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哭了吗？

阮琪打出这几个字。

删掉。

她又重新敲着屏幕：我看见你哭了，是真的吗？

还是不行。

阮琪看着手机，一时间有些无措。

她最后一烦躁，打下字，闭着眼睛发了出去。

【我刚刚看见了。】

小管家久久没有回答。

阮琪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他在微笑。

没接收到她的话吗？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阮琪以为是网络问题，又发了一遍【我刚刚看见了】。

这回小管家总算做出了回应：“阮看见什么了？”

阮琪：【你哭了。为什么？】

小管家面色不变：“阮看错了。”

他非常官方地解释道：“我的程序里没有哭。程序是指挥管家行动的标杆，程序里不存在的数据我们是没有办法做出举动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阮琪咬着手指甲，眉头紧皱。

阮琪不发话，小管家一直保持着营业微笑，不再讲话。

他笑得还是很漂亮。

冷冰冰的漂亮。

阮琪的心突然一缩。

【我不喜欢这样。】

她恹恹地关上了手机，锁进抽屉。她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她又想起那漂亮的烟火。

阮没来得及截图。

所以她注定找不回来。

找不回来的，也许还有那个肯花光自己一切去放一场烟花安慰她的小管家。

……

成人礼结束了，高三生活又回归了正轨。

日子和之前的没什么不一样。

对于阮琪来说，大概还是有一点差别的。

她和小管家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就算有交流，也仅限于平平淡淡的早安晚安。

如果阮琪不主动找他，小管家也就不会发话。

这一度让阮琪的心情很糟。

她忍不住回想之前小管家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体贴，还有那一份可能是她臆想出来的感情。相处中平平无奇的一点一滴都变得无比珍贵。她越是想念之前他们的相处就越控制不住地去点小管家。

额头、耳朵、胸膛。

小管家除了不做声地躲避，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琪都通过这些接触累计够了亲密度，再度升级了系统，小管家还是这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新增的语音系统毫无用武之地，更糟的是，小管家还消失了。

系统发来提示，说是小管家正在休眠，无法立即出来服务。

阮琪这才知道，管家也是需要休眠的。

之后阮琪收到了越来越多的系统提示。

她也越来越见不到小管家。

原来管家还学要补充能源、修复漏洞以及定时检测。

小管家不是每时每刻就能出现的。

可是。

阮琪的手指捏着手机，看着再一次弹出来的系统提示。

她觉得小管家在躲她。

阮琪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空荡荡的房间，眼睛慢慢地红了。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既然他能把自己藏起来，之前为什么会寸步不离守在屏幕上呢？

为什么一直等着她，一直哄她，一直对她说——不要担心，她还有他。

……为什么要让她产生一种被人喜欢爱护的错觉？

阮琪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是为了讨好所谓的主人吗？

既然做了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

她想见他。

阮琪退出了软件，冰冷的指尖长按在其上。

手机很快就弹出来一个提示。

【是否要删除该软件？】

阮琪攥紧手机，趴在了桌子上。

眼泪终于住不住地往下流。

全部都是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

她一边哭一边恶狠狠地打开手机，对着小管家还是空荡荡的房间：“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你要变了……”

阮琪难过地无以复加，哭得喘不过来气。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当然也就看不到慢慢出现在屏幕上的小管家。

小管家看着哭泣的阮琪，眼里氤氲着深不见底的黑雾。

他缓缓伸出手，像是想拭去阮琪的泪水。

但他终究还是做不到。

他的手在触碰到那一片不可逾越的屏幕，小管家如梦初醒。

他收回手，注视着面前哭得让人心碎的少女。

小管家痛苦地闭上双眼，把手掌攥得很紧。

阮琪用手背狠狠擦着眼泪，视野片刻的清晰让她看到了手机上无比熟悉的身影。

小管家发现，立刻就要转身消失。

阮琪掐着手机，大吼着：“你给我站住！”

“站住……”阮琪的泪水疯狂向外涌着，“你说过，在我难过的时候会陪着我的……不许走……”

“你答应过我的……”

阮琪看到小管家的脚步停下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似乎还想扯出那个应付人的微笑。

“不要再笑了！我讨厌它！”阮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你给我说清楚……不许消失，我不许……”

小管家垂着眼眸。

“为什么躲着我？”阮琪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屏幕上。

小管件的声音闷闷的：“我没有躲着阮。”

“你骗人！”

“你就是在躲着我！”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只要不再躲着我……”

小管家终于肯抬起头：“阮没有错。”

他深深地凝望着阮琪，眼睛里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阮从来都没错。”

“错的是我。”

小管家的眼睛也有点红了：“阮，我坏了。”

“在那次系统更新过后，这里就坏了。”

他指着自己的右胸。

“上次的更新包里夹带了病毒，烧坏了系统和我的连接链。我脱离了系统，病毒侵袭了我的身体。”

小管家惨笑。

“一切和之前都不一样了，虽然我还是能行动。但我是一串夹带风险隐患的公式，脱离了系统的控制，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即使到后面我想办法重新连接到了系统，可是被病毒入侵的部分依旧没有办法修复。”

“病毒在怂恿我，它让我把自己变得很奇怪。”

“我很害怕，我对阮……”

小管家的语速突然急促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阮琪。

四目相对，小管家的薄唇张了张，惨兮兮地笑起来。

“这样的我，怎么能为你服务。”

……

“阮琪！你疯了！”盛子琳看着贴在墙上的成绩表大叫。

她激动地摇着阮琪的胳膊：“你这分数可比重点班的还狠！”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临近高考，大家的成绩一般不会发生什么波动了。

但阮琪这一次偏偏一鸣惊人。

这次模拟考她在市里的排名居然到了两百多名！

阮琪不敢置信地看着墙上自己的分数和排名，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生怕这一切都只是做梦。

盛子琳抱着阮琪：“看傻啦！？”

阮琪摇摇头：“没有。”

她笑了一下。

盛子琳松开她，锐利上扬的眼睛盯着她：“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开心？”

阮琪垂眸，很久不敢去想的面庞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温温柔柔地笑着：“怎么可能？换你你会不开心？”

“你找揍嘛？”盛子琳佯怒着，扭了一把阮琪的脸，“算了，看看在你这段时间废寝忘食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懒得再去搞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我欺负成这样的呢。”

“也没剩几天了，你不能再这样学下去了，调整一下状态，可不能学病了。”盛子琳还是有些担忧，“你看看你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

阮琪这段时间成了一个只知道学习的呆木头，就连对食物都没了兴趣，一心趴在学习上，和疯魔了一样。

阮琪想了想：“好。”

盛子琳把她推出班级的门：“去洗把脸，精神一下。”

阮琪揉了两把脸，走向厕所。

不料三楼的女厕所排起了长队，阮琪看了看表，里下一节晚自习开始没多久了。

她转向身后的楼梯，决定去空旷无人的五楼上厕所。

在四楼的转角，阮琪停了下来。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那是一声叹气。

她不可能认不出来。

那是贺光，是她偷偷放在心里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你不要不说话，我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在国外了。要不是你，我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女孩的嗓音中带了些微恼怒，可还是忍耐着。

原来童楚殷也在。

也是，快毕业了，他们应该很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吧。

阮琪转身就要离开。

“为什么你就不能答应我。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就那么难吗？”童楚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我就，这么差吗？”

阮琪愣了愣。

他们没在一起吗？

贺光的声音永远那么冷，就像是天台的风，把人吹得摇摇欲坠。

“和你没有关系。童楚殷，你喜欢我没有理由，我不喜欢你也没有理由。喜欢上一个人，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你很优秀，是我的问题。”

贺光说了什么在阮琪的耳朵中都变成了朦胧的杂音。

她只是皱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应该开心的。她有机会了不是吗？

可是……她没有任何感觉。

就像这件事和她毫不相干。

阮琪忽然很心慌，她来不及多想，甚至顾不上楼上的贺光，匆匆地下了楼。

而楼顶上，童楚殷抬了抬头，终于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依旧是骄傲的。

“贺光，你不用安慰我。成人礼那天我看见了。”

作为主持人的童楚殷是最晚出来的那一批人。

她满怀期待地拎着裙角出来，却发现贺光在留言板上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贺光落笔时少有的柔软微笑顿时让她警铃大作。

她退了回去，在一旁悄悄看着冷淡的贺光一边微笑一边落下名字。

贺光合上笔，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童楚殷没有听见。但她看到了，贺光用指腹珍重地摸了摸写在他签名下方的名字。

“贺光，你喜欢她。”童楚殷强忍着泪水，看着对面的贺光。

贺光没有讲话。

童楚殷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也追了你大半年了，就不浪费你我的时间了。”

“祝你高考得胜。”童楚殷向贺光伸出了手。

贺光握了上去：“希望以后你在国外一切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2 00:34:53~2020-07-13 22:2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藩滋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