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霖盯着捕灵书上纹丝不动的进度条,那鲜红的“0”格外刺眼。主卧门紧闭,何晏已在里面调息多日,周身溢散的气息时弱时强。
“不能再干等了。”她一把拽起正跟薯片袋搏斗的王弼,“必须主动出击。”
“可何君闭关前特意交代,让我们安分等他……”
“等他什么?等他魂飞魄散吗?”夏霖急得跺脚,“你看他现在,跟台快没电的老年机似的!”
王弼弱弱地指了指主卧:“可要是被何君知道我们擅自行动……”
“等他稳定下来,吕采绮怕是渣都不剩了!何晏这状态也耗不起,我们先暗中调查,摸到线索再汇报,好歹能给他省点力气,再说,不都是为了赶紧完成KPI,好找桐老爷换救他的法宝吗,他会理解我们的一片苦心。”
王弼猛点头:“有道理,我们这顶多算是战略性违命。”
“不过……”他又犹豫起来,“就这么去?不带点装备?”
夏霖翻了个白眼:“地府公务员要什么装备?捕灵书还不够你用?”
“也是……”王弼挠头,“那至少带点零食吧?万一要蹲点呢?”
“你就知道吃!我现在总算明白何晏为什么总想揍你。”夏霖没好气地拽他,“赶紧出发。”
王弼兴奋地搓手:“背着何君搞秘密行动?带劲!老子就爱这种刺激!”
两人做贼似的溜出家门,按着模糊的地址摸到城南深巷里一家破败的理发店。
刚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发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店内没有理发椅,基本等同于倒闭状态,四壁,天花板乃至地板都嵌满了大小不一的镜片,光线在其中反复折射,映出无数扭曲重叠的影像,宛如坠入支离破碎的万花筒。
几个神情异样的年轻男女在堆积如山的旧梳子,发卡间翻捡,选中一件便走到某面镜前,紧握物件闭眼许愿,一脸虔诚的样子。
夏霖疑惑地走进去:“这里就是许愿屋?老板人呢?”
“我就是老板张楷明。”张楷明主动迎上前来。
“老板,这里到底卖什么?这看起来也不像是理发店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衬衫,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却带着一种病态的热忱:“我们要搬迁了,这几日店里还有些剪子之类的物品,如果需要你们可以自己挑啊,选一件与你有缘的,对着镜子诚心许愿……心诚,则灵验。”
夏霖猜这就是一种清仓的噱头。
王弼凑到夏霖耳边:“连价目表都没有,肯定是黑店!”
夏霖白了他一眼:“你是来查案还是消费的?”
“两不误嘛,万一真要许愿,得先问问能不能打折……”
张楷明忽然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这位客人,心愿无价。”
王弼惊讶不已:“他咋听见的?顺风耳啊?”
夏霖懒得理他:“我们听说这里灵验,想来许愿,怎么许愿?”
王弼在杂物堆里翻出一把锈剪刀:“老板,这个能打几折?”
夏霖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
王弼委屈揉屁股,“我未雨绸缪嘛,万一收费,零食预算就……”
张楷明嘴角微抽:“二位……还许愿吗?”
“许!”夏霖一把拽过王弼站到镜前,“正经点,查事情呢,我到底为什么要带你这个二货来……”
王弼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将她护在身后:“这地方东西别乱碰,你就装装样子,四处看看。”
“可是不亲自试试,怎么摸清它的底细?”
趁张楷明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她迅速从脚边杂物堆里捡起一把最普通的木梳。背对着王弼,她面向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在心底默念:“我要许愿,让我找到吕采绮吧。”
说完后,掌心的木梳明显一烫,镜中自己的影像随之动了一下,是眼花了吗?
王弼急切地转过身:“怎么样?发现了什么没?”
夏霖黯然地摇了摇头。
王弼皱眉环顾四周:“我也没探出什么邪气,但就是觉得这地方不正常,要不先撤?”
夏霖心底闪过一丝失望,却不得不点头:“……先回去吧。”
然而,真正的麻烦事还在后面。第二天早上刷牙时,夏霖右手小指突然一阵发麻,像是有蚂蚁在血管里爬,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指甲直接不见了,指头光秃秃的,皮肤细腻得诡异,就好像从来就没长过指甲。
“卧槽!”王弼刚好在她身后,抓起她的手就嚷,“这绝对是中邪了!要不我帮你把这指头剁了?”
夏霖一把抽回手,没好气地瞪他:“你到底是救我还是害我?”
“我这不是急懵了嘛。”王弼委屈地摸出一包零食,“那……先吃点东西冷静下?”
“还吃?”夏霖几乎要跳起来,“我指头都快保不住了!”
“可我又不是华佗。”王弼也急了,“我哪懂这个?要不……去找何君?他虽然半死不活,但懂得多啊。”
“不行。”夏霖立刻否决,“他现在那么虚弱,不能再让他操心……”
“那你说怎么办?”王弼抓耳挠腮,“总不能真等着你这手指头一个个掉光吧?”
夏霖看着自己光秃秃的五指,不禁悲从中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这就杀回那家店,找那个老张算账。”王弼撸起袖子,“许愿还带副作用不提前说,纯属消费欺诈,他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躺他门口不走了。”
夏霖看着他那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实际上……她根本不敢声张,更不敢让何晏知道,只能偷偷用创可贴把那处异常一层层缠紧。
但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说话间,主卧的门开了,何晏缓缓走出来,脸色依旧苍白,但先前那股濒临溃散的脆弱感,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他只是看起来累极了,连脚步都带着虚浮。
“夏霖,倒杯水。”何晏靠在门上,嗓音沙哑。
夏霖心头一跳,连忙应声,下意识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拿水壶,强作镇定地将水杯递过去,就在何晏伸手接过的瞬间,动作带起微风,恰巧掀开了她宽松的睡衣袖口。
一截被创可贴胡乱缠裹的小指暴露在空气中,而创可贴根本遮不住,余下的手指也逐渐消失了。
“啪!”
水杯从何晏手中滑落,客厅温度骤降,墙面家具瞬间覆上厚厚白霜,他扣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那截透明的手指,再抬眼时,眼中翻涌着骇人惊怒:“你的手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划伤了……”夏霖被他吓住了。
“我在静养的时候,你和王弼背着我干了什么?”
“没有啊……真没有。”夏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下意识把王弼往前一推,“不信你问王弼。”
王弼当场被她卖了个干净,一脸悲愤:“666,死道友不死贫道是吧?卖起队友来你是真顺手啊!”
“王弼,你说!”
在王弼结结巴巴的叙述和夏霖时不时的插话辩解中,何晏很快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他陡然拔高音量,“我还没沦落到要你来倒贴自己救我的地步。”
“你搞搞清楚。”夏霖压抑着的委屈轰然爆发,“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不想看你魂飞魄散!我想让你活下去!这有错吗?!还有你别把我看的那么无能,我一个人背负了百万巨债,我都没想投江,没想过COS晴天娃娃,我已经很勇敢了。”
吼声落下,屋内陷入死寂。
何晏扣在她腕间的手力道一松,脸上的情绪渐渐平息,怒意竟被她带着哭腔的真心话硬生生堵了回去,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王弼。”
“在!”王弼一个激灵站得笔直。
“你原路返回,仔细搜查任何线索,记住,只查不动,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报,若再敢擅作主张……”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王弼已经拼命点头:“我发誓这次绝对不偷吃线索,不是,我是说不乱动现场。”
何晏仔细地给夏霖包扎好手指,“从现在开始。”他直起身,目光在夏霖和王弼之间扫视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擅自行动。”
王弼弱弱地举手:“那……叫外卖可以吗?”
何晏:“……”
夏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不起……”
何晏冷哼:“等这件事解决了,再跟你们算账。”
王弼哭丧着脸:“还要算账啊……骂过她就别骂我了。”
何晏的目光沉沉压下来,眼底搅着深不见底的复杂情愫,“还有,以后我做什么,你做什么,我们保持寸步不离。”
夏霖心脏狂跳:“不会吧?那我洗澡你也……”
“对。”
他一步上前,彻底侵占了她的安全距离,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个子高,只要一低下头,薄唇刚好能擦过她的耳廓,“不管你身处什么处境,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都得跟着,还有,你别太担忧……你身上哪里我都看过。”
夏霖:“???”什么叫她身上哪里都看过,她睡着后何晏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王弼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要不要我回避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何君你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啊……”
何晏一个眼刀甩过去,王弼立刻投降:“我闭嘴!我这就出去。”
“……这不太合适吧?”夏霖偏过头,呼吸紊乱,“有点……太过了。”
何晏不退反进,“那要么我现在就去找桐老爷打辞职报告,你这活儿,我们不干了。”
夏霖的声音弱了下去:“……就没有第三种选择了么?”
“二选一。”
“我的队友!”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又低又重,更让夏霖心悸的是何晏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早已超出了保护的界限,带着明目张胆的越界……
何晏他……是生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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