一起领养的孩子,就是在这家孤儿院。”祝安南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夏霖愣住了:“什么?”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但这下她更加想不明白了,原以为吕采绮缠着赵洺是为了荣华富贵,居然是为了赵洺这个人?
“虽然不是亲生,但毕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总有感情的。”祝安南遗憾地叹了口气,看着寻人启事上吕采绮的照片,“可惜前几年她突然和我们大吵一架,就此离家出走,再没回来过,先生与她置气,也从来没有找过她。”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她现在和你们一起住吗?”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夏霖脑海,对啊,既然吕采绮是离家出走的,那她现在住在哪里?这个最基础的线索他们竟然一直忽略了。
“多谢提醒!”夏霖匆匆道别,立即掏出手机联系房产中介赵秀:“秀哥,麻烦带我看个房,要快。”
半小时后,夏霖和王弼站在一栋老式公寓楼下,墙面上爬着霉斑,楼道里飘着若有似无的中药味。
赵秀指着五楼一扇紧闭的窗户:“那就是她租的房子,要不是她拖欠房租,我才不会破这个例,你们看完赶紧下来,千万别惹什么麻烦。”
王弼拎着工具包,假装修水管工人上前敲门,沉闷的敲击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可一直没人开门,就在他们快要放弃时,门内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谁啊?”一个警惕的女声隔着门传来。
“物业修水管的。”
门链哗啦作响,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开门:“我没有报修过。”
“吕采绮住这里吗?我们联系不上她有点担心。”夏霖趁机问道。
女生语气松懈下来:“她好几天没回来了,前几天听她说要去城南那个很灵的许愿屋许愿,你们去那儿找找看吧。”
许愿屋!
夏霖和王弼飞快地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就是它了!”
今天已经是吕采绮失踪的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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