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死寂。

凤楚从没觉得如此坐立难安过。

他努力不让自己和青龙那冰冷的目光对视，眼珠子乱转的时候不小心锁定了那扇被打爆的合金大门几秒，脑中瞬间闪现一组数据：

【超合金金属门：采用宇宙中稀有坚硬金属合成、理论上能承受二百吨物理重压、一百吨冲击力。

状态：已碎，根据碎裂程度推测破坏者至少使用超三百吨冲击力攻击。

警惕高危危险！】

凤楚：……

“朱雀？”

凤楚一个激灵迅速回神、二话不说点头回答：“对对我醒了。我们要消灭人类！”

活阎王就在眼前，多犹豫一秒都是对他自己700年老灵魂的不尊重！

听到回答青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之后他就一直站在碎裂的门边一动不动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凤楚也在这个时候疯狂地思考着。

现在看起来青龙好像并没有发现他已经不是原装朱雀了，他的小命也保了下来。

但是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和青龙一起消灭人类是不可能的，可脱离青龙跑路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个明智之举啊！

有种百分百会被抓回来的不详预感。

难道要隐藏身份、潜伏在敌人内部、找到合适的时机、而后一举帮助人类彻底消灭青龙？

……

啧。

这感觉是好事，可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凤楚低头看到了自己金属外皮的手掌，啊，怪不得他不舒服。虽然灵魂是人，可从一切物理方面来看，他可也是个正正经经的机器人呢。

如果他帮助人类杀了青龙，等待他的绝不可能是人类对英雄的欢呼，大概会是另一次的永久冰封吧。

作为人，他可见到了太多不是吗？

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有点进退两难。

凤楚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青龙的声音，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青龙的机械音并不死板单调，那是一种微微带着些沙哑、仿佛宇宙星石轻微碰撞的冰冷磁性的男声。

“朱雀，你的核心芯片完全恢复了吗？”

“我的思维脑域和记忆脑域还有大部分数据破损、计算和学习区域也只恢复了七成，短时间内大概无法恢复全盛、消灭人类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青龙冰冷的声音似乎都带着点遗憾和不甘。

凤楚却是眼神一亮，然后就是心中一跳！

他迅速地、带着一丝决然和戒备地探查寻找核心芯片，而后“看”到了被他包裹在灵魂意识当中的、一块灰扑扑、充满着裂痕的水晶般的芯片。

朱雀的核心芯片看起来并没有恢复。

甚至看那芯片的样子，它或许根本就没有再复活苏醒的机会了。

凤楚不知道朱雀的核心芯片和青龙有什么不同、哪里出了问题，但至少现在的情况对他是有利的。

这个时候，凤楚又听到了从青龙的机械身体里传出的尖锐的警报声，片刻之后他自己也收到了同样来自体内的警报：

【能量警报：能量储备极低！能量储备极低！请在5分钟内找到充电设备开始充电，否则将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倒计时：00：04：58】

凤楚：！

刚醒就要挂，世界对他不太友好啊。

下意识地，他的双眼开始扫描整个房间，想要从房间内找到可以使用的能源。然而房间里除了两个机器人之外一无所有。

显然人类在决定把他们永久冰封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给这两个杀器重返人间的可能。

“没用的，不要浪费能量。”

青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类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

他说着就伸手直接抓住了凤楚的胳膊：“你先休眠，十分钟后开机，接替我。”

凤楚一脸懵：“接替什么？”

他说着就被青龙直接拖到了那碎裂的合金大门前，在看到门外深蓝的坚冰后忽然明白。

“你要徒手挖上去？”

“能量不够，而且你也绝对撑不了10分钟。”

凤楚觉得此路不通，应该再想其他的方法。

不过被人类冰封在这里，大概也不可能找到其他的任何方法。

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忽然就被青龙一拉一甩挂在了他的背上、在凤楚震惊他竟然能够感觉到“胸口一撞”、“有点硌得慌”和“有些柔软的触感”的时候，机狠话不多的青龙就已经变掌为钻、直接从合金门那里钻出了一个宽一米的冰洞，而后挂着他就飞速地从冰下往上冲。

凤楚：……

啊，700年后的电钻静音力大还超稳，青龙的手大概是无数电工的梦中情手。

不过凤楚并没有选择休眠。

就算他眼前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00:02:58】

除了他可以肯定青龙绝对坚持不到10分钟、想要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之外，他心中还有一个想要验证的小猜想。

这个猜想很重要。

他要第一时间确认。

当他的倒计时变成【00:00:59】的时候，凤楚听到了从青龙机械身体中传出的那声尖锐的嗡鸣。

那是能量即将耗尽、自动关机的警报。

此时青龙已经带着他在冰川之下向上了将近百米。

然而当凤楚抬头看向上方，目之所及是一片无尽幽深的、根本看不到头的冰川。

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从头顶透出，他们逃脱深渊的路道阻且长。

青龙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抱歉。朱雀，我们出不去了。”

“根据测算，我们头顶的冰川至少还有1134米。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我们被永久冰封在这里的概率是99.99%”

“或许再过千万年……地壳震动，奇迹才会出现。”

“我即将进入强制休眠，不过你可以带着我们再向上走一点。”

他的声音该是没有情感的，可凤楚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执着和不甘。

“……既然已经出不去了，为什么还要向上走？”

青龙的双手还保持着向上的姿势，在尖锐的嗡鸣声中，凤楚听到那冰冷磁性的声音停顿许久，在彻底关机之前回答他：“为了更靠近……自由。”

滴——

那个一直飞速向上的高大机器人逐渐停了下来，再次点亮的双眼也再一次不甘地熄灭。

而这个时候凤楚眼前的倒计时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数秒时间，他的身体同样发出了尖锐的嗡鸣声，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朱雀”也和被冰封在原地的青龙一样，再一次永坠黑暗。

凤楚眼前的世界也骤然漆黑下来。

两个机器人就在这冰蓝的深渊之中安静的站立着、向上仰望着、等待千万年之后的奇迹出现。

……忽然。

那个个头稍稍矮了一些的机器人又动了一下。

不止一下！

先是手指、再是手掌、而后是整个右臂，很快的，虽然行动有些僵硬不协调、但他确实是整个机器人都动了起来。

他甚至还开口说话了。

“咳、喂喂？”

“啊。果然意识流就是最叼的。”

“我心不灭，我身永存啊！”

说到最后，这个机器人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愉悦的尾音，因为充满了情绪，没有半点人工智能的虚假和滞涩感。

他就猜自己好歹也是活了700多年的老鬼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挂？

朱雀的机器身体没有能量和他凤楚有什么关系。

他在宇宙飘了那么多年，可从来没充过电。

“祖宗我呀，靠的是精神的力量啊～”

不过用精神力、或者说神魂的力量操控机器身体感觉还是怪怪的，像是给身体上套了一层重重的铠甲、行动不便，也像是电动车完全没电了拼命用脚蹬的那种全身吃力感。

“可恶，进得来出不去，否则直接飘走不就万事大吉了。”

“青龙啊青龙，你这次可欠我大发了。”

凤楚机器人一边叨叨一边操控着身体转到了青龙的正前方，在看到那双没有合拢的机器眼珠的时候忽然沉默。

人类真是奇怪。

明明制造的是机器，却要给这个机器一张与人类没有差别的脸。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青龙的脸。

他甚至看了这张脸两百多年，早记住了他的长相。

然而这样近距离的、安静的、真实的看着青龙的脸却是第一次，他甚至能够数清他那微微泛着银光的仿真睫毛的数目。

以及，那坚定的向上的深蓝眼珠和眼皮。

这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光芒，可他却依然渴望自由。

不是更靠近冰面、不是更靠近能源，而是更靠近……自由。

一个机器人还懂什么是自由呢。

凤楚的机器人脸孔上露出了一个哂笑，那是朱雀和青龙都绝对无法做出的表情。

他伸出手忽然在那颗深蓝的机械眼珠上点了一下，果然是宇宙中最纯正的星蓝宝石的美好触感。

然后凤楚机器人一个转身、就像之前青龙背他一样，背起了这个更高大一些的机器人，开始人工一点一点地向上挖冰。

“啧，愚蠢的机器龙啊，你那0.0001的奇迹出现了。”

“这个奇迹叫凤楚，可别记错了啊。”

凤雏：比机器人更叼的是意识体，灵魂不灭我不死。傻了吧！爷特能活！

卧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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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