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凌晨五点半，阮琪张开了双眼，手指习惯性地去摸枕边的手机。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屏幕，阮琪多了几分清醒。

昨天小管家的话似乎回荡在她的耳旁。

他在夸她、在尊敬她，却并不是关心她。

阮琪直接下了床，并没有如之前一样和小管家说早安。

下床的时候，通常要阮琪充当人肉闹钟才可以叫醒的盛子琳居然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着梳妆镜摆弄自己的脸了。

阮琪揉揉眼睛，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面包：“要吗？”

盛子琳：“今天不可以吃早饭！会有肚子的，你也少吃点，你那裙子收腰的。”

阮琪倒是没想到这么多，更不如说是她的心思被放在别处。

她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等吃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洗漱。

盛子琳沉浸在化妆的快乐里，也无暇去留神阮琪的心不在焉。

她收拾好自己之后才催促着叫阮琪去换上今天要穿的裙子。

“快点啊，阮琪，早上七点半就要集合。”盛子琳看着闹钟。

阮琪拿出裙子换上，注意力渐渐也转移到了成人礼上。

盛子琳拉过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给她化妆。

阮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像一点一点变成了很熟悉的陌生人。

十七八岁的女孩正是最娇妍的年纪，只要略微提上一点气色就足够引人注意。

化完妆的阮琪捧着自己的脸蛋，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盛子琳。

“盛子琳你好棒。”她又高兴又害羞。

盛子琳谦虚两句，开始给赶来的王微化妆。

时间花的稍微有些久，等到一切都弄完，已经七点二十了。

盛子琳拉着阮琪向楼梯俯冲，以操场为目的地飞奔。

脱缰野马盛子琳勇往直前，苦了第一次穿上高跟鞋的阮琪。

虽然那跟并不算太高，只有五厘米，但是很细。

阮琪跑得歪七扭八，余光瞥向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阮琪地脸羞红地可以滴血。

盛子琳的莽撞最后还是害惨了阮琪。

阮琪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眼看就要向地上扑去。

一只手伸了出来，艰难地揽住了阮琪。

阮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扭头和对方道谢。

“谢谢你……”

阮琪顿了很久，有些发麻的嘴唇才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童楚殷。”

对方笑了笑，化过妆的五官更显得明艳耀眼。

童楚殷把阮琪扶稳，揪了一把她的脸蛋：“我记得你，你是那天和贺光在食堂的女孩。阮琪，对不对？”

……那天在食堂的事，阮琪和谁都没有提起过。

童楚殷直接点破，阮琪的嘴唇都白了。

心中藏着的秘密处于被人当众捅破的边缘，她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青白，手指也慌张地微抖。

但童楚殷似乎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她看起来对阮琪很有好感：“你可要注意点，穿着这个鞋乱跑会吃苦头的。要小心！”

阮琪低着头。

“好啦，那我走啦。我是主持人，不能迟到。”童楚殷大方地告别，甩着打理过的精致卷发走了。

盛子琳拉着阮琪的手：“……你和她认识？”

“那天到底怎么了？你回来我就发现你不对劲。”

阮琪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那天的耻辱和尴尬是阮琪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伤痛。

仿佛她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

更让她难受的是童楚殷。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阮琪找不到理由去讨厌她，为自己的嫉妒开脱。

哪怕童楚殷有一点点缺点，对她有一点敌视，阮琪都能轻易被动摇。

但是童楚殷真的很好。

她讨厌不了童楚殷，就只能讨厌自己。

因为这个小插曲，本来对阮琪而言期待已久的成人礼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好在阮琪的班级是一个气氛很好的班级，人均沙雕，在几十张笑脸的包围之下，阮琪渐渐也露出了笑容。

成人礼有演出可以观看，是高三学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排练的，一班一个。虽然有些粗糙，可大家都很享受这在一起的最后一次大型活动。

阮琪看着在台上的游刃有余的童楚殷，似乎一些释然。

表演很快就过去，时间紧凑。

大家都排着队在年段的留言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有玩的好女孩们聚在一起，把名字签在同一个角落。也有情侣在这一天正大光明的出现，连个人一同签下姓名。

在留言板上的距离似乎被赋予了亲密与否的含义。

只要距离够进，两个姓名之间拥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成人礼是给高三学生破的例。老师们对这一群青春期中的少年少女只有在今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阮琪被盛子琳搂着肩膀，在盛子琳名字的右边签下自己的名字。

“王微，来不来？”盛子琳转头问王微。

厚脸皮无人能敌的王微居然有些扭捏：“不，我再等等。”

盛子琳哈哈大笑，凑到阮琪的耳朵边上：“她肯定是在等班长。”

王微也听到了，佯怒道：“盛子琳！”

盛子琳为了躲避气急败坏的王微赶紧逃跑。

王微一脸通红：“我就是想偷偷签在他旁边怎么了，留个回忆也好啊……”

阮琪立刻顺毛：“就是就是。”

她但这王微的面痛骂盛子琳，把王微哄得服服帖帖。

王微看到班长出现在另一个方向，立刻丢下阮琪就跑了。

独身的阮琪走到食堂，买了一杯奶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座位上。

这个座位，是她离贺光最近的那一次。

她还记得那天她的英语阅读错了三题，也记得那天贺光吃的是红豆包。

“偷偷签在他旁边怎么了……”

“留个回忆也好啊。”

王微的话让阮琪有些呆愣。

从初中到高中的暗恋，就要结束了。

留个回忆也好啊。

……毕业了她就再也不会和贺光有所交集，也没有人会记得一个女孩多年的默默暗恋。

她只是想给自己画一个结尾。

阮琪想着，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

她迈着脚步，心在狂跳，比体育课跑完八百米跳的还厉害。

留言板和食堂的距离太短了。

阮琪看着留言板前面已经不多的欢快人群，假装路过，实则偷偷地看着看留言板上的名字。

贺光……在哪里呢。

阮琪慢慢走着，用奶茶当做借口，时不时停下，似乎只是想要准确喝到里面的珍珠。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阮琪吓了一跳，下咽的动作让她被奶茶呛到。

她猛地咳嗽，脸都憋红了。

对方顿时慌了：“对不起，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阮琪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挥挥手：“没、没事……”

等到阮琪缓过来，才发现面前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孩。

躲开阮琪疑惑的目光，男孩有些羞涩地开口：“你好，我是九班的张希……我喜欢你很久了，能不能和你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男孩的话说到越后面声音越小。

阮琪的脸在听到张希的话后比张希红的还快。

她全身僵硬，不敢去看张希。

张希脸蛋红红地看着她：“……可以吗？”

阮琪一咬牙，点了点头。

张希瞬间灿烂地笑了起来，从口袋里直接掏出违禁品手机，对着他们两人就是咔嚓一张。

张希吞了口口水：“谢谢你！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阮琪。”

他抹了抹滚烫的脸，带着手机飞奔而逃。

阮琪在原地蹲下来，把粉红的脸颊埋进臂弯。

她还不知道那张照片里面的自己会不会很难看。

阮琪有些埋怨，但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作为女孩子的虚荣心在一下一下地膨胀。

被人喜欢的感觉真好。

原来她也有人喜欢。

阮琪沉浸在思绪里，傻傻地蹲着。等到她想起来自己的计划时，留言板前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阮琪终于大胆起来，靠近留言板，一点一点地细看。

看到一半时，她终于看到了王微的签名。

王微有些笨拙的字体列在班长名字的旁边，她还颇有心机地画上了一个小爱心。看起来就和情侣们之间的签名一样。

阮琪心里一笑。

想了想，她还是掏出小包里的手机。

就快快地用一下，不会有人发现的。

看看四下无人，阮琪把签名拍了下来。

王微看着胆大，但其实并没有二机。

晚一些的时候把这张照片发给王微，她一定会很开心。

阮琪想着想着，手指居然处于习惯点开了小管家所在的APP。

小管家一只手盖在脸上，湿润的从指缝里溢出来。

他在哭？

阮琪的眼睛瞪大了。

她想看的再清楚一点。

可小管家已经发觉了阮琪的目光，猛然转身。

他再转回来，一些有都是那么完美，那么无懈可击。

“阮，早上好。”小管家带着笑。

阮琪细细回想，又觉得自己刚刚并没有看错。

她的小管家是不是变回来了？

这个想法让她顾不上一切。

她急切地想要询问小管家。

阮琪立刻把手机塞回包里，跑向最近的一个厕所，头也不回。

如果她继续走下去，一切也许都会不一样。

她会在熟悉的位置停下，呆愣地看着留言板。

秀气的阮琪两个字的上方硬生生挤进去了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名字。

——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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